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初念见他目色深沉,仿佛要将自己整个人都吸进去,神情几番变换,最终又归于平静。她承认自己无法控制得了今后的感情变化,也无法做到说忘记就能够真正的不去想。
可是,她是清醒的,对她来说,他只是一个过客,她也只是他生命之中的过客,他们的世界本就完全不同。
沉默良久,想了想开口说道:“颜嫔也是一个温柔体贴,柔弱安顺的女人,对皇上的心又是至死不渝,皇上怎会忍心一伤再伤?”
雍正知她性子里的执拗,说出的话许是一时冲动,但那忧伤的气息正在不可避免地消散,就像握不住的沙。或许再过几日,就如一阵风吹过,便会了无痕迹。
看到这样的她,怒不可遏的怒气瞬间增添了几分,又强行压下,故作漫不经心道:“你还是在意朕的。”
白初念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看着他的模样,心中忽然闪过某种不安的思绪来,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只是笑意凉薄,“那些算计荣宠富贵,算计名利地位的女人都围在你身边,你注定逃不过被枕边人算计。”
说完,偏过了头,过了片刻,那道冷淡低沉的嗓音又响起,“你的算计又是什么?”
她刚想开口,竟被他抬手制止。再次与他对望,见他已经站起身,缓步朝自己走来,在她身侧站定,“你就是口是心非。”这声音低沉平稳,说着就想要握住她的手,却又在半空中停住。
白初念看着,心中波澜不惊,指尖却微微颤抖,最终没有抬起手臂,“今天该说的我已经说清楚了,容不得你反对。”她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风一吹就散了,却又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倔强。
雍正将手放下,眼神始终没有离开她,目光里浮出一丝温柔,“你就是在说气话。”这语气不似几日前那般冰冷生硬,而是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柔情。
沉思一会儿,白初念起身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殿内再次陷入寂静,当她侧头转向他,正好与他的视线撞上,一时什么都不想说。
俩人间的距离只有咫尺之遥,一个敛眉肃目、面色凝重。一个疏离谨慎、愁眉不展,一改往日里说笑随意。
似过了许久,雍正转身坐回榻上,脸色缓和了些许,但帝王的尊严让他无法轻易表露关心,只是淡声道:“坐下。”
她听罢默然,在榻前重新坐了下来,两个人都没有打算继续开口。若是换做以前,他们会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只是现在,竟出奇的安静了下来。
白初念见他坐在自己身侧,觉得浑身不自在,双手放在膝上,眼神随意的看向窗外。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攥住她的手,将人拉到自己怀里,“我是不会答应让你离开。”
俩人私底下就像寻常夫妻一般,他在她跟前很少自称为朕。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挣扎着,手腕被他牢牢抓着,直到不能动弹分毫,才微微转了头。
他唇角似乎含着笑,不似先前那样的孤傲冷淡,“你就这么认真?”
她凝着他,笑意寡淡,“我不想与你开玩笑。”
“可我不想答应。”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你必须收回自己的话。”
白初念睫毛轻颤了一下,双眼轻轻合上了,心底的失落却莫名得到了安抚,嘴里又硬道:“话都说清楚了,没必要收回。”说罢,走到一旁坐下,与他勉强拉开了一段距离。今日他一身浅色常服,褪去拒人千里的冰冷,目光添了些许缱绻的柔光,她却不想再看了。
他的气息突然靠近过来,带着强烈的存在感,待她抬头,顿时直觉一股热流从脖颈蔓延而上,直窜耳尖,烧得她双颊滚烫。
雍正伸出手,带着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意味,缓缓地坚定地覆上她紧攥在身侧冰凉微颤的手,“你注定是我的囚鸟。”
瞥见他深情的双眸,白初念不自觉又垂下了眼帘,这会儿尚未消气,自然没能发现他的异样。
“容我自私一次,就这一次。”他用拇指极其轻微地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这话一出口,白初念指尖仍旧微微发颤着,那细微的触感带着电流般的悸动,瞬间传遍她的四肢百骸。感觉到他带着薄茧的指腹,她反手紧握住,又不再说话。其实,她早已习惯了每日都能够看到他,只有看到他,心中的空虚才会变得踏实几分。
二人并肩坐在软榻上,雍正眉头轻轻蹙了蹙,眼睛却望向她的小腿处,语气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低落,“好些了吗?”
“已经没事了。”她刻意退开一步,眉头蹙的紧,声音冷淡道,“皇上不要记挂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两人静静地相对坐着,他抿紧了薄唇,下一刻,伸手揽她入怀。她依偎在他怀里,头枕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的清幽冷香,却是不想多言语。她想清晰的记住,那份因他而起翻天覆地的情感,并不是一场幻觉。
然而,先前那阵剧烈的颤抖已然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蚀骨的疲惫与空洞。他给她的所有温柔,她始终都不敢全部接受,她在他生命里不过是个不速之客,不管他对她的心意深到什么程度,她都要果断的斩断过往,毫不犹豫,“按照祖制,皇上每月初一、十五必须要去皇后宫中用膳。今日恰是十五。”
雍正看她目光里看似温柔关切,她却莫名从中感受到一丝审视,面容沉静了些继续说道:“即便皇后娘娘在背后阴狠毒辣,表面上还是要以一副贤良淑德的正宫形象自居,何况,她并没有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说完这些,她神色坚定冷漠着,垂着眼眸,不再看他,“你的皇后一向善解人意,也不会吃味,皇上必定要敬她三分。”
“今晚朕哪里都不会去。”他语气淡然,手臂瞬时拥紧了她,眼神中是帝王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和男人势在必得的决心,“你也不准走。”
话刚说完,殿外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苏培盛停在殿门外,低声道:“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雍正眉头微不可觉蹙紧,白初念捏了捏他的手心,他看她一眼,才低声道:“让她进来。”
皇后一身明黄凤袍,满头珠翠凤钗,彰显着一国之母的身份。她仪态万方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请安后,直接说道:“皇上,臣妾已经备好了晚膳,原本准备让奴才请皇上过去,后来一想臣妾有几日没见皇上,便决定亲自来了。”早在半个时辰前,她就从奴才那里知道颜嫔来过,又得知最后是失落的离开,便已猜到皇上是被人给绊住了,若不亲自来一趟,光指望奴才很难让皇上移驾长春宫。
“皇后费心了。”雍正的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在龙椅上坐下,端起茶盏,轻轻拨弄着浮叶,并未多看她,“最近朕国事烦重,饮食简单,以后不必在等着朕。”
皇后显然没料到会得到这样一个近乎敷衍的话,她勉强维持着端庄,从容笑道:“皇上日夜劳累,更要注重龙体安康,臣妾已经让人炖了一盅滋补汤……”
“朕没有那么多闲时间。”雍正直接打断她,目光终于抬起,落在她脸上,那目光里没有温度,只有不容置疑的威仪,“朕这里无需你忧虑,后宫之事,还需皇后多费些心。”
皇后心中一紧,这话,几乎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做好自己的本分,他的事,她不必过问,更无权干涉。
即便如此,面上依旧保持着温婉的笑容。转眼,见到那一人沉默不语坐在窗下,安静的几乎换了个人一样。从她这个方向只看见她的侧颜,耳鬓间垂着一串珍珠流苏,令她的模样多了一份温婉宁静。
她可以肯定,皇上的所有变化都是与她有关,这个民间粗野的女人竟有如此魔力,让一国之君对待一众后妃冷淡至此?
而她现在只能压下翻涌的情绪,垂下眼帘,恭顺地道:“臣妾定当打理好后宫,不负皇上所托,还望皇上保重龙体。”
“嗯。”雍正淡淡应了一声,已重新将目光投向了奏折上,“没什么事就下去吧。”
一听他下了逐客令,皇后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脸色微微发白,旋即抬眸道:“皇上身边的奴才虽得力,总有不周全的地方,臣妾不能随身伺候,也是心有不安。”
雍正正专注于奏折,被她贸然打断,再见她并未离去还想逆着他,一时心生恼怒,眉头微皱道:“这些话不必再说了。”
皇后抬眼瞥他一眼,又低下头说道:“皇上对于臣妾的话早就听腻了,这些臣妾都知道。可是臣妾对皇上的挂心一直都是真心实意的。”
雍正不想听她说起这些,只是冷淡道:“早些回去。”
皇后微微点头,不着痕迹地收了心思。见他面容隐在昏暗的光线中,看不真切,唯有周身散发的冷酷让人胆寒。
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第一次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这寒意并非源于恐惧,而是一种属于女人的嫉妒心。
再看那个女人,她还是坐着不动,一句话不说,就跟没见到自己一样,这样不恭不敬,想必也是皇上惯出来的坏毛病。
她是皇宫中最受宠的女人,是这个九五之尊悉心呵护的人。
她这个皇后非但不应该打压她,还要暗中予以扶持,设法保住她。因为她并不是自己的政敌,反而是她称霸后宫的工具。
想起今早与怡亲王的一番商量,更加坚定自己的决心。扳倒她,根本不能让自己获得恩宠,她们并无撕破脸的必要。就让她扮演坏人,负责吸引仇恨;自己则扮演好人,方便拉拢人心,这也是她制胜后宫的诀窍。
只有稳住权势,才能让到手的皇后宝座永远掌握在乌拉那拉氏手心里。
“是,臣妾告退。”皇后咬了咬唇,终是行礼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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