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聿是个瞎子。
他双目有疾,无法视物,因而对别人的靠近越发敏感。
所有的生活起居都是自己打理。
过去,整个核心区里,除了鹿萤,没人能搞靠近他一米之内。
现在,有人坐在他腰上。
粗暴急切,呼吸滚烫。
有什么事情超出预料之外。
而谢聿最讨厌意外!
更不容许有这样影响鹿萤心神的存在。
如果不是亲眼确认林疏死亡,他何必孤身秘密来此。
可惜林疏身手强大超出预计,不过他装乖扮弱留在靳野身边,恐怕别有目的。
谢聿脸色阴弑,把林疏的死法已经安排到第一百零八种。
看不见东西,其他的感官反而更加敏感。
他——
他居然——
要害被人掐住,谢聿嘴唇微颤,说不出的心慌意乱。
林疏垂头,凑上来,灼热的呼吸喷到了谢聿的唇上。
谢聿猛一瞬间别过脸,躲开对方的吻。
温热的唇,贴着他的脸颊轻轻擦过。
林疏将脸埋进他的脖颈,忽然就不动了。
房间陷入一片静默。
唯有谢聿的心跳声如擂鼓。
林疏含糊不清,软软的喊了声:“靳野——”
谢聿脸色黑沉的更难看。
噗嗤——
林疏忍不住笑出声,抬起脸。
他仍是脸颊异样潮红,目光却清亮,显然神志清醒。
林疏笑盈盈问:“我配合您的剧本演,谢先生怎么还生起气了。真难伺候。”
谢聿胸膛起伏几下,他并未发怒,反而收敛所有神色。
此刻面无表情。
“刚刚你有句话说错了。”
谢聿双目无神,语调平平:“不是合作,是你求我。”
“从你进来开始,事情就没有停歇过。学院爆炸、论坛悬赏、霍家倒台,现在又出了实验区暴乱。”
“整个实验区全军覆没,就你一人独活。靳野再是个傻子,也该怀疑你了。”
谢聿沉沉的笑了笑:“要想出去后安然无恙,只能求我。”
人们或许会怀疑一个无权无势的金丝雀说谎,却绝不敢质疑镜庭主人,核心区的三大掌权人。
林疏煞有介事点点头,手上用力:“说得对,真让人害怕。”
谢聿不复沉稳,脸都青了:“你、放、手。”
林疏从善如流,从他身上起来。
大大方方,还谢聿人身自由。
谢聿不动声色,敏锐的集中听觉,警惕观察对方。
瞬时,林疏眸光一冷,柔弱无骨的手掌飞快向谢聿的头颅狠厉一抓。
刚才实验兽的下场仍然在目,如果被他实抓在手,使尽全力,颅骨碎裂也轻而易举!
谢聿抓握住沉木盲杖,向上一挡,同时借机往旁滚翻。
幻象第三重,开启!
第三重,连公认武力值第一的靳野也要被困,已经到了谢聿的极限。
真正能逼他出到这里的人,没有机会再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林疏不可能突破。
除非他是S级!
果然,林疏僵楞在原地。
谢聿并没有放松,反而微微蹙眉。
他虽然目不能视,但可以在脑海中看到幻象生成的东西。
这会儿的幻象仿佛一片迷雾,看不清景境。
怎么会这样,林疏他看到了什么?
…
月光清幽,荒原里蓝虫飞舞。
林疏睁开眼,他身处于藤蔓缠绕的狭小牢笼中。
族兽将他困在这里,怕他逃跑,用这种藤蔓宛如活物,越是挣扎就缠的越紧。
林疏不管不顾的死命挣扎:“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藤蔓缠进他的血肉里,不一会儿便鲜血淋漓。
林疏很想放弃。
好痛啊。
明明平时受了伤,族兽都会来哄他,团团围在一起,温柔的舔舐伤口。
好像一点点破皮都特别在乎。
他才会受了哪怕丝毫痛楚,也要吵嚷的全荒原都知道。
他怕疼,因为知道被在乎。
明明这样——
凭什么把他关起来!
凭什么!
好疼啊!
林疏挣扎着滚来滚去,那藤蔓就缠着他,钻进他的毛发,吸附他的血肉,仿佛要长进他的骨髓血脉里。
“哥哥——”
细细的叫声响起,毛茸茸小兽扑到藤蔓牢笼上,带着哀求。
“你别动了!越动越疼!你就听大族长的吧!”
林疏脸色扭曲,暴呵出声:“滚!”
小兽见过他含笑的模样,见过他戏谑的神情,也见过他发怒的状态。可从没见哥哥这么凶过。
它委屈的吧嗒掉眼泪。
大族长收拢双翅,坐在藤蔓旁边,低头舔着林疏身上的伤口。
全族的兽都围拢着它们,目光幽幽的注视。
却不肯解开他身上的嗜血藤蔓。
林疏倔强的瞪着它,不肯低头。
夜幕中明月高挂,清幽的月光给荒原笼上一层朦胧鬼气。
它们的族群,在迁徙途中错入未知隧道,来到了现在这个异时空。
故乡有六轮日冕,而此世唯一轮日月交替。
和故乡完全不同的时空。
大族长说:“我们迷路了,回不到故乡。”
“你要带我们回家。”
交错的藤蔓中露出林疏痛苦涨红的面庞。
他眼眶泛红:“大族长——”
大族长温柔的舔舐掉他身上的血迹:“这是你的责任。”
林疏不甘的问:“为什么是我?凭什么!”
他瞪着一旁的小兽:“他不可以吗?”
小兽呜咽一声。
林疏愤怒的扭动,而藤蔓近乎勒进他的骨头,大口大口吮吸血液。
他狼狈的哀求:“求你了……不要、不要留下我。”
他从出生有意识就在这片荒原里,远离人类,在族兽的包围下长大。
荒原和族兽就是他的全世界。
大族长皱起眉,不满意他的软弱。
“这个世界没有蓝虫,族群没有食物,坚持不下去的。”
“下一次回家的机会在几百年后。”
是族群一同走向覆灭的命运。
还是燃烧成为养分,供以王兽坚持到下一次回程的机会。
族群选择了后者。
大族长那条强力有的覆羽长尾轻轻盖在他身上,像一种安抚。
“等你醒来后,带我们回家。”
“你发誓,会带我们回家。”
林疏执拗的昂头,不肯开口。
但他的倔强阻止不了任何事。
幽蓝的篝火燃烧。
林疏目眦尽裂,眼睁睁看着族兽一个个平静又满足的走进去。
它们被灼烧,扭曲痛苦。
却又满脸期待。
“哥哥,我也不知道家在哪里,但我愿意永远和你在一起。”
“担起你的责任。”
“您会带我们回家,对吗?”
“回家!”
“回家——”
重重叠叠的声音和哀嚎一起,冲进林疏的脑子里。
族兽的血肉化作银蓝光点,在月光下像一条流动的银河。
这一幕美的令人目眩神迷,在林疏眼里却是极致的绝望恐怖。
不管他怎么挣扎,躲避,拒绝,这条银蓝光幕都缓缓的朝他涌过来。
林疏仿佛落入一个轻柔的怀抱,温暖的叫人落泪。
他喉中挤出一声绝望的呜咽。
一滴泪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林疏好恨。
他心如刀绞,又生出一股茫然,不知该恨谁。
藤蔓也跟着吸收了部分光点,将他层层包裹,形成一层宛如盔甲般的外壳。
林疏被飞速拖入深不见底的地下。
冰冷的,漆黑的,安静的荒原地底深处。
等待几百年后的醒来。
…
从刚刚交手的过程看,谢聿判断,林疏恐怕是一个不输于裁决院水平的高阶异能者。
他抬起沉木盲杖,杖尖对准林疏的额心。
还没来得及刺下去,陡然间执杖的手一顿。
谢聿看不见,仍抬起手,精准的轻轻擦过林疏眼尾。
他将指腹凑到鼻尖,嗅到一丝极浅的锈味。
林疏眼角渗出两行血泪。
美人雪肌如玉,血泪触目惊心。
这幅情境如同观音泣血,如梦似幻,幽怨鬼魅,让人心底发凉。
唯一的旁观者目不能视,只能在脑海里勾勒这一场景。
林疏睁开双眼。
谢聿眯起眼,这下反而收起了手杖,细细摩挲着杖头,若有所思。
林疏缓缓抬起湿漉漉的眼,神色复杂,深深吐出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
难怪他走遍人类世界八大区,都找不到一只族兽。
距离他醒来本来应该还有一段时间。
人类迁走、破坏了族兽的尸骸,致使他提前十几年醒来。
林疏犹带恨意,低声喃喃:“我的命,我的生与死,凭什么要你们来决定。”
他也知道,自己会的。
会拼上一切,带它们回家。
回到族兽们魂牵梦绕的故乡。
谢聿侧耳微动,听见他低声的话语,神色中透露出一丝异样。
林疏心中仍有困惑。
他为什么会缺失这一段记忆。
林疏想起了他在裁决院见过古木空间后,二号带他做的记忆清除手术。
他的记忆是否还有缺失?
与核心区有关吗?
林疏的目光缓缓上移,定在谢聿身上。
他身上那股脆弱哀伤的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汹涌澎湃的杀意。
林疏微微一笑,艳丽而鬼气森森:“谢先生,您帮了我一个大忙。”
“作为回报,我下手重些,尽量一击毙命。”
“死在这里,有这么多研究员和实验兽陪着,也好叫您别太孤单。”
他不知道记忆碎片中的事情,谢聿看到了多少。
林疏打定主意要杀了谢聿。
哪怕要让“林疏”这个身份和他一同埋葬在这里。
林疏笑的温柔,一条雪白覆羽的长尾缓缓探出来。
谢聿微微侧耳,超强五感在脑海中勾勒出房间里的画面,他脸色猛然惊变:“你是——”
他并不像那些没见识的悬赏猎人,自然悉知核心区最顶层的秘密。
谢聿瞬间判断出来,他面前站着的是一只真正的、活着的王级标本。
应该说是王级异兽。
这样一只活生生的王级异兽,价值远超骸骨空间那些死物千万倍。
他的消息如果流传出去,整个核心区顶层都将为之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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