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一番话,李涵从自己生父说起,一直说到他十三岁入军营。莲蓬一直低头默默听着,一言未发。待得此刻,她才明白,李涵这是在为午间邀她看伏击一事致歉。
如此歉意,她真是从未听闻,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思忖半晌,抬头看李涵。她双眼微红,在月色下颇有几分玉兔般的狡黠。
“藩帅,是奴婢没见过世面,想着这都是活生生的性命,不愿如此随风去。他们是龙卢中尉及其手下军士,轻轻易易没了。奴婢呢,不过是个随处可见的野草,生逢乱世,岂不是更为命贱。藩帅……”
说着,她眼角泪痕翻涌,不断往外涌出。好似山涧泉眼,汹涌澎湃,永不停歇。
李涵睥睨大笑,“缘是如此。你且放心。乱世又如何,你跟着我,往后必定全是坦途,不再有一丝波澜。不必艳羡生来富贵之人,也不必羡慕位高权重之辈。全都能踩在脚下。”
他高傲,从来都是低头看人,又血性,喜爱当面砍杀。而今这番话就差好生交代,你跟着我,莫要多想。
我自会护你周全。
至此,她一个别有用心的细作,终于在李涵心间,占了一席之地。
她应当高兴才是,应当手舞足蹈才是。然,眼角的泪水,却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藩帅……”
漫天繁星高悬,弦月躲在云朵身后冷眼看世间一切。水汽蒸腾之下,朦胧婉转,平添几分看不清,猜不透。
她应该如此?可是,她的心便只能如此么?
李涵欺身过来,抬手拭去她眼角泪水。
“哭什么。这些孽障,都不是你的过错。再有,我说了,往后都是好日子,再没有什么不好。莫哭,若是再哭,再好的福气也哭没了。你莫要不信。”
他手掌宽大,些许老茧,落在少女柔嫩面颊,硌得生疼。不知是疼痛泛起的红云,还是心中泛起的涟漪,月下少女凄清中带出丝丝柔美。
莲蓬反倒哭得越发凶狠。
从未见这等场面的李涵,哪里还有方才的淡定。一个手抖,适才还在眼角的手转瞬之间落到少女嘴角。她委实娇艳,光线暗淡,晦暗不明,仅仅是凭借触感,李涵也感受到她面颊上的细小绒毛。柔软细腻,独属于少女的清甜。
突然,脑中迷迷瞪瞪,他很想尝一尝是个什么味道。
甜的,咸的,亦或是别的什么。
如此想,便也如此做了。
姑娘尚还泪眼婆娑,李涵俯身上前,不断靠近。浑身散发的酒气,萦绕在二人周围。仅仅一尺之遥,只要再往前一步就能验证心中所想。
李涵顿住,垂眉去看少女檀口。水润光泽,饱满殷红。
“闭眼。”
他在她眼前,喘着热气,如此说道。
好似有股魔力一般,更像是他周身的酒气作祟,莲蓬心跳如鼓,噗噗通通,不成个样子。
闻言,乖顺闭眼。
下一瞬,李涵的双唇触碰到少女面颊,柔软细腻,令人想再深一步。他偏头往下,热气氤氲中去寻少女双唇。一路的寻摸、探索,留下焦灼气息。
四下袭来,半点不由人。
拾阶而下,到了目的所在。甫一碰触,果然甘甜似浆果,清冽似温泉。天上难寻,世上无双。
男子唇舌微张,霸气十足。
莲蓬有些不能承受,全身没骨头似地酸软无力,想往后倒去。不待她如何,眼前之人宛如明白她心中所想,伸手勾在她后腰,给予力量,给予温暖。
夜间的风,天上的月,湫水河的咆哮,吹在发梢,吹在心口,更是吹在后腰。
一冷一热,姑娘越发喘不过气来。
好容易得空,“你……”
男子松开些,却是不离开,就在面颊一侧说话。
“本帅如何?”
理所当然的语气,夹杂着没能餍足的隐忍,叫莲蓬一时忘了将要出口的话。
使气一般,伸手捶他胸口。
“你……”模样娇嗔,声线更是怜人。一时又觉得不对,转而道:“藩帅……”
“如何?”
“我……奴婢……,”说什么?这等时候,如此身份,还能说什么。
李涵声音沙哑:“觉得不妥?”
莲蓬揪着他衣襟,两指在肩头翻花,很是犹豫。不如何的举动,惹得李涵气息不稳。再偏头到她耳畔,低头看她耳垂莹润如玉。
小小的,水滴模样,只可惜挂着个普通的碧玉坠子。若是换成红玉,换成东珠,当不知要娇俏几分。
李涵用另一手去晃动这颗碧玉坠子。
晃悠悠,颤巍巍,荡在人心。
“可是觉得不妥?”李涵再问。
姑娘家面皮薄,能说出个什么来,加之她心中百感交集,又羞怯,又害怕,再有几分后悔。只顾低头不言,彤云密布,殷红灿烂。
李涵猛然起身,将人抱在怀中,快步往军帐而去。
及至帐门,守卫避开,李涵一脚踹开。还未到矮塌,作势要将人扔出去。扔到一半,又想到她此前说过,被人仍在榻上,疼。张开的手收了回来,继续将人拢在怀中,往前走去。
三五步坐在矮塌边沿,李涵当即上手。谁知,刚从衣襟掀开个口子,便听她道:“有人守帐?”
娇娇怯怯,李涵竟然没听清楚。
“什么?”
莲蓬上手,将他落在自己衣襟的手反手握住,试图延缓即将到来的时刻。许久才发出如蚊蝇一般的声音。
“可是有人守帐?”
这哪是在问有没有人,这分明是姑娘害羞了。李涵见状大笑出声,响彻云霄。
待笑得够了,才低声安慰道:“都是有眼色的家伙,早走开了。放心。”
莲蓬仍旧低头,心中不定。双手摁在李涵手上,不让他动作。
难得,李涵好脾气不动作,盯着她打量。姑娘低头,漏出半截白嫩后颈。帐内光线暗淡,仅仅是透过帐子投来的月光,也能将少女的娇羞怯懦瞧得明明白白。
恰如这半截脖子,婷婷立在那里,就引人无限遐想。
李涵又柔声安慰两句,说的是什么不甚重要。仅他侧头看少女的目光,以及那上扬的嘴角,情丝万千,不消多余言语。
姑娘红着眼松了手,怯生生看着李涵。
“我怕。”
“无甚可怕的。跟着我便是。”
绮罗遍地,鞋履相接。军帐之内,窸窸窣窣。
李涵是个新手,半晌不得法。浑身是汗,却不得门而入,饶是他今日得胜,脾气好,可也有没这般好的。左突右突,不得其要领,碍于藩帅颜面,以及方才夸下的海口,也不好多问。
一时僵持不下。
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小脸汗津津,额发胡乱飘散,一双眼眸,在夜色中更为明亮。他揉揉姑娘额头,再捋捋被汗水浸湿的碎发。佯装自己颇有心得,胡乱着继续。
总归,他二人之间,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看出个好赖不成。
不懈努力之下,他终于是得门而入。狭窄崎岖,不堪得行。憋得他生疼。霎时没了主意。窘迫焦急,男子抬眼去看她。少女双目微合,泪花,还悠悠挂在眼睫,不及落下。
微弱光亮,少女双眸微微龛张。李涵夜间视物能力极好,瞬间将她瞧了个明白。
她不开心,不喜悦。眸子水润光泽,似隐忍,似难过,又好像夹杂着别的什么。总归不是欢愉罢了。
李涵似被人当头一棒,狠狠敲在后脑,蓦地清醒过来。不敢置信,又仔细去看她。
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她眼中的难捱更为明显,不甘,不愿……统统涌现出来。眼角的泪,愈加耀眼,似无声述说,这是他一个人的夜晚。
强人所难之事,他李涵不屑。
他猛然退了出来。像是使气,也像是撒火,靸着鞋子,胡乱披了衣衫,顺手拿起架上的长剑出门。
随着李涵远去,莲蓬方才张开眼。许久之后才拉了拉被褥,将自己裹起来。江畔的夜风,真冷,冻得人骨头疼。
可是再冷的夜风,也冷不过内心的沉沦。
她是个细作,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细作,更是个一心想要成为门主的细作,而今这般模样,又是在想些什么呢。
她于被褥当中,狠狠掐了掐手臂,提醒自己。
不过是个细作罢了。
面对李涵如此人物,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若是败了,必然比午间的周振还要惨上数倍。漫天的血色,还未散去呢,她真是不长记性。
如此,还有什么是不能的呢!
李涵:这人不喜欢我?再看一眼,是不是看错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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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巡防州县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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