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之前。
隋子阅给他撤掉吊瓶，看向他，“有必要做成这样吗？她那么担心，还以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但你没有不仅没有病，就连吐血都是装的合适吗？”
“我们认识这么久，我什么样你还不知道吗？”
“好吧，只要你不疯，你做出什么事情我都能理解。”
“我说了，那不是疯，只是我在漫长的时间缝隙里的印记。”沈世稷说道，“而且，要彻底斩断挽安和沈世觐的联系，就得让我和她产生深深的羁绊。”
隋子阅无奈一笑，”这个病房是杂物间改造的，你知道京华医院挂号有多难吗，你可别浪费宝贵医疗资源，现在挂号和病房都是十分紧张的，外面的黄牛已经打起来了。"
“知道了，隋大医生，不会耽搁太久的，而且十六病房拉走了四五个，这层还要紫外线杀毒，暂时不会造成麻烦，还有，最近可能会有很多人联系公司，大概是因为廉州北区的那块地。”
“你真准备竞标？这也是你之前得出的经验？我们现在大部分的资金都用于实验经费，再以低价竞标面临着很大的风险。”
“我已经购入了几只稳赚不亏的股票，一个月之后抛了就行，还有，实验经费不能停。”
“好好好，我知道实验大过天，不过你现在膝盖还可以吗？当时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阴雨天还疼吧？”
“不做得狠点，怎么让沈世觐入局？”沈世稷一只手撑在膝盖上，面带笑容看着隋子阅，“沈世觐这个人做事很绝，如果他觉得有风险，就不一定会做，沈家经营这么多年，如果不是一击致命，就没有什么意义。”
沈世稷站起来，活动了筋骨，“比起这些，更重要的是实验，我要让雒挽安在的世界没有任何危险。”
……
雒挽安看着眼前的男人，有些难以置信，他的面色红润，虽然穿着病号服，但丝毫不像是最初虚弱的模样。
“你是什么时候醒的啊？”雒挽安眼睛随着他的动作转动，比起之前在车上虚弱到吐血的模样，现在变了一个人，有什么胜卷在握。
但是，接下来，男人咳嗽几声，身子微微弯曲，手指无力地撑住墙，脸色肉眼可见涨红，“刚刚醒来，想去卫生间，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我站着都很吃力。”
“我也没想到，你在床上躺一个月还能站起来走这么多步。”雒挽安笑的有些艰难，她仔细盯着沈世稷的样貌，刚想调侃几句，忽地想起上辈子在海岛的模样。
她竟然错过了那么多瞬间，只是沈世稷，他又是经历了什么，才更名换姓，成为了现在的模样。
泪意上涌，她眨巴眼睛，向上看去，随即淡定说道：“既然站着吃力，快躺着吧。”
“可我还要去卫生间呢。”沈世稷有些虚弱说道。
“我去喊护士。”
雒挽安转头要走，没想到，下一刻，沈世稷拉住了她的手，微凉的带着骨骼的硬度，他的指腹用力，捏住她的皮肤，她只觉得有一股电流沿着皮肤相接之处蔓延而上，默地，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逆光而立，晕黄的灯光笼在他身上，他的神情专注而认真，淡色的瞳孔看着她，虽然脸色苍白，可他鼻梁的红痣像是坠上的血渍。
那是嵩山疗养院的伸手一握，将她带上车，那是他吐出来的血，坠成一条彼此都看不到的血线。
“沈世稷……”雒挽安无意识呢喃出口。
“在呢，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雒挽安终于回神，只觉得酸涩弥漫，胸腔涌动着苦涩，开口却是调侃：“我可没有听说过，在床上躺这么久还能立刻下地行走的。”
“我也不知道，你的力气竟然这么大。”
顺着他的视线往下，雒挽安才发现，自己紧紧握住他的手，生怕他跑了似的，她松开，转过身，擦掉溢出的泪水，转头看到外面的飘雪，随之而来的，还有楼下的鞭炮声。
她深吸两口气，紧接着，回身，投入到沈世稷的怀抱。
她手臂扣在沈世稷的腰上，头埋入他的胸膛里，听着他有规律的心跳。
“你……还好吧？”沈世稷的手摸了摸她的发顶，不着痕迹将黏在手背上的针头取下。
“对不起。”
“什么？”沈世稷没有听清。
雒挽安只是抱着他，觉得说话时和他的胸腔有微妙的共振。
“沈世稷，我忘了很多，但是，我喜欢你从没有忘。”
“嗯。”
“我想做小草莓的妈妈，做你的妻子，进入你的世界。”
“……”
没有回答，雒挽安抬起头，正好看到沈世稷低头看她，眸光里溢着很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而此时，病房的门开了。
隋子阅端着本子走进来，“还有一件事要确认，现在是冻土，开春之后……”
他话音戛然而止，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最后视线定在沈世稷身上，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
雒挽安松开他，后退一步，“隋医生，您来了。”
“嗯，病人恢复的不错，看样子。”
沈世稷立刻咳嗽起来，脸色涨红，“医生，你进来怎么不敲门啊？”
“我是医生，我进门为什么要敲门？”
“我要去卫生间。”沈世稷径直往前面走。
“不用扎点滴了？”
隋子阅看向掉在地上的针头，现在已经堆积了一滩药液。
“你还是继续查房吧。”
沈世稷走了以后，雒挽安看向隋子阅，“您和沈世稷认识？”
“认识。”
“您之前没说过，我以为你们只是普通的病患关系。”
“没什么问题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还得麻烦嫂子您多照顾。”
“啊，好的。”
“啊对了，适当的运动有助于恢复。”隋子阅补充说道。
雒挽安点了点头，随即面色泛红，“等一下，谢谢隋医生，我父亲的事麻烦你了。”
“不麻烦，病人现在的状况很好，与其在私人疗养院，不如在正规医院，这里的条件虽然比不上私立，但是医疗水平还是国内顶尖，运气好的话会有奇迹发生，探视时间每天一个小时，过年这段时间有轮休，不过雒小姐想的话还是会有办法的。”
病房门关闭，房间只有雒挽安，她看着窗外飘雪，只觉得人生梦幻，泡影天成。
“想什么呢？”
不知何时，沈世稷站在她身后。
“沈世稷，谢谢你，不管是当初的两千万，还是现在的转院，都很感谢。”
“不客气。”
雒挽安深吸了一口气，“还有，我所说的过去，蔓延到很久，如果我有上辈子，我也会爱你，你呢，这辈子，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我收拾东西，可以麻烦你帮一下忙吗？”
沈世稷轻声说。
“你还没有回答我。”雒挽安觉得心脏漏跳了一拍，有什么在极速下坠。
“我不知道，对不起。”
“什，什么？那你当初冒险送我去嵩山疗养院，你救我，你吐血，还有我们的孩子怀梦，你之前是喜欢我的，现在我愿意发展这段关系了，可你，为什么不愿意了？”
“没有不愿意，只是，给我点时间。”
“你有什么顾虑的？沈世稷，我真的想要和你共度一生，从现在到未来，这个人只有你。”
“挽安，快过年了，过完年之后我会去找你，到时候会给你一个答案。”
雒挽安仰头看着他浅色的瞳仁，她忽然觉得很累，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把抱住沈世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想让你知道，我爱你。”
她锁了病房门，手指捏住沈世稷的衣领扣子，“你如果不拒绝，我就当你同意了。”
雒挽安眼里泛起泪光，她也不想听沈世稷的回答，只是一把拉他过来，踮起脚，吻住，纠葛，研墨。
失而复得，痛苦萎靡，她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味，和病房里冷冽的消毒水味混杂在一起。
她手指扣住他的，仔细捕捉他手指敏锐的动态。
病房的床很硬，她扶着他的后脑，在此刻，却也怕他磕到。
她的唇终于烙印上他鼻梁上的痣。
他们那些难以说出口的隐秘往事，那些只属于雒挽安一个人的记忆在此刻水｜｜｜□□融，她试图让他的基因里也有他们上辈子的过往，那些梧桐树下错过的往昔。
嵌入或者剥离，得到或者失去，在大千世界的纷繁嘈杂中，总有一席之地，可以抒发来自最原始的欲｜｜望。
因果循环，周而复始，一切该尘埃落定。
雒挽安脱力，躺在沈世稷的胸膛之上，两个人的心跳似乎在这一刻达到了共鸣，但是话语是静寂的。
呼吸之间，凌驾宇宙。
京华过年时要比平常人少很多，这座大部分都是外地人口的城市，一到过年才变成了京城，车辆拥堵也得到了缓解，但路人行人匆匆，却少了平时的班味，热热闹闹拎着窗花灯笼，奔赴新的一年。
雒挽安到高铁站的时候，正是春运的高峰，送站口挤满了人，雒挽安坐在迈巴赫的后排，看着坐在旁边的沈世稷，“就送到这吧，过完年之后再见。”
“挽安，抱歉让你一个人回去。”
“没什么，只是我想要被一个人坚定地选择，还有，刚才，不算什么，你不用放在心上。”
车流密集，迈巴赫的尾灯消失在马路尽头。
京华的高铁站像是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2017年11月11日，那个时候的她拎着皮包，前往家乡，以为自己一无所有，灰溜溜回到青小。
现在呢，她不知道。
原来控制自己的心，远比留住一个人要难。
司机看着后视镜的沈世稷，“沈总，我们现在去机场吗？”
“嗯。”
“京华今天下雪，私人航线堵机，现在过去还要等一个小时才能起飞。”
“看来要让赵博士等一等了。”
他咳嗽一声，摊开手，手心里一滩鲜红的血渍，不慌不忙用纸巾擦开，侧头看着车玻璃中的自己。
隋子阅在上过年前的最后一个班，他整理好病例，关机，看到手机里沈世稷发来的微信。
“我登机了，稍后降落f国机场，如果我过完年没有回来，你过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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