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师弟，你发什么呆呢？”宁凝从雪棚旁探出一颗脑袋，疑惑地问。
“没事。”杏春风眼睫一闪，翘起唇角笑道，“师兄有什么事吗？”
“我也没事。就是……师弟你这两天好像挺开心的？”宁凝不解。
杏春风没有隐瞒，桃花眼微微弯起：“解决了一个困惑，自然开心。”
“哦哦，一定是什么高深的医术难题吧。”宁凝已经自动找好了解释，“对了，师弟，我是想提醒你，你最近可能会有外派任务。”
“任务？”杏春风想了想，朝宁凝招招手，“师兄进来说。”
宁凝三步两步跑进雪棚，毫不掩饰地盯着内里各种精致装饰，眼神惊叹并且羡慕：“不管看多少次，还是觉得师弟好有钱。”
杏春风笑了笑：“最近在剑门外发生什么事了吗？有人受伤？”
宁凝：“差不多吧。”
原来，剑门有一座附属城池，叫做暮雪城。五年前来的那位外聘医修因各种原因，不愿待在剑门，自请常驻暮雪城。医修医术高超，能就近治疗城中居民，还可以和剑门相安无事，也算美事一桩。只是前天，有位居民反映，那医修的医馆已有两天没开门，相熟的人也联系不上，怀疑是不是出事了。
昨日剑门派两位弟子去寻找，也都音信俱无。
剑门觉得此事不寻常，打算派几个修为高的弟子再去打探。而失踪的医修和剑门闹过不快，派另一个医修去可能会好说话得多。
杏春风若有所思。
前几日晚上灭了敌人后，越凛再没去过藏经阁，忙得神龙不见首尾。昨天清晨越凛来青囊峰指点杏春风时，本意是来找辜师叔，可能都与此失踪事件有关。
想到这，杏春风回忆起辜师叔昨天的话：“你倒是运气好，能看见剑尊舞剑。你可知，天下多少人求着剑尊指点一剑，都是难于登天的事啊！”
一边回想，一边也没误了正事，杏春风状若无意地问：“前几日晚上我在藏经阁借书时，好像看见了大师兄，还有一堆人吵吵嚷嚷，是发生什么事了？也是有人失踪了么？”
“哦，你说那天。”宁凝很快明白过来，“那不是什么失踪，是有魔修潜进来了。”
“魔修？这么不知死活？”杏春风故作惊诧。
宁凝：“可不是，近几年来，老有魔修假扮成我门弟子偷偷潜入，他们似乎修了某种奇特功法，常常让护山大阵发现不了。要不是大师兄警醒，不知多少剑门弟子会遭其所害呢！”
“是哪个门派的魔修？”杏春风问，“离得近的有一个勾魂谷，应当就是他们了吧？”
“多半是的，不过具体我也不知。”宁凝摇头，“大师兄抓到魔修都是当场杀了，不会留活口审问的。”
杏春风微微一惊，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想必这样不容解释的杀伐果断，正是外界传闻剑尊“不留情面”的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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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次日一早，越凛再次上了青囊峰。
越凛神情并不舒展，周身气势也未有收敛。一袭黑衣沉沉压在身上，行走间在雪上留下清浅的印痕。他眉心有着些微折痕，嘴唇紧闭，使他的面相显得更为严肃锋厉。
越凛看到杏春风，一语不发上前，半空中浮现出一行小字：【暮雪城有异变，有陈小竹、车英光、宁凝三人前去查探，你可愿同往？】
这三人是杏春风最熟悉的，越凛应该是照顾到杏春风初来乍到，才特意指派。杏春风领会了越凛的好意：“自然，愿替大师兄分忧。”
越凛神态稍缓，半空字迹随即改变：【早作准备，今日午时出发。】
“好。”杏春风应下。
越凛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杏春风，看不透其中情绪。静默两秒，他补了句：【他们经验丰富，必要时可不管他们，以自身安全为上。】
“多谢师兄。”杏春风笑眯眯道。
越凛脚步一动，似要离开，忽然又想起什么：【有事可玉牍联系。】
杏春风：“是‘剑门一号’？”
越凛微不可见地迟疑了一下：【是。】
越凛走后，杏春风看着他留下的脚步，微微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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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一行四人于剑门侧峰相会。
从剑门到暮雪城有一个传送阵，很烧灵石，如非要事绝不启用。领队的陈小竹带着师兄弟们绕过弯弯曲曲的小路，找了半天才找到隐藏在灌木中的传送阵。阵法上覆了一层枯枝败叶，应是很久没用了。
看到陈小竹扣扣搜搜从袖子里取出几枚大小不等、充满杂质的灵石，然后小心翼翼放上传送阵时，杏春风再一次深切体会到剑门的穷，且益坚。
四人站上阵法，一道白光闪过，转眼就来到了暮雪城外的驿道上。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从外看暮雪城，只觉此处像一座久经风霜的战场。城外高墙表面，刀劈斧砍的痕迹纵横交错、历久弥新；城下枯草冻得结冰，几乎看不出原形；墙上垛堞处插着的红旗歪歪倒倒，沾了雪又凝成冰，像一条条垂挂的腐肉。
带着锈迹的大门前，进城的人马都裹在厚厚的棉衣里，不敢露出头脸，一路安静至极。
乍一看，这座城市冰冷、厚重，像是屹立在风雪中的孤岛绝壁。
走向城门时，宁凝介绍说：“暮雪城是剑门的附属，剑门保护它，它也能守卫剑门。暮雪城占地极广，比起仙都白玉京也不遑多让。其下大小村镇不计其数，是整个北方最繁华的城市。”
杏春风呵出一口白雾，说道：“我知道，年少时来过这里。”
“来过？那我便不用多介绍了。”宁凝与有荣焉，“暮雪城现在一年比一年繁华，若是碰上什么新奇事物，可以再来问我。”
杏春风点点头。
他裹在绣了御寒法纹的狐裘里，两手藏进袖子，还揣了个铭刻阵法、持久保温的汤婆子。
这副打扮很符合剑修们对医修体弱的刻板印象，是以他们不仅没有半分惊诧，反倒觉得杏春风穿少了，还想让他多加两件。不过杏春风婉拒了他们的好意——剑修们可能不知道，那件绣了无数法纹的狐裘，就抵得上三四件棉衣了。
进城门无需排队，守卫一看剑门的弟子服就连忙放行，周围平民也多有钦慕之色。
有个不足膝盖的小娃，奶声奶气地喊：“神仙！神仙哥哥！飞飞！”他父母也并未表露出畏惧，好似知道这般话语不会让仙人恼怒，不会遭受指摘一般。
几十年前来时还不是这个样子，杏春风一时心生感慨。看来暮雪城在越凛治下的这些年，真的是焕然一新。
进了城门，一股裹挟各种香气的暖风就扑面而来。宽阔的大街两边，各色小贩热情吆喝，食物的热气蒸腾而上；小孩们跑来跑去，手里摇动小巧的玩具，叮铃作响。笑声、闹声、叫骂声混成一片，茶香、菜香、糖果香难舍难分。
家家户户屋顶上都覆盖着厚厚的雪，冰凌一根根垂挂下来，正午的日光照得屋檐壁角晶莹一片。
城里城外竟是截然不同的场景。好比一瞬间从寒冷的孤岛绝壁，来到了春暖花开的人间。
但是细细一想，这又确实很像剑门的风格。曾几何时，他也以为剑修们都难以应付，这才待了半月，就觉得他们与传闻不符。
一行四人走过大街，步幅变得参差起来。宁凝走着走着就落到了最后。杏春风回头时，正看到宁凝停在一个卖甜糕的摊位前，眼神恋恋不舍。
杏春风返身回去找他：“师兄，你不是辟谷了么？”
“是，我辟谷了，我就看看。”宁凝艰难地移开眼神准备离开。
杏春风哭笑不得，只得对小贩道：“给我来两斤包上。”
小贩：“好咧。”一边麻利包装。
宁凝：“师弟也喜欢吃么？”
“不是我喜欢。”杏春风付了钱，接过甜糕递给宁凝，“是给你的。”
“不不这怎么能行，我怎么能收……”宁凝连连摆手，“我是师兄，我买给你还差不多。”
“真不要？”杏春风有心逗弄，“可惜我也不吃这个，那便只能……”
“唉等等！既然师弟不吃，那我，我，我……”宁凝憋了半天，脸都快憋红了。
正当杏春风准备适可而止的时候，宁凝终于下定决心：“我喊你师兄吧！我修为不济，平日里你也一直对我多有照顾，这声师兄我当不起！”
杏春风：……
大可不必。
杏春风：“这就不用了。不过一点糖糕，师兄就收下吧。”
“真的吗？”宁凝最终还是难以拒绝，“谢谢师弟！”
杏春风暗含怜悯地看了宁凝一眼。这傻白甜，日后怕是被骗了还会帮着数钱。像他这么善良可亲的医修，只好帮衬着点，不让别人耍了去。
两人快步赶上前面的炸毛车英光，却不见了陈小竹的身影。
“陈师兄呢？”杏春风问。
沉迷看别人斗蛐蛐儿，正乐不可支的车英光闻言，茫然地抬起头：“啊？”
杏春风：……
这什么不靠谱的门派？
杏：拳头硬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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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____卷内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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