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与谢明玉正凭栏赏荷,忽见几位相熟的贵女笑语盈盈地寻了过来。当先是光禄寺少卿家的李小姐,身着杏子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声音清脆:"可算寻着你们了!方才在那边玩'荷塘寻珍',孙姐姐眼尖,竟寻着了一枚羊脂玉的并蒂莲佩,可把我们羡慕坏了。"
她说着,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沈知微,亲热地拉住谢明玉的手:"明玉妹妹,怎地不去玩玩?听说前头临水轩的飞花令正热闹呢,永嘉郡主也在了。"
谢明玉心知无法再偷懒,看了沈知微一眼,随即转头甜甜地笑着应酬:"方才陪微姐姐在此歇歇脚,这就过去。"
另一位穿着柳绿色杭绸撒花裙的孙小姐掩嘴轻笑,目光却飘向沈知微:"沈姑娘也一道去吧?听说姑娘出身江宁沈氏,书香传家,定然文采斐然。"她语气温婉,话锋却是一转,"说起来,今日这般热闹,若是谢世子也在,不知会赋出怎样的佳句呢。"
这话一出,几位小姐都不约而同地流露出向往之色。李小姐接话道:"可不是?去年重阳诗会,谢世子那首《九日登高》,至今还在京中传诵呢。"她说着,目光若有似无地瞟向谢明玉,"明玉妹妹真是好福气,能有这般出色的兄长,平日里定是能时常见到的。"
沈知微垂眸静立,不禁暗叹,今日这宴本是靖安王府为世子相看而设,可这些妙龄少女们,心思倒有一大半系在了那位位高权重的镇远侯世子身上。
谢明玉早已习惯这般场面,得体地笑道:"大哥哥公务繁忙,我们平日里也难得一见。倒是听说靖安王世子文武双全,今日不知可否有幸一睹风采?"
正说话间,永嘉郡主带着两个宫女沿着曲廊翩然而至。她今日穿着一身沉香色骑射便装,头发利落地束成高髻,簪一支简洁的赤金嵌宝小冠,更显英姿飒爽。
"远远就瞧见你们在这里说话,"永嘉郡主笑着步入亭中,目光在众人脸上一转,最后落在沈知微身上,"沈姑娘,本郡主还记得你。今日既然来了,何必枯坐?走,那边'临水飞花'正热闹,一起去玩玩。"
她直接了当向沈知微发出了邀请。周围几位小姐也投来目光,带着好奇与些许探究。
沈知本意是避开风头,但永嘉郡主亲自相邀,若再推拒,便是不识抬举。况且,看着那些同龄少女们肆意欢笑的模样,她心底那根属于十五岁少女的、渴望轻松玩乐的心弦,也被轻轻拨动了。
她抬眼看向不远处正与几位夫人说话林月柔,见姨母微笑着颔首示意她不必拘束,又见谢明玉也跃跃欲试,便起身莞尔一笑:"郡主盛情,知微却之不恭。"
一行人遂往临水敞轩行去。敞轩内,流觞曲水潺潺,击鼓的是一位眉眼含笑的王府侍女。此时鼓声暂歇,一位穿着鹅黄衣裙的小姐正执笔疾书,显然是在完成"飞花令"的题目,引来阵阵喝彩。
沈知微的加入,并未引起太大波澜,只永嘉郡主特意让她坐在了自己身侧。才坐下不久,便有相熟的小姐凑近永嘉郡主低声笑问:"郡主可知谢世子今日可会过来?"永嘉郡主似笑非笑地瞥了那人一眼:"你这是来赏荷呢,还是来打听人的?"
那小姐脸一红,讪讪地退开了。
鼓声再起,荷叶制成的小船载着酒杯在曲水中流转,少女们的心也随着那鼓点起伏。几轮下来,沈知微运气不错,并未被点中。她看着别的少女或落落大方地吟诵诗词,或弹奏一曲清音,或展示一段曼妙舞姿,暗自庆幸自己运气不错。
然而,当那荷叶小舟又一次晃晃悠悠地停在她面前时,亭内目光瞬间聚焦过来。不少人都想看看,这位让永嘉郡主另眼相看的沈家姑娘,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执鼓的侍女笑问:"这位小姐,是择诗、词、还是艺?"
沈知微沉吟一瞬,起身敛衽,声音清越:"小女不才,愿抚琴一曲,以助雅兴。"
早有王府丫鬟抬上备用的古琴。沈知微净手后端坐琴前,指尖轻拨,试了试音色。她并未选择那些过于高深或哀婉的曲调,而是信手弹奏了一首轻快活泼的江南小调《采莲曲》。
琴音淙淙,如流水潺潺,又如少女嬉戏于莲叶之间,充满了生机与趣味。她的指法不算顶尖,但乐音流畅自然,情感真挚,恰好契合了此刻园中的氛围。
一曲终了,众人皆觉耳目一新。永嘉郡主率先拊掌:"好!此曲正合此景此情!沈姑娘果然妙人!"其他小姐们也纷纷称赞。
沈知微脸颊微泛红晕,起身还礼。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荷塘对面,一座掩映在垂柳与假山之后的二层小楼"观澜阁"上,两道身影正凭窗而立。
其中一人,身着玄青色常服,身姿挺拔,正是世子谢珩。他今日奉祖母之命前来和凯旋归来的年轻一辈将领先行接触。另一人,则是一位穿着宝蓝色箭袖锦袍的少年,约莫十七八岁,剑眉星目,肤色是常年在外历练的小麦色,正是今日宴会名义上的"主角"——靖安王世子萧衍。
萧衍看着水榭中那群莺莺燕燕,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着。他刚自西北浴血归来,满心想的仍是漠北风沙、金戈铁马,对祖母这番"选世子妃"安排颇感无奈。
"谢兄你瞧,"他忽然挑眉,语气带着几分玩味,"那些姑娘们,倒有一大半在偷偷往咱们这边瞧。不过我看,她们看的可不是我。"
谢珩目光淡淡扫过水榭,并未接话。他的视线在那些争奇斗艳的贵女身上停留甚短,最终,却落回了那个刚刚抚完琴、面带浅笑退回座位的素雅身影上。
"方才抚琴的那位,是府上的亲戚?"萧衍随口问道,"琴音倒别致。"
"嗯,是我府上三婶嫡亲妹妹的女儿,江宁沈氏女。"谢珩语气平淡。
萧衍点了点头,不再多问,转而与谢珩讨论起西北军务。然,谢珩的目光,却又不经意地往水榭方向瞥了一眼。
水榭这边,沈知微全然不知自己已落入他人眼中。她正听着永嘉郡主点评方才几位小姐的诗作,偶尔含笑附和一句。这时,一位穿着绯色衣裙的小姐端着酒杯走过来,笑吟吟地对沈知微道:"沈姑娘琴艺真好。听说姑娘住在侯府,不知平日可有机会向谢世子请教诗文?"
这话问得直白,连永嘉郡主都挑了挑眉。沈知微心中暗叹,面上却依旧温婉:"世子爷公务繁忙,深居简出,知微入府至今,也只在请安时见过寥寥数面,不敢打扰。"
那小姐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又寒暄两句便走开了。永嘉郡主看着她的背影,轻笑一声,对沈知微低语:"你这般推拒倒是聪明。这满京城的闺秀,十个里有八个都惦记着你那位表哥,偏他自己浑然不觉,或者说,根本不放在心上。"
沈知微但笑不语。谢珩那样的人物,岂是寻常闺秀能够企及的。
夕阳渐西,将荷塘染成金红,宴会也接近尾声。少女们尽兴而归,三三两两地议论着今日的见闻。
沈知微与谢明玉跟着林月柔辞别老太妃,登上回府的马车。
"今日玩得可还开心?"林月柔慈爱地看着两个女孩。
谢明玉兴奋地说着今日的趣事,林月柔则含笑听着,沈知微偶尔补充几句,马车轱辘驶过青石板路,满室欢笑。
而在她们离开后,观澜阁上的两人也并肩走下小楼。萧衍伸了个懒腰,语气慵懒:"总算结束了。谢兄,改日得空,咱们好好切磋切磋枪法。"
"随时奉陪。"谢珩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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