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上白纸黑字，能做大酒楼的店小二基本上都能勉强识得些字。
他气势瞬间就弱了下去：“姑娘稍等，我马上去请掌柜的。”
季月桦冷淡地嗯了声。
店小二就灰头土脸地走了。
季月桦用饭的地方是个雅间，与外界隔开。
掌柜是个油头大耳的胖子，腆着肚子气喘吁吁地进来了。
身后跟着个身形较高但佝偻着身子的男子。
掌柜擦擦脸上的汗，语□□腿：“东家好，我是来兴楼的掌柜。”
季月桦美眸一瞥，并不说话。
前世在宫廷里待久了，她知道这些人大多是跟红顶白，油嘴滑舌的。
若是太给他们脸了，欺软怕硬就会更明显。
掌柜脸上的冷汗密密麻麻分布，他不敢轻举妄动地擦拭。
眼神觑了眼身后，斟酌开口：“这些日子小的因家中有事告假才回来。兴来楼的事务都交给了副掌柜。”
季月桦打量着身后之人，他脸色难看，但没有出言反驳。
“是吗？”季月桦一字一句，气势逼人。
掌柜擦擦即将跌落的汗水，双腿忍不住打颤，咬牙答道：“是的。”
季月桦脸色怒变，拿起桌边的水杯，直接朝着地面砸去。
刚好就砸在掌柜的脚边，他被惊得差点大叫出声。
茶杯四分五裂地横躺在地面上，茶水到处流淌。
季月桦逼问道：“即是兴来楼的掌柜，自然要将兴来楼的事情打理好。一出了事就往下面推责任，算盘打得真好。前些日子你不在，我看往后你也大可不必在这了。”
掌柜脸色大变，腰弯得更低：“以后小的一定注意，让咱们兴来楼红红火火的。”
他没想到这新任东家，瞧起来柔柔软软，菩萨面容。
却是个硬茬。
他本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马马哈哈地将事情糊弄过去就好了。
但对方一点都不买账。
他又想着拉个挡箭牌，将责罚顶了便是。
结果被一眼识破。
兴来楼虽然生意冷清，但掌柜私下贪污了不少。
酒楼掌柜这活可是个香饽饽，他可舍不得拱手让人。
季月桦语气并未软下：“掌柜的，你亲自取双筷子来尝尝这菜。”
掌柜的心中暗自叫苦，只能点头答是。
身后的副掌柜，眼底偷偷划过一丝光芒。
替掌柜背锅这事，他已经干了无数次。
非是他狗腿自愿献殷勤，而是掌柜是个油嘴滑舌，又有人脉的。
他实在开罪不起，只要位子不丢，月银每月有剩余，他也不愿走。
但眼下新来的东家，是个会识人的，不会被掌柜蒙蔽双眼。
他说不定有机会往上爬一爬。
掌柜小心翼翼地将每道菜都尝了下。
季月桦声音冷淡：“味道如何？”
掌柜苦着脸：“依小的口味来说是极好的，但每人口味不同，东家或许对这些菜看法不一样。”
话说得极好，表明这是口味问题。
尽量让季月桦挑不出错处。
季月桦冷笑一声：“那是自然，只是不论口味问题。食材都得新鲜才行是吧？莫非这往酒楼跑的人还就好剩菜烂叶这一口？”
掌柜想要开口反驳。
季月桦语速飞快，妙语连珠：“这道蚂蚁上树的菜，吃得是粉条入味香软，但它却冷硬涩口，炝炒凤尾本该清香可口，你的却是微微泛苦。都是食材不新鲜的问题。你现在就带我去后厨看看，就能一辩真假。”
掌柜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以往就是有上头人来查，凭借他的关系也能够事先知晓，准备好。
再说东家个个身份尊贵，君子远庖厨。
那里有往厨房转的道理。
季月桦看他不打自招，知道自己的想法都对了，声音略带嘲讽：“掌柜的怎么回事？莫非是自家酒楼的厨房都不识路了？”
副掌柜咬牙站出来：“小的愿意带东家去。”
季月桦赞美一笑：“甚好。”
掌柜眼里泛出恶毒，心里却心虚不已。
副掌柜带着季月桦进了后厨，命厨子们都老实站好。
果然蔬菜大多叶子焉黄，菜色一看就不水灵新鲜，但都是还可以食用的，但是大户人家或是个挑嘴的自然是看不上这些。
但肉类都还尚好，算掌柜的还不算太贪心，心里还有底。
这上京城内达官显贵众多，若是他们真吃坏了身子，他也跑不了。
季月桦冷眼瞧着掌柜：“我再给你些时日，若是还是不能达到我要的效果，你就不必来了。另外将账本给我拿到雅间。”
为什么蔬菜都不新鲜，很明显肯定是后厨采买的人吃了油水。
掌柜的连连点头称是。
季月桦路过副掌柜时：“下次由你来带领我检查。”
副掌柜脸上笑意灿烂，这是要重用他的意思。
季月桦回到雅间，看着一摞摞山高的账本，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看来只能将这些带回去，慢慢看了。”她随手翻开几页账本。
秋语在旁边候着茶，罗十一站在门外。
季月桦收起账本，打开门对罗十一问道：“可知上京城的最好的药铺是那家？”
罗十一吃惊她为何问他？明明季月桦才是上京城里长大的。
按理说身下的丫鬟也该是熟悉这些的，但还是老实答道：“附近有家济世堂十分不错。”
季月桦浅笑点头：“多谢。”
对上秋语春絮同样迷惑的眼眸，她不着急解释。
带着东西去了济世堂。
果然里面抓药看病的人很多，秋语去排了好一会才轮着她。
季月桦心中盘算着，姨娘身虚体弱，英国公夫人虽然不会明面上去克扣她们，但也常常在背后使绊子。
她让厨房送给姨娘的菜，大多是阴冷寒凉之物。姨娘也爱节俭，不会自己补补。
积年累月下落下了气血双亏的毛病，冬日里畏寒得很。
当她得知时，姨娘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故而前世早早就撒手人寰。
她也是在姨娘走后很久之后才知晓原因的。
季月桦对抓药人说出她的需求。
抓药人问道：“这药材有好差之分，姑娘要哪种？”
季月桦：“分别多少银子？”
抓药人：“最好的二十两银子，还有十两银子，几两银子的等等。”
季月桦手中加上前些日子从姨娘哪里拿的银子，也无多少剩余。
眼下买几副虽是不成问题，但滋补的药本就是要常年累月的用着才有效，长日算下来，也是笔不小的开销。
但这上好的药材，都是顶尖的好物。
她不愿以次充好，用便宜货。
她淡笑开口：“麻烦带我去见见你们掌柜，我有事与他相说。”
抓药人上了年纪，双手皱巴巴的，眼眸精光闪过。
他瞧着眼前姑娘气质不俗，连身后跟着的仆从都个个眉清目秀，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于是就将人带了过去，济世堂掌柜笑脸吟吟：“姑娘说与我有要事相商？”
季月桦面上淡定：“我去你东家萧世子相熟，有一笔买卖想跟你们做。”
身后跟着的秋语春絮、罗十一几人面面相觑。
罗十一不知晓他与自家主子到底怎样，不敢擅自开口。
济世堂掌柜狐疑地打量季月桦，知道他背后东家是何人的，少之又少。
一上来就说他东家相熟的，更是从未有过。
何况还是个女子，他还真拿不定主意。
季月桦将眼神放在罗十一身上，低声说道：“这人，掌柜你可眼熟？”
掌柜混浊的眼眸微眯，好像是东家萧世子身边的人。
他们是东家下面最大的药材铺子，少不了给东家送药材。
季月桦正是猜准了这点，送药材这种事情，很有可能萧策身边人经办。
他身边暗罗都经过统一训练，很有可能气息，行为等等大径相同。
掌柜不一定真见过罗十一，但只要和萧策身边人打过交道，就一定会觉得他相熟。
掌柜脸上的怀疑少了些：“不知道姑娘想要做何买卖？”
季月桦知他已经信了几分：“我每月从这里订一批药材，每月月底按时结算。”
大户人家不少都是这么干，不然次次结算，费力费时。
季月桦看他沉思，狡黠一笑：“但掌柜可要给我一个公道些的价格。”
身边候着的抓药人，悄悄附耳在掌柜小声说话，听后掌柜的也不含糊：“既如此就十六两如何？”
季月桦爽快答应。
“那我就先拿这次回去试试效果。”
掌柜点头。
罗十一眼皮直跳，季姑娘这不是狐假虎威吗？披着他家世子的名声，来谋取好处。
原来她刚刚问他上好的药铺那家？是在这儿挖好了坑等他。
明知他是萧世子的暗卫，平日里很少闲逛。
大多时间都是为世子爷办事，处理事情。
季月桦心满意足地拿走了药材，这对她来说是笔巨大的开销。
依照她和姨娘的月银都不多，只能依靠兴来楼补贴。
所以她才向萧策讨要人和酒楼。
她也知晓萧策肯定会摆她一道，不会是家生意爆满，赚得盆满钵满的。
但依照萧策能力，也不可能有亏损的酒楼。很大可能是他懒得管，小有盈利哪类。
长公主府里，布置奢华，建筑精美，小桥流水，自有一番气派。
冬日里的院子里，冷风直吹，外面的下人门纷纷裹紧自己的衣袍。
大多数人都缩在屋里，烤着炭火。但萧策在校场练武。
他身着单薄，神情认真，嘴角紧抿。
身量挺俊，容貌俊美。
他练武结束后，拿过庆生递过来的帕子擦手。
掀起眼皮看了眼早侯在一旁火急火燎的罗十一。
他语气不紧不慢：“你怎么回来了？”
罗十一着急回道：“世子爷，你被季家姑娘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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