“夫人，您唤小的有何事？”马车夫佝偻着身子，恭敬地站在温暖奢华的屋内。
他余光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坐在上首的夫人与老侯爷，心中不解两位贵人为何要亲自要见他这个卑微的车夫，甚至他赶着马车刚回府就被传唤了过来。
“一路辛苦了…”夫人怀抱着小女孩儿，抿了口茶，先对车夫说了几句关怀的话，才缓缓道出自己的真正目的，“可将明月姑娘送回家了？”
感受到主家的温柔和煦，马车夫受宠若惊地道：“夫人，小的已经将明月姑娘送回去了。”
“那你肯定记住了明月姑娘家住何处了吧？”夫人眸子里闪过惊喜的神采，连忙激动地问道。
哪知，下一刻，这马车夫却摇了摇头。
“夫人，小的只将明月姑娘送到了山脚下。”马车夫解释道，“之后…明月姑娘就自己离去，不让小的继续护送了。”
“什么…”夫人与老侯爷一听，双眼同时流露出失望的神采。
不过他们并没多加为难车夫，问清楚在哪个山脚后，夫人冲着车夫提点道：“你护送的明月姑娘乃是神仙下凡，你管好自己的嘴巴，对外绝对不能乱说话。”
神仙？车夫愣愣点头，显然被这番话冲击到了。
见状，夫人又说了几句话，便让车夫离去了。
出来后，车夫感受到雪地上的寒意，猛地将他呆愣的脑子冻清醒了。
他打着哆嗦捂住自己身上的破衣服，不可置信地自言自语：“神女？明月姑娘是神女？！”
很快，他就从府内仆人的口中知道了他护送明月离开这段时间，在府上发生的事情。
“猛虎踏雪，神女显灵？”
洁白的雪地上，马车夫仰头，瞪大眼睛望向飘着雪花的天空，突然张大嘴巴哈哈大笑，大喊道：“我李四，光宗耀祖了！”他李四一个低贱奴仆，此生竟然能护送神女回家，离神仙那么近，倘若泉下的先祖得知，也一定会为他感到荣耀的。
他脸上带笑，骄傲地扬起头颅，尽管衣衫褴褛，但心中溢满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满足情绪。
……
马车夫走后，雪梅连忙上前将屋门紧闭，温暖的屋内只余下她们四个人。
“看来神女她不想让我们知道她的住处啊。”夫人叹了口气。
一旁的老侯爷倒是看得通透：“仙缘难求，莫要贪心。”
“明月姐姐走了吗？”小女孩儿抬头看着母亲，这时候才懵懂地明白，救了自己的那个姐姐已经离开了，她心中有些失望和不舍。
“对了，羽儿！”夫人看着怀中的孩童，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羽儿，你可好记得明月姐姐的住处在哪儿？”羽儿可是跟着神女去过神仙居所的。
小女孩儿窝在母亲的怀抱里想了想，高兴地说：“我记得，明月姐姐的家在山上，那里有一间破破的屋子，但里面却暖烘烘的。”
“破破的屋子？”夫人先是疑惑，随即又很快想明白，“神仙求仙问道，不在乎外物也是应该的。”她想到自己见到明月的第一眼，神女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素衣，一头青丝披散，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装饰……那时候她还把神女当成家境贫寒的猎户女子。
但现在想来，却能发现太多的不同寻常，例如如此冷的天气，只穿了一身单薄素衣的明月置身在冰天雪地，脸上和手指却洁白无暇，连一点轻微的冻伤都没有。
哎，那时候的自己怎么就没注意到呢！夫人不由再次发出叹息。
回过神来，她连忙又问：“羽儿，那你记得怎么去明月姐姐的家吗？”
这次，小姑娘却摇了摇头，天真地说道：“记不清了。”
“明月姐姐带着我坐在大猫猫身上，大猫猫跑得好快好快，我都看不清路。”
一旁，站在夫人身后的雪梅心中一惊，突然想起，之前找到小姐的时候，小姐也曾说过，自己坐过大猫猫，那时候，自己还以为小姐说的是梦话呢。
原来，小姐口中的大猫猫，是那只能够变大变小的神仙坐骑啊！
坐在椅子上的夫人同样想到了：“大猫猫？”难道是那只大老虎？！
她心里徒然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怀中的女儿双眸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吾儿有福！”
“我的孩儿，竟然与神仙同乘坐骑，这何德何能啊！”如此看来，神女很喜欢羽儿这个孩子。
老侯爷也激动地站起来，望着羽儿的目光不再是如往常单独的喜爱，而是多了几分期盼。
“羽儿竟然得到神仙的喜爱，日后必然非同凡响。”
听到老侯爷的夸赞，夫人温柔地抚摸着小姑娘的头发，惊喜过后忍不住再次叹气：“可惜，羽儿是个女子，倘若她是个男孩儿……”这世道，就是对女子如此不公，即使能力再过卓越不凡，那也只能陷于深宅这一亩三分地。
惋惜过后，夫人不由地想到她自己，即使她身怀武功，比之一般的男子厉害许多，但她却不被允许上战场，只能嫁人生子，整日在后宅度日。
不然，那便是违背礼法，为世人所不齿。
看着落寞的夫人，老侯爷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夫人的后背，眼神心疼地安慰道：“羽儿会不一样的。”
“你以后…也会不一样的！”
“父亲…”夫人抬起头，眼眶有些湿润的看着老侯爷。
“你是我唯一的孩子，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护住你和羽儿的。”老侯爷承诺道，目光决绝而坚定。
……
一间阴暗潮湿的牢房内，水渍浸湿的褐色泥土上，一个鲜血淋漓、披头散发的狼狈男人缓缓睁开了双眼。
身体僵直无法动弹，李秋生只能双眼放空地盯着漆黑的牢顶。
隐约间，他好似听到了看守狱卒的交谈声。
一道声音缓缓响起：“我和你说，今天外面可发生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有人好奇地问。
最开始的那道声音十分激动地道：“神仙显灵了！”
“这…世界上真有神仙？”有人半信半疑。
“好多人都看到了，不信你出去问问！”
“这么厉害！”
众人惊叹一番，又有人问道：“神仙为啥显灵啊？”
“喏，就是因为牢里躺着的那个家伙。”
“他要杀女，女儿被神仙救回来了，结果他竟然想暗害化成普通女子的神仙，最后触怒了神仙，被神仙身边的猛虎咬断了胳膊，还有…”最后一句话，那人说得模模糊糊的。
“……”
躺在冰凉地板上的李秋生，在听到狱卒的话后，干裂苍白的唇瓣微微颤抖，心中恐惧又震惊。
什么？那个猎户女子竟…竟然是神仙。
现在，他想到猛虎袭击他时说的话，迟钝僵硬的思绪勉强回过味来，终于明白了一切。
自…自己竟然得罪了神仙？！
不！
李秋生眼睛通红，这时候，他的心口处终于被无尽的悔意填满，在心中不断忏悔自己做过的恶事。
倘若得罪的只是普通的凡人，即使是权势滔天的老侯爷，他也还有一线生机的翻盘机会，但倘若得罪的是仙神，仙人伟力，凡人如何与之较量，甚至连死后，都难逃神仙的判罚。
说不定…仙神现在正看着他呢！
李秋生咬紧牙关，艰难地扭动脑袋，目光惊惧，他总感觉漆黑的牢狱之内，有一双如恶虎般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随时都要扑上来将他嚼碎吞入腹中。
不，不要！
李秋生张大嘴巴，一口气闷在胸腔。刚想呼救求饶，但最终，他的声音却卡在了嗓子眼，整个人眼神猛地一滞变得暗淡无光，身体僵直摊在了地上，鼻尖的呼吸渐渐没了。
这做尽坏事的恶人，惊惧之下，竟把自己活活吓死了。
牢狱之外，狱卒们还在热火朝天地交谈着。
牢房之内，李秋生的尸体渐渐僵直变硬，悄无声息地狼狈死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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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锦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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