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刚入口的时候，周野就尝出了味道不太对劲，脸色也随之沉了两分——这是烈酒，不是寻常哄人用的彩色甜水。
但喝都喝了。
更何况这一杯是她该的。
所以她强忍着喉间辛辣，硬是把一整杯都饮尽，才闷着嗓子咳了两声。
“你……”
戚师然还是忍不住冲上去，捉住了周野举着酒杯的手腕。
旁人可能看不明晰，可她离得那样近，眼睁睁看着周野最后几乎是掐着手心，才把那两口灼烧的酒咽下去。
那杯酒，她是在替自己喝。
然后戚师然眼见着周野闭眼缓了缓，开口的时候又是那幅一切都很好的模样：“抱歉，我自罚一杯。”
就好像那杯烈酒的影响还没有道歉本身要紧似的。
但不知怎的，她看着这幅表情的周野，就无端想到那天从水下救起她之后，这人假装无事的样子——
其实，要说会装，这个行事规矩的人某些时候比起自己也不遑多让吧？
戚师然心中微动，抓着人手腕的那只手也不自觉松开。
她放轻动作拿走了那只还被周野牢牢抓着的空杯子，眼神复杂：
“……以前可没人敢从我手里抢酒。”
周野笑笑，一只手撑在椅背上，面色难掩苍白，嘴上倒是一如既往不饶人。
“那很遗憾，现在有了。”
戚师然的呼吸滞住了。
名利场里，酒是社交名片，每杯都有它浸泡着利益的目的。咽的是刀子也好，咽的是金子也罢，都得笑着接过。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想为她挡酒。
皮质的椅背忽然嘎吱一响，戚师然的注意力瞬间被拉回到周野身上，随即她看见这人假装咳嗽，拿手半挡住自己颤抖的唇，脖颈后沁出冷汗。
这让她一下把自己方才想说的话都忘了。
“先回去吧，剩下的事回去再说。”
戚师然有些着急，本就算不上喝多的酒意顷刻间全部退去。
她抓过周野的右手使了些劲将人扶稳，把原本设想好的什么计划什么人设通通抛了个一干二净。
边上有人不长眼睛道：“那今晚的舞会……”
“改天再说。”
戚师然冷冷扔了个眼刀过去，半分客气的情面都没有留。
*
回到房间后，周野甩开戚师然的手，去卫生间吐了两次。
情绪上头的当下还不觉得，等她回过头来才感受到胃里像有团火在烧。
本来就没吃晚饭，除了那杯酒之外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到最后，周野就靠着水流掩盖自己干呕的动静。
喝的那杯酒虽烈，但她拢共也只灌了这一杯，醉不到哪里去。
可她觉得自己又好像没那么清醒。
否则刚才怎么会克制不住自己冲上去挡酒的冲动？这不像她。
周野低声喘息了两声，抬眼看自己镜中的样子，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
……真是疯了。
她又缓了一会儿，拿毛巾把脸上的水珠擦干，才拧开卫生间的门锁。
随后她看见戚师然正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膝盖上放着台笔记本电脑。
“给你倒了杯水，喝点吧。”察觉到周野坐下的动静，她头也没抬，“喝了酒别马上睡觉，会头疼。”
说得很有经验的样子。
周野拿起桌上的玻璃杯放到嘴边，抿了两口。
……甜的？
好像是蜂蜜水。
她视线偏过两寸，把戚师然敲着电脑办公的优雅身影装进眼里。
这人早早摘了首饰，换上了一套极简的普通款式家居服，袖口柔软的面料从手腕滑落，看上去就十分舒适——倒是和在外面的形象大相径庭。
可能是她的打量有点过于明目张胆，被盯的人把手上的笔记本盖往下轻轻一拍，扭头过来，“怎么，还没看够呀？还是我这张脸还有解酒的功能？”
周野做贼心虚地摇头，双手捧起杯子吹了吹热气，又乖巧地点点头。
怎么喝酒了就呆呆的？戚师然不觉莞尔。
她的手指在笔记本上一敲一敲，撑着头调侃：“不能喝酒还硬喝，这么爱逞强？”
周野的脖子僵了两分，不自觉又调整了下坐姿，大概是想让自己显得一切如常，清了清嗓子道：
“很久没喝了而已。”
戚师然：“……”
死要面子活受罪。
她巴不得趁此良机扯开周野平静的外表，刚想继续找点垃圾话来反击，却听见熄屏的电脑传来了提示音。
是邮箱的送达提示。
相似的音效也从周野身上传出。
[新邮件：关于珠宝盗窃案的死者尸检报告——寄件人余菲]
她和周野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霎时清明的颜色。
“一起看吧。”
戚师然正了正神色，打开笔记本，将邮件中的尸检报告调了出来。
毕竟做检查的不是法医，整个报告的格式并不是最规范，但多少能作为查案的线索。
粗略看过已知的信息，戚师然直接将报告翻到X光检查部分。
「胃窦部分存在异物，10cm*5cm*4.5cm，于X光下呈现黑色圆形阴影。……」
和她们之前怀疑的相符——死者在死在展览柜中之前，提前将宝石吞进了胃里。
但是为什么呢？
带着疑惑，戚师然继续往下翻了两页，看到了其中比较特殊的一条信息：
“食道陈旧性损伤……？”
戚师然的眼里满是震惊。
“难道……”
“这个‘安德鲁·梅’，还是个惯犯。”周野接上了后半句话。
“那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该查一下死者的身份、动机和手法？”
“我、们？”
周野念得缓慢，带着些许调侃的眼神瞧她：
“之前还要和我做交易，怎么现在突然这么积极？”
原本戚师然正看着那X光报告出神，不知在想什么心事。
听到周野这么一问，眼睛顿时眨了下，转头复又换上一幅随心所欲的神情：
“唔……我改主意了嘛！”
看戚师然这随时随地180°大转弯的反应，周野嘴角抽了抽：“这个时候，戚小姐不和我谈权限讲身份了？”
戚师然眨巴了两下眼睛，双手十指交叉着托住下巴，自下而上抬眸，很不要脸地撒娇：“嗯……权当我昨天在闹脾气，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周小姐，周顾问，周大警探……我们合作吧？”
在她闪闪发亮的眼神中，周野叹了口气。
这趟出差叫她碰上这家伙，好像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那辛苦戚小姐，先和我一起跑趟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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