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惆怅

入夜后,院里有丝丝凉意传来,四福晋端着一个托盘,盘中盛着一盅安神汤。

走到翰墨轩门口,苏培盛便迎了上来,弯腰说道:“福晋,四爷在看折子,吩咐奴才不让人进去打扰。”

四福晋面色一怔,四爷是个冷漠的人,又不待见她。这几年,她从他眼底看到他对自己的憎恶,她根本想不透他厌烦她的原因是什么。

从前,每逢初一十五他雷打不动歇在她的院子,还能维持着夫妻表面该有的敬重、和睦。

然而近十年,他在未踏进她院子一步,即便有事也是派苏培盛过来传话,对她始终避而不见。

迟疑了好久,她莞尔一笑,把面上的不喜很好的掩饰了过去,“苏公公,今夜你不要当值,四爷这里交给我。”她温言温语,脸上笑意淡淡的,却给人一种压迫感。

苏培盛不敢违背她,可四爷的性子他更是了解,放福晋进去,那他就是往死里作。

夹在两个主子之间,他多有为难,“福……福晋,奴才不敢。”

四福晋目光幽深地望着他,见他一脸苦相,她依旧轻言轻语,“我与四爷是夫妻,四爷需要什么,我还不比你一个奴才清楚。”

苏培盛抬头,仿佛觉着她那抹目光如枪似箭般刺穿了他,吓得他打了一个激灵,急忙跪地垂头,“福晋,奴才不能违逆四爷。”

四福晋冷冷看着他半晌,抬眸望向书房中那一抹微光,眼底多了一分怅然若失。

她把自己的青春年华给了四爷,为何他要这般对她?

她是他八抬花轿迎娶进门的,论家族荣耀她给的,后院女人都给不了,为何他要把她当做一个不存在的人?

“福晋。”苏培盛惊慌失措道:“要不您等一会,奴才去请示四爷。”说完不等她点头,已慌的进了里屋。

望着他渐渐远去,四福晋盯着托盘上冒着热气的安神汤长长舒一口气。

再抬头,苏培盛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只听他恭谨道:“四爷让福晋进屋。”

说完,他擦掉了额头上的滚滚汗珠,若他稍微再愚钝一些,说不定已是亡魂之身。

四福晋这才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迈进屋子。

屋内,四爷垂着头,看似专注在桌案前的奏折中,可手中的笔却一动不动。

听到窸窣的脚步声,他抬眼望着渐渐走近的人,微蹙着眉,目色深凉。

“夜深了,妾身知道四爷还没歇下,便让奴才准备了安神滋补汤。”四福晋把托盘放在桌上,端起一盅热气腾腾的汤,这汤似乎刚从火炉里取出来一般,手刚触摸到,指尖就被烫了一个泡。

四爷只看了一眼,低着头继续看着折子,冷冷淡淡道:“放下吧。”

四福晋将托盘递给绿竹,指尖处的烫伤火辣辣的疼,她抬眼看着四爷,明明他看见她被烫了,却不过问,居然连这一句关心话都没有。

“四爷公务在忙也要注意休息。”她忍着委屈说道,展示了她贤妻的一面。

但在这句话之后归于了死寂,四爷再不言语,只是低着头翻看折子,无视了站在他下方的人。

他没让入座,四福晋只能这么站着,她自嘲笑笑,幽幽叹一口气,眼里的泪痕隐约可见。

站在他面前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敢做,这跟一个伺候人的奴才有何区别?

四爷甚至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这就是她掏心掏肺付出一生的男人,她在他眼中到底算什么?

气氛沉闷凝重,门外的苏培盛声音又传来,“四爷,戴先生来了。”

“让他进来。”四爷放下了笔,随便整理一下书桌。

苏培盛推开门,戴铎见到四福晋,眼中精光一闪而逝,觉得自己来的突然,打扰到了她与四爷。

他立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来,四爷似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声音低沉道:“进来吧。”

他与四福晋相视一笑,走到案前才对四爷俯身行礼。

“坐吧。”

戴铎依言在四爷一旁落座,四福晋觉得自己的处境更是难堪,她全身□□,双手不知所措地捏紧衣袖。

一个奴才都能坐着,她却还是这样站着。

四爷冰冷的目光瞥向她,肃声道:“你下去,我跟戴先生有话要说。”

四福晋微微欠了欠身,“妾身告退。”

在她走后,苏培盛关上了房门。

戴铎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安神汤沉沉一笑,“福晋是众人口中良善至极的女人,是一个完美得没有任何瑕疵的女人。四爷身边有众多红颜知己,拥有很多爱慕您的人,但在下知道四爷的心不在那些女人身上,可有些女人既然留下了,必有她的用处。”

“何用?”四爷笑的讽刺,“那些女人对我来说又有何用?”

“有人情深缘浅,有人爱而不得,有人情深不寿。这世间的爱情并不都是美好的。”戴铎顿了顿,从四爷脸上看见犹如空谷般的死寂,过了许久,他心平气和道:“男人若对一个女子用情之深,那也得换来她的真心以对。若她不懂得他的付出,这样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的爱又有何用?”

四爷目光一沉,从远处收回眸光,落在他身上,“人活一世就得看尽人间悲欢离合,哪能事事尽如意。”

戴铎摇头哀叹,“天下的女子何其多,四爷何必执着一个得不到的那个?”他淡淡地望了他一眼,又替他斟上一杯茶,垂眸时缓缓说道:“追求喜欢的女子除了爱,更多的却是那占有欲,当那种**侵占了您的心,您便想抓她抓得紧。殊不知,她只是您手心中的一捧黄沙,您抓得越紧,她便消失得越快。”

望着烛台上那支快燃尽的蜡烛微微跳动的火星,忽明忽暗,四爷缓缓一笑,笑中泛着凉意。

“有些事一旦发生了并无法在改变,有些人一旦错过了就不在属于您。您再苦苦找寻她的踪迹也不尽然一定能够找到。就是因为不甘心这样错过了,所以您万分惆怅。在下看来,那放不下的,忘不掉的,只是一份执念,您又何必执着她呢?”戴铎端起茶盏,杯中的清洌茶水没有一丝波纹,静得像是一面清澈照人的镜子,他低声道,“不是只有从镜中才可以看清自己的面容,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身旁还有更多自己未曾注意过的。或许,那比爱情更可贵。”说罢,他又摇头苦笑,“红尘情爱之事终是过眼云烟,皇家的男儿志在万里江山。如今十四爷的权贵势力已压倒众人,而四爷除了一个死心追随您的隆科多再无其他忠心的外援力量,眼下有个女人在您身边,您不去主动争取,那不是主动放弃吗?”

闻言,四爷似笑非笑的转开目光,手指温柔的摩挲着茶杯,听他继续说道:“争夺皇位光有野心远远不够,必须要有个强大的外援相助。”

四爷知道他说的是年家,这一步棋他确实等了很久,他所要等的机会迟早会来。

朝廷重武轻文,年羹尧权势滔天盖过空有其势的隆科多。但他不敢保证年羹尧会如之前所说的那般痛改前非,只效忠于他。

而现在的形势也不容许他再这般淡然,必要时候必要采取积极的手段。

戴铎所说的年氏,她只是他恰当时间拿出来控制年羹尧一颗棋子,现在这颗棋子真的该发挥她的作用了?

“年羹尧向来狂傲,不见得他对我有多忠心,据暗子回报,他未私下与九爷联络过,就不知他们会不会使什么障眼法。”四爷话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愤,这些年,对年羹尧不断的失望早耗尽了他的耐心,“我能容他一次背叛,绝不会容他第二次。”

戴铎脸上浮过一丝忧虑,叹声道:“十四爷是八爷的枪杆子,现如今替八爷掌握着兵权,年羹尧作为手握大权的封疆大吏,手中掌握西北用兵的粮草转运权力,他若是反戈倒向,对您更是不利。”

四爷眉头紧锁,眉心拢起团团疑云,终是失了冷静,“你觉得年羹尧真的敢?”

“很难想象他在朝中有多少心腹党羽,四爷想完全让他受制于您,就得好好对待年侧福晋,这样,您在外才会有强有力的支撑。”窗外似有一片阴云翻卷而过,戴铎半眯起眼,将目光投了过去,望向更遥远的黑夜,悠悠道:“十四爷征战西北,年羹尧跟随过去,他们二人长久以往在一起,若串通起来对您阳奉阴违,您又能怎么办?山高皇帝远,您怎么能控制住他,也只能在年侧福晋身上下功夫,才能更好的钳制住年羹尧,以为其所用。”

四爷起身走出了屋子,清风拂过,撩起他的衣袍,背影有丝丝寂寥悲凉之感。

戴铎跟在身后,不由皱紧眉头,又低头无奈一笑,在退下时说道:“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四爷明白这意思,在下不多打扰,先告退了。”

在他没走多远,扑哧一声,一只白鸽缓缓飞了过来,四爷轻轻抬手,那信鸽便落在他的手臂上。

他将绑在信鸽脚下的纸张取下,打开一看,半响无语。

戴铎回头,心底涌出了一抹不安,打量四爷的神色,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什么都不问。

他相信四爷听进去了他的劝告,年侧福晋对他有多重要,他心里比谁都明白。

这个女人他必须要宠,即便不爱也得宠。

正是夜阑人静之时,夏日的夜晚随时能听到虫鸟鸣叫声。

屋檐上有几只麻雀停在瓦片上,叽叽喳喳欢快的跳跃着。

白鸽在一排排柳枝飘垂中,逐渐飞远,最后消失无踪。

四爷蹙眉凝思,抬头望去,眼眸中平添了份幽冷,他目光穿过远处那一片竹林疏影,好像要望的更远。

不知为什么,心底有满腔怒火在喷发,却又不知向何处宣泄?

他沉沉地吸一口气,只觉胸口窒闷,缓了良久才低不可闻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跟随在身侧的苏培盛低头答道:“还未到亥时。”

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远处的夜景,他声音冰凉沉寂,“去玲珑阁传话,今晚我去那里歇息。”

“是,奴才这就派人通传。”苏培盛高兴的好像领到了什么肥差事一样,笑的嘴巴都合不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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