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驿在思溪村待了三四天。
每天都出去溜达,去外婆的鸡圈喂喂鸡。老太太种了各种各样的果树,荔枝和桃子都熟了。
他就帮忙采摘。邻居闲暇时间,也来帮忙。
程驿的电话一直是关机的状态,没人能联系到他。
他喜欢一个人坐在山坡上的果树下面,看坡下面的鸭子在河里嬉戏,看大家出来插秧。
一坐就是一天。
“小驿,今年这么早就回来了。”黄婶背着一筐苹果,仔细看坐在山坡上的人,没想到还真是程驿。
程驿站起来:“黄婶,今年工作结束的早,回来看看。”
“真好,小伙子长的越来越帅了,娟子那丫头看到你肯定倍儿高兴。”
程驿没管黄婶嘴里说的娟子是谁,只说:“我见到你们也高兴。”
“回头再说,我还要去外面卖苹果。”
“好,黄婶慢点,小心坡。”
程驿继续坐着,自己一个人。
阳光落在树叶上,树叶的影子落在程驿的外套上,影影绰绰。
山坡上有大片的蒲公英,白的紫的都有。饱满的球球,风一吹,就散了。
下午,眼见着太阳下山。红的妖艳,和村里人告别。
为星星铺路,为月亮点灯。
程驿明天就要走了,想去向云村转一转。
向云村没有小河,有的是大片的稻谷。
这里地理位置极佳,一年能种四五次水稻。小孩子最喜欢在稻田里玩耍,捉鱼。
是风里都带着稻花香的向云村,那是破土而出的希望。
现在是粟丰收的季节,也是小苗生长的季节。
许多人在稻田旁吃晚饭,自己带的米饭和菜,还有甜丝丝的大米糕。
要说谁做的大米糕最好吃,还是商奶奶。
商奶奶做好了米糕以后,就分给正在屋子外面“嗷嗷待哺”的小孩。
看到了不远处的程驿,拿着盛米糕的篮子,也分给他一个。
“小驿回来了,回来了就分你一个。”
“谢谢商奶奶。”
“不用客气,你每年都帮我干好多活,我还要感谢你嘞。”
程驿笑笑,“都是应该的。”
“明天还有米糕,别忘了来。”
“奶奶,我明天早晨就走了,您多注意身体,别累着。”
“好,你也是。”商奶奶笑着,给别人分米糕去了。
回到外婆家,外婆知道他明天要走了。把所有的好吃的都端上餐桌,小鸡炖蘑菇,葱烧鸭翅膀,还有各种各样的腌咸菜。
外婆知道程驿不吃葱,用葱爆香以后,就把葱捞出来。
程驿吃了两碗米饭,外婆觉得这是对她厨艺最大的肯定。
最后一晚上了,程驿失眠了。
凌晨三点,穿了外套出来看星星。
它们很可爱,就像喻泠音笑起来的眼睛一样可爱。
可以表达出多种多样的情感。
老太太心脏不好,夜里会醒很多次。
听见动静也起来了,跟他一起看。
她说,天上的星星都会照亮和保佑她的乖孙孙。
“外婆,我明天早晨就要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农活等我回来再干。你要是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去镇里的医院,我把你接回去也行......我......”
老太太听的直犯困:“乖孙孙,不要絮絮叨叨的。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了。”
程驿很舍不得她:“外婆,我过几个月还来。”
“好啊,到时候带着女朋友一起来。”
程驿愣了一下,耳朵红扑扑的,只是脸上没表现出来。
“回屋喽,不带女朋友别来了。”外婆忍住笑意,说话的尾音还是带着笑。
程驿满脑子都是外婆的笑声和女孩明媚的笑脸。
想着想着,忽的也笑了。
清晨,程驿悄悄起床,从包里拿出一沓现金。整理好,放在枕头下面。背上包,一个人走了,没有打扰睡梦中的外婆。
穿过芦苇荡,开车走了。芦苇摇摇摆摆,似是挥手。
到了机场,把手机打开,未接电话没有一百个也有一千个了。
这不,又来一个电话。
那边吵吵嚷嚷的,有人说,谢天谢地终于通了。
“喂,是驿哥吗?你是被人贩子拐走了吗!”祁辙赶紧问。
“对啊,我在缅甸。”
“不是,真的假的啊。你在那边有饭吃吗?上面没拿电棍打你吧,等着啊,我们去救你。”
“别来了,我现在晋升成上面的了。”
“我靠,这么快!”
“什么,你说的都什么啊。把电话给我。”许鸿杰捶祁辙一拳,把电话抢过来。
“驿哥,我们真的很担心你。我们马上都要报警了。你去哪儿了,也不告诉我们。”
“回老家了。”
傅寒承插了一句:“驿哥,有我在,公司这边你不用担心。你想去做什么就去吧。”
“好。我在机场,寒承你过来把我车开走吧。”
程驿说完把电话挂了。
“不是,驿哥要去哪儿啊!”
许鸿杰把不耐烦挂脸上:“管那么多干啥,驿哥肯定是交流学习去了。把更顶尖的网络修复技术带回来,把我们公司带进世界百强。”
“少做梦,多写代码。”傅寒承走着突然停下,忍不住回头说。
程驿买了去E国最早的一班航班,临走前,给远在E国的同学阿乔姆打了一个电话。
他们一起在R国留学过,阿乔姆接到他的电话,觉得怪吓人的。
“驿,你没打错吧。”
“没有。阿乔姆,我拜托你一件事......”
“为你办事,我的荣幸。”
......
(E国语言,大家自行想象。)
程驿登上飞机,大中午的阳光照在飞机玻璃上,透着彩色。
晚上八点半,到达E国。
气温直线下降,是暴风雪来临前的征兆。程驿穿着薄外套,根本抵不住寒风的摧残。打了好几辆车,都不接客。
等的手心发麻,脸上没有知觉。
心也是冷的。
最后等来的一辆,还是司机师傅好心。
刚到客栈,大风刮得猛烈,像在咆哮嘶吼。玻璃被击打的哐哐响。是上天无端的诅咒,给地上的人们的告诫。
马上暴雪来袭。开始时,是狂风夹杂着大雪。后来,是大雪裹着狂风扑面而来。外面像地狱那般。
幸运的是,客栈还有最后一间房。
深夜,风声越来越大。没办法睡觉,程驿拿出电脑,查询E国地图,在一些地方标注。
这一下,就是二十几天。
电话是没信号的状态,电脑也用不了了。最后直接断电,餐厅的饭是早就储存好的坚果面包还有咖啡。
除了看外面的雪,只剩下外面的雪了。
期间,服务员过来问他。客栈的客人组织了一些活动,问他要不要去。
他除了吃饭,没有下楼过。更不喜欢社交。
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看看书看看外面的暴雪,挺好的。
终于,大家盼到了雪停。
某个清晨,雾蒙蒙的不真切,确实不下雪了。
客栈的客人集体欢呼。
好不容易把客栈的大门打开,雪直接涌入了客栈里面。大家纷纷出来铲雪。
铲不完,根本铲不完。还好客栈地势较高,下面的人们更糟糕,已经见怪不怪了。
六月的暴风雪,直接下到七月。
没想到吧,雪停了,还是出不去。
程驿出来铲雪,他学着别人的样子铲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里前行。
扫完雪。
打开手机,还是那么多未接来电。
刚接通,祁撤大嗓门传过来:“驿哥,你荒野求生去了吗?”
程驿胡乱回答:“对,昨天没吃饭。今天钓到了一条小鱼,三两,是我一整天的饭。”
“是热带雨林还是极地啊。”
他幽幽地说:“北极冰川上。”
祁辙急了:“你跑那干什么,不想工作了逃离世俗也不能乱跑啊。”
傅寒承直言:“驿哥,你也真配合他。是那边的暴风雪停了吗?”
“嗯。”
“冰川上下暴风雪,驿哥没被埋起来吧,他会不会造个冰屋......”
“你滚,你个智障。”傅寒承轻易是不会骂人的。
程驿的说话声断断续续地:“现在还不能出去,等我出去了给你们发消息。”
一向稳重的程驿,着急起来。等了七八天,终于能出去了。
他拜托阿乔姆的事,已经有了着落。
程驿现在只能在周围转转,有些地方的雪已经变成了冰,越寒冷的地方越危险。
买了几件羽绒服,回到客栈。
程驿给阿乔姆打电话,详细说了一下自己的安排。阿乔姆说:“没问题。”
就是......驿的想法好奇怪。
——
深夜小剧场
整整二十三天,喻泠音掰着手指头一天一天算过来的。
下了多少天的雪,就吃了多少天的石头面包。吃的人生理不适,想要呕吐。
不能出去,是世界上最难熬的事。来的留学生,身上都带了一种恍恍惚惚的死感。
有点像僵尸。
方媛在想,能不能把自己的基因改改,让自己变成一头奶牛。
她想原地去世。
都是活人微死罢了。
喻泠音在努力地学习E国语言,晦涩难懂,就和那个超大的石头奶酪面包一样。
后来大家就在一起哭,想念自己的家人朋友,哭着说自己小时候怎么就没听父母的话,结果摔了个狗吃屎,人生道路坎坷。
还有的已经在骂自己了。
等到雪停,大家像逃难的灾民一样,出门觅食。
天气依然寒冷,却挡不住内心的热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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