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站在了沈家大门前面,看着沈世觐的车驾进入,他几乎是奔跑到了疾驰的车前面拦下。
拉开车门,将他拽出,之后一拳打过去。
后果是被保镖群殴,身上的血染透了衣服,沈世觐唾了口,扬长而去。
这对他来讲,可能只是遇到了一个精神病。
他躺在地上缓了很久,久到大雨倾盆。
逝去的人不在,那些追悔莫及,那些痛哭流涕有什么意义?
沈世稷在网上搜索,终于找到了国外的一个名为虫洞的实验室。
他带着所有的钱出国,抱着必死的信念。
实验有九成九的可能失败,剩下的是天意。
理论上来说,在无穷无际的苍茫宇宙中,拥有着同样的多重宇宙,在不同的宇宙里,他可能无法进入或者进入截然不同的宇宙,而能够进入同样时间线的过去是几十亿光年分之一。
也就是说,他能够和自己的过去,和雒挽安、隋子阅相遇的可能性是几十亿光年分之一。
大概是每秒都中一亿次五千万彩票的概率。
他本来以为是两个虫洞之间连着的走廊,可现在看来,却是一座迷宫。
”你要赌么?可能在别的宇宙,或者是别的时空里,你都不是你,而你的身体也会受到相应的伤害。”
白墨念想了想,摇摇头,“给我一些时间。”
这些理论也只是理论,现在只是一个实验室的初期,比起重生,他更想知道沈世觐,想知道为什么已经死去的雒挽安会重新出现在岛屿上。
为什么她还要经历一遍同样悲惨的命运。
这一次,他几乎问了当时在学校中的每一个人,也默默看着雒挽安的家庭风生水起又凄惨收场。
白墨念参加了实验,纵使只有几十亿光年之一的可能,他也要一试。
因为他曾经重生过两次,如果上天眷顾,让他回到更年幼之时。
但这一次天不遂人愿,他重生后的世界没有雒挽安。
实验室依旧在,科学、玄学,人们对于未知领域的追求不管在哪种宇宙都是惊人的统一。
白墨念也总结了这几次的经验,他意识到人在历经颇多,而且洞察世界周转之后轻而易举无限逼近重生的秘密。
他资助了实验室。
矛能科技。
如果矛能刺穿盾,突破时间的禁锢,那么他相信,在一次次重生之后,总有一个奇点,他可以联通到那个曾经属于他的宇宙。
但带来的代价却是身体日渐虚弱,直至吐血。
甚至在一次重生后,他已经没有了实体,站在时间的隧道中,周围是爆发出的无穷粒子,他看到了雒挽安的一生。
不能触碰,不能交流,像是幽灵般环绕在她身边。
他看着她呱呱坠地,摇摇晃晃走了人生第一步。
他陪着她考学,写下日记,日记中的少女对于未来也是很有研究的,她给她未来的孩子起名怀梦。
她站在县中学前面,戴着大红花,比了一个耶。
她上大学,和林招妹勾肩搭背。
她坐上私人飞机,被沈世觐夺走那些称作希翼的东西。
在炽热的海岛,她被男人按进浴缸中,苍白的身躯蜷缩成一团,满脸是淡然的死寂。
她坐在床上很久,他想摸她滚烫的额头。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问自己是谁,是雒挽安还是罗安馨。
他试图在镜子上写下雒挽安三个字,却都是痴心妄想。
空气肉眼无法看见存在,但却真实存在,那些不了解的未必不存在。
他看到她身上出现的伤疤,看到沈世觐张狂的笑意,看到作恶者摇旗呐喊,弹冠相庆。
看到掩藏在海岛上最为深处的孤独。
看到床笫摇曳,裙下血色,颠鸾覆梦。
雒挽安坠崖了。
开着红色法拉利,在一个雨夜,坠入了深海。
他试图在虚空中托举,却只是一场空谈。
而他的意识也随着进入深海。
他努力着,试图穿过冰冷海水拥抱这个残破的躯体。
试图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姗姗来迟的吻。
可惜。
都没有,他无法冲破时空的桎梏。
再次重生,他手持梧桐树叶,却没有等到雒挽安,成为了轮椅上的废人。
他想尽办法来到海岛,却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名义,这次的重生,他的身体太弱了。
毫不怀疑,也许有一天,他的意识会隐没,就像是灰飞烟灭。
在所有的宇宙,再也没有人会去记得他。
他无法控制的吐血,难受,随时有可能去世。
他坐在轮椅上,看着平静的海面,身后是灯火通明的庄园别墅。
他无能为力,落笔笔触苍白。
他知道自己将要死去,躺在病床上,抬着自己没什么力气的手指,想去擦雒挽安的眼泪。
他怎么能让她哭,这是他重生这么多次,最深的念想和遗憾。
再次睁眼。
他五岁,颤颤巍巍扑倒在流泪的白鸢的怀里。
他的母亲还是个少女,眼里是痛苦的绝望,她用破旧的手机一次次拨打一个无法接通的电话。
“妈妈,就算是为了我,可不可以,用力活一下。”
“可不可以,去爱自己。”
“爱这个世界。”
他看着白鸢点头,亲了他的脸颊,留下湿热的泪痕。
五岁的身体,不知道多少岁的灵魂。
他让白鸢在京华买了几处房产。
此时的京华房子单价还是四位数,虽然只有几十平,却也是厚积薄发。
他用力去够母亲的手,“妈妈,相信我,你以后会是很成功的企业家。”
股票的代码就像是血脉流淌进了他的骨血里,他用房租以白鸢的名义买了很多低价股。
在生日的时候,拉着自己的小学老师和社区的工作者,给自己的母亲办了一场盛大的生日会。
“妈妈,吹蜡烛的时候要闭上眼睛。”十岁的他眼里已经有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
“那我希望,我的儿子可以平安长大。”
白墨念眨巴眼睛,抑制住眼里只有他自己知道的酸涩,“我希望,我的妈妈可以在爱里平安过一辈子。”
他要重新养自己的母亲。
他用画板画了自己的妈妈。
在他的画里,白鸢露出向日葵般的笑容。
……
“墨念,妈妈改名字了。”白鸢对他说。
“当初我的名字是纸鸢的意思,纸鸢一生,无依无靠,随风飘零,我觉得我的人生也可以萃丽繁华,而且我想忘了那个男人,让他一辈子找不到我们好不好?”
“好。”白墨念回答,但只是现在。
……
金钱是一把双刃剑,得到金钱可以获得快乐,金钱和地位就是必要的。
如果自己身处低位无能为力,那么就要找到本应该属于他的一切。
在所有的世界里,沈世觐就像是苍蝇一样无处不在,他获得的,他享受的,他同样可以。
他背着画板站在沈家公司楼下,拦下正要坐上宾利的沈渐钟,“叔叔您好,是这样的,学校有一个课题,需要画敬仰的名人,我可以给您画一幅画吗?我崇拜您很久了。”
他单纯无害的笑着,像是个对未来什么充满希望的大学生,上了沈渐钟的车。
他想过再也不见,再也不借助沈家的势力。
但有些东西,无法避过,是经久的年轮,是淬毒的利剑。
沈渐钟很快发现了他除了艺术之外的天赋,不管是商业市场还是未来领域,他都像是最可靠的预言家。
沈渐钟离不开他,这个年轻人身上哪里都是他的影子。
沈渐钟出了车祸,一次的输血,无意中发现了他的身份。
沈渐钟没有想到这个年轻有为的年轻人竟然是自己多年前的一个错误。
年轻人改了名字,叫作沈世稷。
沈世稷走进了沈家,以沈家次子的身份。
也停留在沈渐钟的弥留之际。
沈世稷摆正了自己瑞士纯手工的手表,淡漠的看着躺在床上的沈渐钟,他眸子里曾经的渴望、单纯、敬仰、孺慕荡然无存。
眸色很淡,看过去,像是陌生人。
沈渐钟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儿子,我拟了遗书,你和沈世觐分我的股份,剩下的房产归我的妻子。”
“哦,那我的母亲呢?您还记得吗?”
“你,你从来没提过……”沈渐钟说句话都要费很大的力气。
“是啊,就算我提您也不会在意,你知道吗?你毁了她,毁了她最美的时候。”
“不,不会,她现在在做贸易,风生水起……”
沈世稷嘴角扯出冰冷的笑意,站起来,整理自己西装,居高临下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这个血缘上的父亲,“是啊,她早就有了新的人生。”
“不是很好吗,你有了股份,可以衣食无忧一辈子……”
“您给的,可比股份更多,”沈世稷看向窗外,“我不会要任何东西,我会让沈世觐得到一切,得到沈家,让他站在高处,让他拥有一切,之后……”
他顿了顿,像是想到了极为有趣的东西,苦涩又兴奋,“连带着罗岚,粉身碎骨。”
沈世稷的皮鞋在地上轻点着,看着生命检测仪,“连同沈家,怕是到了地下,您也不好过。”
“你,你说什么?”沈渐钟满脸的皱纹遍布痛苦。
”还有,车祸输血不是意外,要不您怎么认我?”沈世稷盯着他浑浊布满血丝的眼睛,一字一顿说道。
“对了,当时我背着画板站在您公司楼下,说您是我最敬仰的人,那是我说过最恶心的一句话。“
“你……”沈渐钟喘着粗气,无力地伸出手揪着沈世稷的衣角。
沈世稷后退一步,看着他,无波无澜,像是一尊雕像。
生命检测仪变成一条直线。
这个叫做沈渐钟的陌生人,终于敲了钟。
良久。
他转过身,走到窗边,看着京华微雨,雨打芭蕉,“我不愧是您的儿子,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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