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想到自己的经历,惯常说起话来不讲究分寸的戚师然,这次意外地没对照片上的人指手画脚。
这么小的孩子能懂什么呢?在还不懂什么是异国他乡的年纪,只要是跟在母亲身边,不论跑到哪儿都会是开心的吧。
——就像她小时候一样。
所以,戚师然只是越过周野的手机,默不作声地看了那烟盒许久,而后问:“这张照片,是温敏带着女儿,在偷渡自由岛的时候拍的?”
戚师然的声量不大,话里听不出情绪。
见人对自己搜出来的资料不感兴趣,周野抽手收回手机。观察到对面人视线的落点,她也同样看向手中那烟盒。
“或许是吧。”
周野双手支在膝盖上,注视着眼前的照片面带嘲讽,“算算年纪,那个时候温敏还不到27,就已经是‘声名远扬’的老手了。在逃到北美的时候,她女儿甚至只有9岁。”
多可怜啊,自己犯罪还不算,还要再牵扯一个若生在其他家庭本可以有好出路的女孩。就因为那一层生来的、无法选择的血缘关系。
一抹厌恶的神色从周野的眼底悄然滑过。
戚师然对此却没什么想法,随口便道:
“所以,其实是‘女承母业’。母亲搞走私,女儿就也搞走私,很合理。”
合理?
周野的眼神一下子黏到了戚师然身上。
“母亲是什么样子,自己就非得是什么样子吗?”
这次不知为何,周野的反应格外大,连带着捏着盒子的那只手上都隐隐浮出青筋。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她说完这句话停顿了下,语气却依旧生硬:
“都是成年人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选择的路负责。否则的话,我们都不用工作了,不如直接把监狱改成世袭制。”
讲到这里,她的声音低沉下来,“……亲人的堕落可不是用来赦免自己犯罪的理由,她现在就是个罪犯罢了。”
这话说得凛然,本没有什么好指摘的。
可戚师然硬是从周野故作自然的肢体动作、和她看似冷漠的话音里,无端听出了点旁的味道。
戚师然眼神微动,姿势慵懒地往椅背上一靠,“有句被用滥了的话讲说,‘未知全貌,不予置评’。现在证据都没完善,就说她是罪犯,好像不太符合周大警探您的风格哦。”
周野忽然抬眸,“像她这种隐藏着目的,伪造身份设局的,有几个是好人?”
戚师然原本是存了试探的心思,故意激她。却没成想,被周野直接看了穿,话里有话地反把题又给抛了回来。
纵然心里一凉,戚师然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这话太极端了吧?”她撩撩头发,又换了个靠坐的姿势,与周野对视两秒,“凡事总有例外的。”
“例外?能有什么例外?”周野喉间溢出冷哼。
“只是想活下去的话,做什么不好,非要靠骗人的手段,还一做就是十余年?这么荒谬的说法,如果用来替自己脱罪,也不知道会有哪个受害者、哪个法官会信。”
气氛刹那间变得紧张,戚师然脸上最后那点礼貌的笑容也消散殆尽了。
她垂眼,看着自己手指上鲜红光滑的甲油,轻轻摩挲了下上头细小的划痕。
“唔,会不会是因为周小姐你的运气不错,人生过得还算如意,没见过可怜人的生活,所以才不信?”
她轻声说。
听到这话,周野盯着人看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你说什么?”
“她偷的可是你的东西,你还为她说话……?”
戚师然直面上周野的眼神——那里头藏着一道锋利如勾的、能破除一切迷瘴的寒光。
于是她笑笑,立刻道:“抱歉,我说错话了。”
周野继续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对面这人一番,却没从她那张表情管理堪称完美的脸上发现什么破绽。
可一丝古怪的直觉已经开始在她的心里蔓延。
一个年纪轻轻的富家小姐,不怕尸体,不怕危险,价值千万的传说级别蓝宝石丢了也从容不迫,让配合就配合,还和自己互动得有来有往……
太过正常,有时反而也是另一种不正常。
但她手上没有真正的证据,只能再次克制住自己的猜疑。
“好,原谅你了。”
周野吊起眼角,只用一句话,轻飘飘把方才所有的对峙与试探都揭过。
“再看下现场吧,时间不早了,没其他发现的话早点回去。”
说是再调查一下,实际上这整间房里也没什么好再看的了。
客厅干净如新不说,连卧室床铺都没乱过,叫周野不由得感慨老手就是麻烦。
大概率等下叫安防的人来,也不会在痕检方面有什么成果。
看来今天最大的收获也就是那个行李箱了。
周野将东西一件件原样收回去,在摸到那只手表时,动作有了片刻停顿。
“怎么,还在想王保富的事?”
戚师然再次抓住了周野的小动作,精准地就像开了自动识别的外挂。
周野掩眸沉思,被手套包裹的手指骨节明显,右手食指指尖无意识地在桌上一敲一敲。
她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手机上,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直到“叮咚”一声响起。
是来自余菲的邮件提示音。
注意到周野的表情变化,戚师然在餐桌上抓了把小零食,便往周野的方向凑过来。
“有结果了?”
“嗯。现在来看,我们的推论是正确的。”
周野点开附件里的监控截图,里面出镜的赫然是刚刚上船时候的王保富。
在路过某条走廊时,监控的角度恰好拍到了他的手腕。
“你说的,朗格,奥德修斯系列。”
戚师然看周野的眼神惊讶极了。
紧接着,她忍不住问,“你方才是怎么猜出来这表属于他的?”
“我其实没靠猜,只是……”
周野拿起那只表,摸了下这表盘上光洁如新的表盘面,瞧见里头的两根白色指针仿若细长利刃。
“一来,是这表盘太干净,不会是死者自己带的款式。二来,今天早上,他在我问日期的时候下意识抬手——当时我没明白,看到这表时才懂……”
周野隔空点了点这表盘中线上左右两个显示着“FR”“03”的框。
“朗格这表上,有大日历窗。我当时问他‘登船多久’,他抬了手,是想看表上的日期。可他忘了,自己现在手上的那只旧表是无法显示日期的。”
“有道理啊,因为是近期换的表,所以他对表盘上的东西不熟悉,”戚师然怔怔地听着,又想到一件事,“诶,那磨损呢?这和表盘磨损有什么关系?”
周野按亮手机微微一笑,“因为这张温敏的照片。”
照片?
戚师然不解,再度就着周野举着手机的姿势仔细端详了一遍。
在看到某一处时,她的瞳孔骤然一缩。
“表带磨损,表盘朝内。现在在王保富手上的,大概率原先属于某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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