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夫人眼神微闪，秦姨娘的意思她懂了。
其实她更想秦姨娘她们去，季月桦她留着还有大用。
且秦姨娘他们的危险更大些，若是此行能够除去，那是最好。
她脸上不动神色：“这还得看公爷做主，但是月桦他们的确更合适。”
锦画轩里，季月桦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终于将账本都理出来了，酒楼盈亏她心里也有数字。
趁机便又出了次门，去酒楼看看效果。
果然这次酒楼远远瞧着，就比上次看着生意好些。
她一进去，副掌柜就认出了：“东家来了呀。”
季月桦点点头，她对此十分满意。
掌柜知道这不是个纸老虎，也好生供着，她在兴来楼巡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大问题，再将小问题告知副掌柜整改，就取了酒店盈利的银子。
去了济世堂，上次的药。她给姨娘用了甚好，连脸色近期都红润了些。
济世堂里，季月桦吩咐秋语去结算。
秋语带笑上前：“小哥，我是来结算清账的。”
她将上次留下的药方凭证拿出来。
前面收银子的小哥一看方子，心中一惊：“姑娘稍等，我通知下我们掌柜。”
秋语不解地抬头看了下，一般掌柜只管大事，若是大买主可能会交接下，可简单的结算不需要惊动才是。
她刚想问问小哥为何？就见他一溜烟地跑进了内室。
很快掌柜就步履匆匆地过来，脸上客客气气，他小心确实来人是上次的人，确认后说道：“我们东家吩咐按成本价与姑娘结算，十二两银子就行。”
秋语大吃一惊，姑娘可没说这事。
季月桦远远瞧着他们才交谈了几句，就见她急急忙忙走来。
“姑娘，掌柜说他们东家吩咐按成本价十二两结算。奴婢不敢擅自做主，过来问问姑娘的意思。”
季月桦眉眼一挑，表情灵动。
“那就按十二两结算，替我多谢掌柜。”能省钱自然就要省省，以后她用银子的地方还多。
“是。”
秋语回来后，春絮在旁边叽叽喳喳：“萧世子真是个好人，对咱们姑娘真好。”
秋语赞同地点点头，随后不解：“可世子又是如何知道的？”
季月桦看着旁边的摊贩小物：“有罗十一在，他想不知道都难。”
秋语蹙眉：“那岂不是姑娘的一举一动世子都知晓？”
季月桦淡笑一笑，声音清脆，宛如黄鹂：“就是要让他知道。”
时时刻刻提醒他还有个季姑娘。
春絮的脑袋简单：“姑娘，我们接下来去哪？”
季月桦：“去城南棋馆。”
她打算去哪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上萧策。城南棋馆在整个上京城都算小有民气，只是较为偏僻。
几人花费了些时间才到，棋馆布置低调，但清雅有趣，不少名贵字画挂在墙上。
交了银子后，季月桦带上惟帽就进去了。
这家棋馆她前世在深宫之时，就曾经听闻过。
棋馆将对手大概按进馆时间排序，对手之间相互帘子隔着，皆可下棋。
季月桦落座后，等了一刻时间。
来人来缓缓来迟。
两人皆无言语。
季月桦手执白子，这是棋馆随意分配的。
与眼前人越下，她越心惊。
招式看似温柔，实则步步狠辣。
披着羊皮的狼，像极了一个人。
那就是三皇子，萧方衍。
前世她嫁与萧方衍后，凭借着聪慧能干，逐渐赢回他的心。
他酷爱下棋，她自然愿意为他苦心学习。
但每每皆败，他还曾开玩笑嘲笑她，妇人之仁。
“姑娘？”一声温和客气的呼唤。
季月桦听了觉得甚是耳熟，越发肯定是他。于是只想着快点结束这盘棋局，开始不假思索地落棋。
片刻就被杀得片甲不留。
萧方衍心中有疑，明明之前这姑娘下棋还是思路清晰，布局明了。
怎的一下子就杂乱无章，一塌糊涂了。
但他很快就一笑了之，许是个半吊子，前面棋局不过是虚张声势。
他声音温淡：“承让了。”
若是让那些青春单纯，懵懂无知的少女听见，大抵是会被俘虏芳心。
但季月桦听了却是心中恶心，忍不住想吐。
那日在宫里宴会时，她就有意避开他，生怕自己控制不了情绪，会打草惊蛇。哪知眼下却阴差阳错和他相遇。
季月桦隔着朦朦胧胧的垂帘，微微拱手就退下了。
这地方她一刻都不想多待，她离开的时候，脑袋总是回忆起前世，刻骨铭心像是活生生再重现。
光景瞬间转换皇宫里，季月桦正跪在冰凉沁人的汉白玉地砖上。
秋风瑟瑟，大风狂吹，带着些许瘆人的怪叫。
她穿得单薄，低低低垂着脑袋，声音忐忑不安，苦苦哀求：“皇后娘娘，臣妾只去片刻，就看一眼，一眼就好。”
季明珠妆容艳丽，雍容华贵地坐在上首处。
她闲情逸致地将伸着不沾阳春水的纤纤玉指，身边的宫女卑微跪着为她染着指甲。
季月桦面露恳求：“长姐。”
下方涂着指甲的宫女，心绪飘荡。
皇上登基之前是三皇子，眼前这位季嫔正是他的原配嫡妻。
当初跟随出身卑微的三皇子吃了不少苦头，受了不少气。
当初为了笼络朝廷权势高官，她可是铆足了劲讨好他们的夫人。
人人都赞赏她贤惠聪明，个个都说她与三皇子伉俪情深。
好不容易盼到三皇子登基为帝了，朝堂上却忽然有不少人进言指出。
她出身低贱，生母为奴，不堪母仪天下，中宫荣耀。
虽然有不少大臣认为糟糠之妻不下堂，可她自己却忽然出现承认不配为后。
争吵渐渐平息，而她的家族，英国公府却将嫡女捧了上去做皇后。
季月桦哀愁地跪在地上，她只有姨娘一个亲人了。
宫女忍不住偷瞄一眼她，心露不忍。
宫里谁都知道，这位季嫔日子不好过。
初冬的日子还穿着陈旧单衣，发髻上一根泛旧的银簪。
宫女的眼睛打量着，手上一不小心就失误。
鲜红的汁液侵入皮肤，污了白净皮肤。
季明珠一脚将人踹翻在地：“贱婢，你在干什么蠢事？”
宫女缓过神，颤颤巍巍跪下，开口求饶：“皇后娘娘，奴婢只是不小心失手，求您宽恕。”
季明珠接过其他宫人递过的帕子，细细擦着手上殷红痕迹，脸上狰狞：“贱婢就是贱婢，这么简单一件事都做不好，还敢妄求宽恕恩典？”
跪在下方的季月桦身影一颤，知晓她是在指桑骂槐。
宫女低低的哭泣声穿满宫殿：“娘娘，您就饶我这一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季月桦手指骂道：“你也配？一日为奴终身下贱，一个贱奴死了就死了。”
宫女吓得身体抽搐，身子匍匐着在地上爬：“娘娘，娘娘。”
季明珠身旁的人，立刻懂眼色地上前。
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直接用手帕塞了她的嘴，然后无情地拉扯着头发，不顾她哀嚎痛哭地将人拉了出去。
季月桦的眼泪断了线似珍珠留下，为这可怜的宫女，也为自己。
季明珠重新躺回描金红漆木贵妃榻上，状似无意道：“本宫忽然想起罗姨娘似乎还是奴籍？”
季月桦苦涩一笑，她就知道季明珠在这等着她：“回娘娘是的。”
季明珠面色嘲讽，不屑地看了眼跪在下方的女子：“季嫔你是皇上的妃嫔，怎么能够去看一个贱籍人呢？”
季月桦别无他法，只能继续苦求：“长姐，我与姨娘自小听顺你们，连见最后一面，你都不愿成全吗？”
季明珠脸色大变，直接一巴掌重重扇了下去，长长的指甲刮过季月桦的脸颊，留下一道道恐怖的血痕。
她勃然大怒：“贱婢，你一个卑贱庶女有什么资格称呼我为姐姐。本宫生来便是尊贵嫡女，你们天生就是卑贱，本该听顺。”
季月桦忍不住嘲讽一笑：“是吗？那姐姐的皇后之位也是命中注定，天生便有？”
季明珠的脸色更加阴沉，她最恨别人拿这说事，谁都知道她的后位不够名正言顺。
不是皇上当初明媒正娶，见过先皇的元妻。
季明珠索性撕破脸皮：“本宫不可能放你出去，如此败坏皇室颜面的事情，也只有季嫔你能做出。”
季月桦决绝离开，留下孤独倔强的背影。
季明珠身后的心腹有些不安道：“娘娘，她若是去求皇上可如何是好？”
季明珠阴冷一笑：“皇上可不愿见她，厌恶至极。”
金銮殿外，天色擦黑，夕阳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季月桦身影挺直地跪着。
她声音响亮：“臣妾求见皇上。”
一声一声，直到嗓音嘶哑，还是没人愿意打开眼前那道紧闭大门。
大太监面露为难：“季嫔娘娘，你回去吧，皇上正忙呢。”
清瘦的身影还是固执地一道道喊着：“求皇上，让臣妾看看姨娘。”
姨娘病重，已是到了昏迷不醒，药石无医，最后的弥留之际。
她知道一旦放弃，再也没有机会了。
就像是后位，英国公夫人和季明珠为了能更名正言顺地坐上后位。
用姨娘的性命要挟她写下她德不配位，不配为后，自愿退让的书信，然后大肆传播。
季月桦知道萧方衍在里面，他一定能够听见。
她内心的不甘越来越强烈：“皇上当年我们结发为夫妻，拜过先帝。臣妾亦为你四处奔波，替你苦心经营，你曾说过有此贤妻，夫复何求。曾发誓一辈子对我真心实意，难道如今都不作数了吗？”
大太监被吓得顾不上规矩，连忙用手去捂住她嘴，害怕她继续说出大逆不道，忤逆质疑陛下的话。
季月桦心中悲恨，咬伤大太监，趁他松手时继续高声：“曾经种种情谊，难道都是陛下哄骗妾身吗？臣妾为陛下挡剑，为陛下谋求大业，从未希望从你身上求取什么。”
她声音嘶哑，字字不平：“难道最后这点夙愿，你都不愿意给臣妾？皇上你真的好狠心啊。”
天空雷电闪过，震耳欲聋，大雨倾盆而下。
闪电长龙道道划破天空，要将所有吞噬。
宫殿大门打来，一位身穿龙服身量欣长的男子走出。
阵阵白光闪过，照耀他脸上的阴泽：“季嫔神识疯癫，还不将人带走。”
终于等到来人，季月桦不管不顾地上去扯着他衣物：“皇上，让臣妾见见姨娘吧，这么多年臣妾任劳任怨追随你，只有这一个心愿。”
萧方衍脸色阴沉，呵斥旁人：“愣着干什么？还不拖下去？”
季月桦拼命挣扎，不甘大笑，眼泪从眼角流下：“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哈哈哈哈哈。”
动手的人加快速度，莫非季嫔真的失心疯了，还是不要命了？
萧方衍脸色大变，一脚踹在她小腹上：“贱人，朕自成宏图霸业，何须你卑贱妇人？”
季月桦痛苦捂住肚子，鲜血从下面裙摆处不断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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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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