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佳节,皓月当空。
帝王于皇宫中宴请诸位朝臣。
金碧辉煌的大殿上,烛火通明,诸位朝臣身着华服,依次入座。然而,与往年的欢声笑语、觥筹交错不同,今年的宴席上,京城中的勋贵们却显得格外沉默。他们的脸上少了往日的轻松与愉悦,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与忧虑。
吴登头戴金冠,脚踏锦靴,手中端着金银错成的酒盏,眼神在宴席上扫视。他注意到,那些最擅长应酬唱和的朝臣们,此刻却都低头不语,就连平日里与他斗鸡遛狗、形影不离的信阳伯也显得格外谨慎。
吴登拍了拍身旁埋头苦吃的镇远公,又回头瞅瞅身后默不作声的信阳伯,颇觉奇怪,忍不住嚷道:“皇上还没来呢,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拘束?你们平日里都是一张巧嘴,怎么今日一个个都和锯了嘴的葫芦似的,都不说话了?弄的小爷我喝酒都没兴致!”
信阳伯闻言,眉头微皱,小声问:“三哥不曾听说前些日子郑国公家的事不成?”
吴登虽然平日里混账不羁,但却最是孝顺,每年夏天都得陪着家中老夫人上五台山礼佛。在山上清心寡欲了一个多月,一旦回到繁华的京城,他便如同脱缰的野马,直奔京城之中最大的青楼——欢怡阁,一连五六日连家都没回。他与青楼中的牡丹姑娘情意绵绵,与玉容花魁对酒当歌,纸醉金迷的日子里,吴登连吴家的大门朝哪儿开都快忘了个干净,浑然不知今夕何夕。更别提关注朝堂上的事了。
此刻听信阳伯提起,吴登一脸茫然,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眉头紧锁,疑惑地问道:“信阳伯,您这是说的哪一出啊?郑国公不是在鸿卢寺当差嘛?那衙门平日里打交道的不都是外国使臣吗?如今漠北边境安宁无事,周边的小国也都服服帖帖的,他能在这太平盛世里闹出什么事端来啊?”
信阳伯闻言,轻轻摇了摇头,神色凝重。他低声说道:“吴登啊吴登,你这段时日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在青楼中啊。可不是郑国公自个儿呢,是他家那个独苗苗大少爷,叫郑锦阳的。前些日子浔阳府那边出了一桩旧案,说是在宅邸中挖出了不少的……”
信阳伯说到这儿,特意顿了顿,目光在四周扫视了一圈,似乎生怕惊动了什么似的,然后才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对方才能听到的音量继续说道:“在那后花园里,挖出了不少女尸,白骨堆成了山,真是骇人听闻啊。”
吴登闻言,手中的酒盏也差点失手掉落。他瞪大了眼睛,嫌恶地皱了眉头,“哎呀,这大过节的说这些也不嫌晦气!”
信阳伯哂笑一下,吴登不耐烦地挥挥手,“罢了罢了,说吧,别磨磨蹭蹭的。”
信阳伯这才正色道:“那藏着女尸的宅邸,正是郑锦阳在江南时候的旧宅。仵作已经仔细验过了那些尸体的年代,正与郑锦阳在江南的时间相吻合。如今的浔阳知府,是个寒门出身,为人刚正不阿,不懂得变通,一封折子就直接把案子递到了京中。这一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
御史台那帮出身贫寒、一心想要出人头地的小官们,平日里就对我们这些大家族的子弟虎视眈眈,如今有了这个机会,他们岂会放过?这几日朝上,他们天天吵嚷着要彻查此案,誓要将郑国公家查个底朝天。”
吴登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不过是几个女子,睡了也就睡了,死了也就死了,多花几百两银子破财消灾的事,怎么至于闹得这么大?还真要把公府的公子哥拽下去坐牢不成?这不是小题大做嘛!”
信阳公压低了声音,神色凝重地小声说道:“你可知死的那些可不是奴仆,也不是青楼里的窑姐儿,都是正经人家的良家女呢。”
吴登闻言,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几分,却仍带着几分不以为然:“良家女又怎样……难道还真能……”他话未说完,便意识到了不妥,声音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信阳伯却仿佛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要我说啊,这事也真不至于闹到如此地步。也不知道是这回老郑没打好点,还是如今朝廷里那些硬骨头越来越多,一个个脾气臭得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总之——
那郑锦阳,如今已被抓入了天牢,听说连玄衣卫都出动了,日日审讯着,不知道受了多少煎熬。皇上本就对我们这些旧勋贵心有不满,如今,郑锦阳一案更是让他找到了发难的借口。他亲自下令严查此案,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这摆明了是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我看啊,那郑锦阳就是不死,也得被流放三千里,这一辈子算是毁了。”
信阳伯说着,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对面郑国公的位置,“你看,郑国公是不是看着比从前苍老了许多?白发都多了好些。想必就是为了这件事,日夜忧虑,愁得人都快老了十岁。”
吴登闻言,啧了一声,“这也太倒霉了。我早说了吧,老郑啊老郑,要是当初他能听我的劝,多纳几房小老婆,多养几个儿子,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步田地。便是养在外头,有个万一,也比如今家里断了后要好呀。
如今没了儿子,他那个在宫里的女儿也是不争气,整日里只知道争风吃醋,一点儿也不会讨皇上的喜欢,被个奴才出身的美人踩在脚下,连头都抬不起来。唉,真是难办啊难办!这偌大的爵位,只怕都要便宜了那些虎视眈眈的旁枝子弟了。”
镇远公也跟着捧哏道,“可不是嘛,老郑这事儿确实让人唏嘘,但话说回来,他还不算太老,今后也不是全然没有指望。但眼下的局势,却着实让人心里发憷。”
他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继续说道:“我瞧皇上这次,似乎是铁了心要将这案子狠办,大有杀鸡儆猴的意味。这不,咱们这些平日里逍遥自在的兄弟,这两天都收敛了性子,不敢再像以前那样肆意妄为了。入夜后,更是连门都不敢出,生怕被那些御史台的耳目给盯上。”
“那些御史啊,一个个比狗鼻子还要灵,今日你若去花楼寻个乐子,明日参你的折子就能递到皇上御前。这日子,真是越来越难混了。”
吴登一扬眉头,“嘿,你这老兄弟,这是在点我呢。”
镇远公连忙一拱手,脸上堆满了笑意,说道:“这我可不敢呐。三弟你和咱们其他兄弟可不一样,有太后娘娘在宫中坐镇,你可是皇上的亲舅舅呀!这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怎么会打自家人呢?
你别说是看会儿姑娘了,便是把这京城之中翻个底朝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的好福气,咱们可真是羡慕不来,只能憋屈地做个缩头的乌龟,先将这一阵子熬过去再说吧!”
吴登被他这么一捧,只觉得浑身都轻飘飘的,舒坦至极。他当即搂着镇远公和信阳伯的肩膀,立下豪言壮语:“咱们哥几个是什么关系,还用说吗?等明日我就在欢怡阁设宴,请弟兄们快活一场,好好放松放松!”
镇远公和信阳伯一听,顿时都笑眯了眼睛,殷勤地上前和吴登碰杯,连声说道:“那咱们就——嘿——先谢过国舅爷啦!哈哈哈,有国舅爷罩着,咱们兄弟几个可就有福享啦!”
信阳伯更是凑近吴登,低声笑道:“我听说你那侄女如今也在宫中当婕妤呢,看来呀,三哥你是一辈子的国舅命咯~这皇宫内外,可都得仰仗你的鼻息呢!”
吴登闻言,更是得意非凡。
这厢推杯换盏正快活,另一侧的吴二却忍不住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吴登的肩膀,语气中带着几分劝导的意味:“三弟,纵然如今皇上还未入席,你也不好如此狂放不羁。要知道,如今京城之中的情势不比寻常,咱们还是得小心为上。”
吴登转过头,目光落在吴二身上,眼神中闪过一丝轻蔑。
对于这个庶出的二哥,吴登向来是心存芥蒂,从心底里看不起他。在他看来,吴二不过是个洗脚婢所生的卑微之子,根本就无法与自己这个正室所出的嫡子相提并论。
如今,这个二哥竟然也敢仗着自己年纪稍长,便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兄长的架子,试图来管教自己。吴登只觉得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底腾起,他冷笑一声,眉头一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二哥啊二哥,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吴登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戏谑与挑衅,“你不过是个从五品的郎中,连大朝会都去不了,也敢在我面前指手画脚?真是可笑至极!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洗脚婢生下的小杂种罢了,也配来教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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