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珉的三个兄弟姗姗来迟,几人看着傅丘他们,哇了一声。
人到齐后,谢珉把菜单递给了傅丘他们几个,“你们看看要吃啥,我先点了菜的。”
他直接略过了谢珣,这种忽视让谢珣幽怨地看了他哥一眼。
“得了,你喜欢的都点了,豌豆尖和冷锅鸭血各两份,牛肉卷老肉片,我能不记得喜欢吃什么吗?”他又对着傅丘他们几个人说,“豆干豆泡豆腐皮别点啊,这死小孩讨厌一切的豆制品。”
“你闭嘴吧,我没有讨厌一切的豆制品!!”谢珣一拳锤在了谢珉腰上,转头冲着傅丘几人微笑,“你们随便点,不用管我嗷!!”
谢珉尖酸道:“哎哟,我还冤枉你了?跟你一起吃个饭,但凡是有豆腐皮的菜,你他吗还要一根一根往外挑,等你挑完了老子第二顿都吃好了,老挑食。”
“你好烦啊,不要这么说,我自己不吃是我自己的事,别人也可以吃的!”谢珣偏头,不再搭理谢珉。
谢珉拦着谢珣的肩,轻笑,跟席上人说:“我们家孩子就这脾气,不好意思,大家见笑了哈!之前的两个月,感谢大家的照顾!”
小黑问乐乐,“以前他在我们班的时候咋没看出来他就是个小孩脾气呢?”
“他顶着谢珉的身份,这也忒有欺骗性了吧。”林良郁闷道,而后推了推傅丘,无限崇拜,“丘哥,还的是你,难怪你一直说他幼稚儿呢,我之前还以为这是你俩死对头之间的小情调,原来你早就看破谢珣的本质了啊!”
向来刻薄的男人竟在此刻变得无语起来……
不是,我没想到他真是幼稚儿啊……
红油锅正在沸腾,蒸腾的热气氤氲,白雾模糊了几分视线,却让两兄弟的身影变得更加显眼。谢珣正扒拉着谢珉的肩头,细白的手指指向放在远处的苦荞茶,袖口滑落时露出了一截泛着浅粉色的腕骨,他倒向谢珉的一切动作,都过于自然,而谢珉即使一只手还端着酒杯,另一只手也会搭在少年的肩上。他们没有向任何人宣告什么,只有傅丘觉得他们在宣告什么。
谢珣瓷白的脸被热气熏得发红,他转头冲着哥哥笑时,干净漂亮的瞳孔里闪烁着小孩才有的鲜活诚恳。
“哥哥哥哥哥哥那虾滑!!”他拖着近乎发腻的尾音,膝盖拍打着谢珉,谢珉用漏勺替他捞了两块虾滑放碗里,谢珣立刻下了筷子,舌尖被烫得发红,斯哈斯哈地呲牙咧嘴,好像有人抢他东西一样。
男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移开了眼。
傅丘在这顿饭上明白了一件事,世间真有血脉相连的锁链,那些亲昵不是暧昧的邀约,而是与呼吸同等寻常的本能,如同并蒂莲共享同一脉根系,他不过是个小孩,纵然谢珉在学校恶名远扬,对他弟弟却是极好,那些亲密自然的举动,是独属于亲兄弟间的羁绊,哪怕是谢珉那位青梅竹马,也没办法插入他们之间分毫。
谢珣总是没有肢体接触的边界感,不过是因为他和谢珉的接触没有边界感,他总是喜欢笑眼盈盈地叫哥哥,不过是因为他真的有一个亲哥哥,一切都在寻常不过。
谢珉喝了很多的酒,大概是因为他马上要出国,所以喝得十分畅快。
从前不知道谢珣是谢珉的时候,没人把他当成小孩,现在发现人家只是一个初三的孩子,虽然初三和高一不过差了一个年级,但是高中生和初中生是不一样的,哪怕谢珣多次强调他们同岁,也没人给他递酒。
谢珉要和自己的兄弟再聚一场,走时,他醉醺醺拍了傅丘的肩,“傅丘,我弟告诉我,他说……他说你挺照顾他的,谢……谢谢。”
傅丘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如果我一早就知道他不是你,我会更照顾他。”
“我……我下周就出国,我弟弟胆子小,性格软,我怕他被人欺负,他特容易被人欺负……”谢珉指了一圈的人,又滑稽地作揖,“我弟弟……承蒙各位的照顾了。”
谢珣扯了扯谢珉的衣角,“大哥,你少说两句吧!!”
小黑嘀咕,“怎么说得跟托孤一样。”
乐乐捂住了他的嘴,“你可说点吉利的话吧。”
李成辉他们几个也喝醉了,拍着胸脯保证,“珉哥啊,你弟弟就是我弟弟,你放心……有我们在,一外没人能欺负他!”
“你说你,谁没事会去欺负你弟啊,咱一外的治安也没这么差吧。”
“我弟弟胆子小啊,他……他从小就胆儿小,我走了,我走了谁陪他啊……啊啊啊啊啊……小珣,我走了,谁陪你啊……啊啊啊啊啊啊——”
其他几人笑,以为谢珉是舍不得弟弟,没把谢家的事联系起来,只有何妙妙知道,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傅丘看着喝醉的谢珉,想起上次在南江路痛哭的谢珣,他俩真该是一家人。
酒精扰乱了谢珉的情绪,他去英国,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谢珣。
他总想着,有他在的时候,还能挡在谢珣前面,他一走,万一谢鼎又打他怎么办。
大男人红着个脸直抹眼泪。
他挨个抓着人,一个一个地问,“你可不能让别人欺负我弟啊。”
李成辉三兄弟和他抱着哭成一团,一会是保证不让人欺负谢珣,一会是回忆兄弟之间的峥嵘岁月,看得傅丘他们几个一愣一愣的。
林良小声说,“以后我们就算是毕业,也不能这么丢人。”
“我能不能把他们这幅鬼样子给录下来,拿给我们年级其他人看?”小黑问。
谢珉抱着李成辉他们三个哭了一通,又左手一个何妙妙,右手一个谢珣,他把谢珣推了出去,“傅丘,我闺女就不托你照顾了,你也别惦记了,人家下学期就出国了,你惦记也没用。”
傅丘有点无语,他觉得这两兄弟脑子好像缺了根筋。
何妙妙同学敏锐地读出了傅丘眼里的信息,用手点了点太阳穴,摇头叹气。
傅丘笑了,顺手把谢珣捞进了怀里。
谢珉继续说,“我弟弟是要读一外的,以后你帮我看着点,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可不能让他们接近我弟啊,他说你人挺好,我就信了,那你人应该是不错的……”
他拉着傅丘说,又拉着林良他们几个说。
所有人都嘱托了个遍,生怕有遗漏,害怕那个少年会出事。
林良小声,“虽然哥哥去英国,舍不得弟弟很正常,但谢珉他这也太夸张了吧,说得跟他一走就有人要他弟弟的命一样,他老说他弟胆子小,我看弟弟在我们班的时候胆子也不是很小嘛。”
“人家这是兄弟亲情,你懂个毛哇。”乐乐说。
小黑倒是没感觉,单纯觉得谢珉好玩,“我们要是早跟他吃一顿饭,发现三班那几个混子其实是这样式的,那也不是玩不到一起哈。”
谢珉同学还要和三班的人再赶个夜场,谢珣本想去陪着,被谢珉赶了回去,“去去去,小孩不准进酒吧!!!”
“哥哥,你只比我大一岁哎。”
谢珉憋了口气,“那也不行!!”
“回家吧你,我又不是不回国了!!”
他再上前,却被傅丘拽了回来。
傅丘看着谢珉几人渐渐行远的背影,手划过了少年的脊背,他的眸子在夜里显得更深邃了,“谢珣,对吧。”
谢珣僵硬点头。
“你哥对你的关心,有点过了吧。”
谢珣刚想反驳,男人的手立刻划过了他的后背,“以前我当你是谢珉出去鬼混,背上有伤也正常,可谢珣也是吗?正好认识一些人,向他们打听了一下,谢珣,是个听话的孩子啊——”
“乖孩子,身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呢?”
谢珣顿时僵住。
“刚才我就在想,为什么你哥哥要拉着说有人一遍又一遍地嘱托让大家照顾好你,虽然托孤这个词不准确也不吉利,但你哥的表现,离托孤也差不多了。”
“我送你回家,在你回家的路上,你有时间跟我解释你后背的伤。”傅丘的唇角微微一勾,“你不说,我就去告诉你哥。”
“你你你——”谢珣咬牙切齿,“傅丘,你怎么也爱打小报告——”
“谁让你被我抓到了小辫子,看你哥这幅把你当眼珠子一样护起来的程度,他应该不知道你挨打的事吧。”
谢珣不情不愿地跟着傅丘上了车,只是始终未曾开口说话。
“你想好怎么说了没?”
“我……”谢珣鼓了腮帮,看了眼司机,像只垂头丧气的兔子,“也不是不能说,不过你不能告诉我哥,等我组织一下语言。”
“看情况吧。”男人勾了勾唇。
“你看什么情况!把我告诉你的事情转个背拿去告诉别人你这是缺德!”
傅丘面无表情,“我一直都很缺德。”
两人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谢珣偏头看着车窗外不断闪过的重庆夜景,不知道在构想着什么。
这是一座西南地区的普通城市,生活、大学、工资,一切都很普通。唯独她的夜景,林立高楼,跨江的大桥,闪烁的虹灯,码头旁伫立的城市地标,白日里那些令人厌倦而不胜其烦的的层层阶梯,这些粗粝事物组合在了一起,成就了城市独特江湖侠气,夜色变得华美而不同寻常,因为是晚上,所以什么都不寻常。
今天晚上,傅丘才明白从前那些荒谬又诡异的感觉从何而来,原来是他们两兄弟,演了一出伪装戏码,他在今天知道了谢珣的名字,今天,也不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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