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个令人不快的插曲,后半夜李言洲没再找过唐一羽。
唐一羽还以为那人会生气,心想不如自己先发消息道个歉,反正那人就爱看自己屈服。
聊天框里删删减减,斟词酌句,反复修改后,唐一羽终于打出让自己满意的话,手指悬在“发送”键上,下意识看了眼时间——
凌晨一点。
唐一羽眨了眨眼,才发现眼皮早已重得不行,看着输入框里的文字,不知自我放空了多久,恍然觉得现在的场景有种浓浓的熟悉感。
那会子还是正经情侣关系,唐一羽性格好,从来都很招人喜欢,他和李言洲在一起的事没公开过,所以时不时的也会收到一些表白。
有一次收到情书,刚巧是他和李言洲冷战的时间。为了故意刺激人,唐一羽把情书留下,耍了个心计,让李言洲偶然看到。
李言洲当场就把情书给撕了,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离开。
之后,虽然两人的冷战程度又上了一个台阶,唐一羽却比之前每一次冷战都要安心,深夜求和的小作文一篇接着一篇,等不到回复也没关系,李言洲气得越久,越说明他在意。
那是他们的恋情到后期后,唐一羽头一次那么干劲十足,像是回到恋爱之初般哄人。
但是未曾想到,那件事会是他们分手的导火线。
“撕别人给你的情书?我还以为那是你给我的求和信。”
李言洲说那句话时的眼神和语气,即便过了许多年,也依旧清晰得绞心,唐一羽不适地皱着眉,终是删除了耗费他一个小时的文字,退出软件,灭了屏。
第二天吃了中饭,唐一羽就叫小王接他回了雅铭居。下午在房间里拉上窗帘补眠,睡得昏沉,李言洲是什么时候进屋,又是什么时候上床坐在他身边用平板回复邮件都全然不知,睁眼还是懵的,被脑袋胀得难受。
他回神的时间有点长,盯着李言洲手上的那一点光,直到胃里传出饥饿感,才想起去看时间。
“已经七点了,我让司机出去带了饭菜,锅里正热着,清醒了就下楼吃饭。”李言洲说着,伸长手臂开了卧室的灯。
唐一羽其实很饿,但由于再过两周就要进组,在家的两天又吃得比较多,他把菜端上桌后,只吃了小半碗便放筷,坐在位置上摆弄手机,等李言洲吃完,好收拾餐桌。
李言洲看他只夹了几次素菜,没碰一点油腥,没说什么,只是问:“你下部片子是胡导的?”
唐一羽淡淡地点了个头,胡导是电影界元老级别的人物,获奖无数,光是从他电影里走出来的影帝影后都有好几个,李言洲便是其中之一。
唐一羽这次能被胡导点名出演男二,靠的是某次电影节上的一面之缘。运气使然,胡导那时对男二的选角一筹莫展,参加电影节一方面也是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演员。当他看到唐一羽的时候,几乎是瞬间就敲定了角色,说唐一羽的形象与角色称得上百分九十的贴合度。
“剧本还在创作阶段的时候,胡导和制片就联系过我,问我要不要再合作一次男主。”李言洲挑着菜里的青椒,夹了最小的咬在嘴里。
“......那你怎么不去?”唐一羽接了他的话。
现在的男主是胡导亲自去电影学院挑的白纸新人,胡导用人就是这样,要么是最为成熟的演员,要么就是最干净的。
李言洲也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靠着椅背,似笑非笑地朝唐一羽看过去,看起来心情很好。
唐一羽回视他,自然知道李言洲是什么意思,开口道:“早说过,公私分明,就算再不想跟你出现在同一个镜头,工作上带私人情感,未免太不敬业。”
李言洲抬抬下颌,双手抱在胸前,对唐一羽的说法不置一词,话锋一转,便又开始说道:“我后来看过一点剧本,电影里男二比男主更有观众缘,胡导这次是冲着拿奖去的,要是真的成了,你得个最佳配角,说不定还真能跟樊霖打个平手。圈子里一向新人比旧人香,到时候你和樊霖的那座天平,资方都会更倾向你。你这一路倒是挺好走。”
“不过也是明年后年的事了,今年的你可比不过樊霖。”
看着李言洲的那副姿态,唐一羽再次觉得他很幼稚。明明想叫别人顺他心意做事,他又总是不明说,偏要拐弯抹角地用一个又一个话题来暗示,非要别人先开口,引导别人做出决定,像个宫斗片里教人使心计的“李贵妃”,话从来不说透,方便日后能轻松地把自己择出去。
这段时间,樊霖的名字一出,就代表着另一件事。今年的唐一羽比不上樊霖是什么意思——今年Arionna就会官宣代言人。
李言洲把话题结束在这个位置上,意味已经明了,唐一羽自然得顺着接下,去问李言洲聊天记录里“施舍”给他的机会是什么,谁叫李言洲是他们关系里的上位者。
然而想到这里唐一羽觉得很烦,问了之后呢?谁晓得那个所谓的机会又是不是李言洲对自己的捉弄,为了看自己对他越来越顺从。唐一羽烦透了李言洲每次看自己,就像看宠物又学会一项讨人欢心技能一般。
唐一羽给自己灌了半杯水才平复下心里的烦躁,酝酿好情绪,问:“你们Arionna的代言人是你说换就能换的?董事会都限制不了你?”
“这件事确实是我说了算。”李言洲并不大在意。
“行,那你说的机会是什么?让樊霖不做代言人的机会。不过我先说好,李言洲......”唐一羽皱眉道,“我不会跟你玩什么游戏,你也别想在我这里取乐,公私分明,希望你也敬业一点。”
李言洲脸色缓缓沉下来,显然没料到唐一羽会说出这么一番话,空气瞬间凝固,两人对视较量着,谁也不认谁。
唐一羽跟他一对视就知道这是那人要发作的前奏,以前会担心他把自己弄疼,但今天不一样,如果说李言洲什么时候最好相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会是在今天。
“唐一羽,你故意挑着时间跟我闹是吧?”李言洲果然压下了火气,抑制道。
在他说话的时候,唐一羽就已经站起身收拾桌上的残羹剩饭,手上动作忙起来,头也不抬地敷衍:“你说是就是吧。你给的机会,我会等着,至于配不配合......说实在的,我是真不在意樊霖。”
交谈不欢而散,李言洲板着脸回卧室洗澡,唐一羽收拾完餐桌厨房,不想回卧室同李言洲待得太近,就近在客厅放了一部纪录片,窝在沙发看剧本,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打算到睡觉的点,再上楼。
李言洲洗完澡来客厅时,纪录片开始还没几分钟,唐一羽听见动静微讶地看着他朝自己走来,最后坐在了沙发的另一端。
那人倒是看也不看唐一羽,闷不作声地坐下后,便撑着脑袋把目光投向电视屏幕,看了两分钟,扫了眼片名,皱眉问:“多长?”
“......两个小时。”
“嗯。”
对方又噤了声,唐一羽古怪地收回视线。这部纪录片本来就是他随便放来当背景音的,稍微瞥两眼就知道它制作不佳,最影响观影舒适度的滤镜配音都很难评价,唐一羽压根就没想过李言洲能在这里坐多久。
然而沙发昏暗的那一头,李言洲静静地靠着沙发,问完时长后,依旧没有任何起身的动作,他手边既没有手机平板,也没有任何可以打发时间的书本,那架势倒像准备要好好将纪录片看完一样。
认识李言洲那么久,唐一羽自然深刻了解这人到底有多挑剔讲究,就比如今晚的饭菜,让司机捎个外卖捎的都是高端会所的招牌套餐。
现在让他看两个小时的粗制滥造纪录片......
唐一羽把遥控器扔过去,“想看什么你自己放。”
遥控器落在手边,与沙发碰撞,发出很低闷的一声“嘭”,李言洲却没碰,淡淡说:“将就。”
然而话音刚落,李言洲就听扔遥控器的人莫名地低声笑了。
“你笑什么?”李言洲问。
“没。”唐一羽压着表情的不受控,用力攥剧本的一角,指头都泛了白,他偏头咬牙,让李言洲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出声时语气听不出什么,还带着点笑,“看剧本呢。”
也不知信还是没信,李言洲又盯了唐一羽一会儿,唐一羽不敢转头,怕自己的表情太狰狞可笑,他努力让自己沉静下来,却还是很久才扼制住嘴角情绪化的小幅度抽搐。
纪录片按进度条播放着,满是播音腔的旁白让客厅显得没那么压抑,那沙发上的两个观众,一个被暖光包裹,翻阅手里的剧本,另一个陷在昏暗当中,相隔老远注视着前者,眸子里流淌出的目光一个比一个沉。
很久很久,两个小时的纪录片总算结束,开始滚动感谢所有制片人员,李言洲收回视线什么也没评价,偏头说:“睡了吧。”
唐一羽一动不动地坐了两小时,浑身都麻了,点点头,便收起剧本去卧室洗漱。
雅铭居之前留下的润滑过期了,新的是前几天李言洲买来的,只不过那一晚唐一羽回的是三华庭,所以还没开过封。
今晚两人住进来了,却也不需要开。
李言洲从不会在八月七号碰他。
不得不感叹八月七号真是个好日子,他们当初分手是在八月七号的前一天,而李言洲真正爱的人的生日是在它的后一天。
一年的交往从没让唐一羽体会过李言洲的深情,而知道李言洲愿意和自己交往的真相后,唐一羽想了很久该怎么形容李言洲八月七号的温柔,和八月八号雷打不动赶到那人身边的举动。
最后,在褒贬个数相当的词汇里,唐一羽却挑出了个“深情”。
太过讽刺,明明那人在自己这里渣得那么彻底。
唐一羽灭掉屏幕走出浴室,不去看日历里被他标红厌恶的两个日期。
床头柜上有一杯温度相当的蜂蜜水,李言洲让唐一羽喝了,唐一羽没跟他客气,仰头喝了半杯。
下午睡了太久,关了灯后,唐一羽迟迟没法入睡,加上心里烦,翻身的次数有些多。
李言洲转身过去手臂搭着手臂,前胸贴着后背地捏着唐一羽的手腕,让他不要再动的时候,唐一羽浑身一怔。
不知过了多久,贴着脑后的呼吸逐渐平稳,但唐一羽知道他没睡着,手腕挣扎了两下,就被身后的人用力制住,唐一羽干脆放弃,转而开口轻问:“这么多年,那人醒过吗?”
这次轮到李言洲僵了手臂。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唐一羽察觉李言洲施加在自己手腕上的力渐渐轻了,慢慢地后背一凉。
李言洲又躺回了原处。
“跟你没关系。”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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