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已经连续下了一整周的暴雨,路边的景观树被雨水打得没了生气,叶子哗啦啦掉了一地。
地方气象台每天都向市民发送橙色暴雨预警,车载音响里传来播报员的声音:“A市遭遇难得一见的持续性暴雨天气,请广大市民非必要不出门……”
啪嗒一声,副驾驶上的男人点燃嘴里叼着的烟,他不耐烦地关掉电台,摇下车窗冲外面吐了个烟圈。
狂风四起,暴雨顺着缝隙闯入这狭小的空间。
“喂。”许松禾腾出一只手接起电话,他懒扬扬靠在椅背上,烟灰被风吹得到处都是。他伸手一抹,原本细碎的粉末在粉色衬衣上留下一道淡灰色痕迹
“操。”他骂了一声后猛吸一口,眯起眼如痴如醉。
“许少,有消息说江海最近在重新调查当年的监控。”电话那头的人话音刚落,一群男男女女的欢呼叫喊声伴着酒杯碰撞的脆响传了过来。
“才几点啊,大白天的就开始了?”许松禾嗤笑一声把电话拿远了几厘米,满眼皆是不屑:“查,让他查,我就不信他迟宴还能查出什么花来。就我说,都三年了,他装深情也得有个度,我那个死鬼哥知道恐怕得感动得哭吧,哈哈哈哈。”
车身经过了个水坑,司机一不留神直直冲那水坑开去,震得许松禾的笑声转了个弯。
“许少,你没事吧?”电话那头的人听到许松禾突如其来的公鸭嗓一愣。
“没事!”许松禾吼道,许是觉得没了面子,他转头对司机狠狠龇着牙,骂道:“你他妈的到底会不会开车!你被辞退了,开完这趟就收拾东西赶紧滚!”
司机听到他的话呼吸一滞:“许少,我给您开了五年的车,刚刚是我的失误,您扣我工资吧!您……”
许松禾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笑说:“你开了几年车跟我他妈的有什么关系,扣工资?我缺你那点钱?”
司机咬了咬后槽牙没说话。
许松禾斜眼看向他死死抓着方向盘的手,毫不留情在他后脑勺上扇了一巴掌:“别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好好开车,老子要是掉了一根毛,我拿你全家陪葬。”
司机压下心中的怒火,是了,面前这人他惹不起。
“是,许少。”
**
何秋韵坐在店里玩填色游戏,他有个习惯,填色的时候只用单色。以前赵竹之总说他是懒,懒得换笔,懒得收拾。
梁玉在他某年生日时送了他一套两百多色的彩铅,但他依旧是每次从中挑出一根,用完了才换新的。
窗外的雨声逐渐没了声音,店内只剩下画笔沙沙作响。
雨停了?何秋韵有些惊讶,毕竟今早他还收到了天气预警短信。他伸了个懒腰,从手腕处取下头绳,将披肩的长发随意梳在脑后。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
“喂?”何秋韵开了免提,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在本子上涂涂画画。
迟宴低沉的声音缓缓从手机那头传来:“是我,你明天有空吗?”
何秋韵“唔”了一声:“有啊,怎么了?”
迟宴问:“明天是岁岁生日,我准备给他办一个生日宴,你来吗?”
何秋韵手一顿,黑色签字笔在蝴蝶尾翅上留下一道墨迹,他将那页纸拎起来对着光看了看:“我……”
话还没说完,对方的手机“碰”的一声像是掉到了地上,随后是一串皮鞋声。
电话那头远远地有人在说话:
“许岁岁,爸爸说过很多次了,在家里不要跑。”
“我听见师父的声音了,我想和师父说话!”
“那你要先告诉我你要做什么,而不是跑过来把爸爸的手机都撞掉了。”
那头的声音停顿两秒,随后迟宴的声音顺着听筒传来:“是许岁岁,他最近特别调皮。”
何秋韵知道许岁岁的自闭症差不多快好了,听迟宴说,这件事把医生吓了一跳。当时对方一直拉着小孩的手不放,连声说这是医学奇迹。
无奈的是,或许因为许岁岁自由的灵魂被封印太久,他最近简直是要把以前没调过的皮全都连本带利补回来,整天在家里上蹿下跳。
“师父师父师父!”电话的使用权被许岁岁一掌夺过,何秋韵听到小孩带着鼻音的呼吸声:“师父来岁岁的生日派对!岁岁新交了好朋友要介绍给师父,好不好啊?”
“既然岁岁亲自邀请我了,那我肯定要去呀。”何秋韵笑着回答。
雨停之后,店内倏然安静下来,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许岁岁听见他的回答欢呼一声,小奶音在店里横冲直撞。
何秋韵听着那边的动静不禁勾起了唇,不用亲临现场,他也能想象到迟宴那边的鸡飞狗跳。
上次从迟宴家回来前,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迟宴时不时会发一些消息过来。
有时候是许岁岁的照片,有时候是小孩发来的语音,何秋韵虽然不怎么爱回消息,但每一条都有认真看过,然后总在不经意间发出小孩子长得也太快了的感叹。
唯一一次不同的是,上周某个晚上,何秋韵刚冲完澡,手机里便弹出一条迟宴发来的语音。
他以为是许岁岁又吵着要和他说晚安,便顺手按了收听键。他手机开了外放,没想到,迟宴的声音就这样突如其来地在浴室里回荡:
“你在哪?”
男人像是喝了点酒,语气和平时不同,低哑富有磁性的声音稍带着点粘性。
何秋韵站在原地愣了足有半分钟,当他鬼使神差拿起手机准备再听一遍时,那条消息已经被人撤回了。
迟宴发错人了?
**
许岁岁生日当天,何秋韵站在迟宴家门口差点以为走错了地方。
别人家的院子里都是养花种树,迟宴倒好,直接把游乐场搬了进来。
儿童滑梯、蹦蹦床、儿童泳池……更夸张的是,车库的原住民被赶了出去,十几辆造型各异的玩具小汽车整整齐齐地停放在里面。
“师父!”何秋韵刚进门,怀里便多出个人形小挂件,他搂着小孩往院子里走去:“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许岁岁掰了掰指头,说:“我感觉师父来了,师父离岁岁家还有五棵树那么远的时候,岁岁就知道了,所以就出来了。”
他说着伸出手掌比了个四。
“你这是四,这才是五。”何秋韵帮他把剩下那个指头竖起来,有些好奇地问:“岁岁能感觉到师父在哪?”
许岁岁盯着那五个小短手指看了看,又摇摇头把大拇指给缩了回去:“有时候可以,有时候不行。”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亮亮的,从何秋韵怀里抬起头说:“师父来救我的那次,就是因为感觉师父来了,我去找师父。”
何秋韵很快反应过来,他是说在幼儿园门口遇到人贩子那次。
难怪小孩会一个人乱跑,原来是感觉到自己的气息了吗?
“许岁岁,爸爸不是说了不许撒娇叫人抱吗?”就在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何秋韵和许岁岁齐齐向那边看去,在看到迟宴的一瞬,何秋韵没忍住笑出声。
只见迟宴穿着一身黑色休闲西装,双腿修长笔直。本来这身打扮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视线往上,男人头顶多出两只雪白的兔耳。
“我还在许岁岁梦里?”何秋韵从上到下打量了迟宴一番,最终把目光停在那双耳朵上。
“……我倒是希望如此。”迟宴瞳孔左右动了动,低声回答他说。
刚说了这么一句,门口进来几个带着小孩的客人。小朋友们一见到迟宴,立刻兴高采烈地朝他跑来。
“是兔子哥哥!”
“不对,是兔子叔叔!”
“不,是哥哥!”
几个小朋友绕着迟宴的腿转了两圈,叽叽喳喳地争论不休。
一旁的大人挠挠头跟迟宴打招呼:“迟总今天这是……?”
迟宴露出很官方的笑,看起来从容不迫:“毕竟是小朋友生日,他说这是他的生日愿望。”
大家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人群中传来一阵恭维:
“迟总真是好爸爸!”
“是啊是啊,我们都要多多向迟总学习!”
“……”
一群人站在门口说笑了几句,就开始聊起各家的生意,江海不知从哪冒出来,将众人往大厅带去。
何秋韵就这样一直站着没动,心想不愧是迟总,这心理素质也太强大了。
为了满足小朋友的生日愿望,脸不红心不跳地扮演“兔子叔叔”,过几天还得若无其事地和这些人谈生意。
这时,许岁岁从何秋韵怀里挣脱出来站在地上:“师父,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何秋韵饶有兴趣地点点头,半蹲着把耳朵凑到许岁岁嘴边。
“爸爸骗人,才不是岁岁想看。秦叔叔说,他们和爸爸打赌,谁输了谁就扮成小兔子。”小孩子嗓门很大,虽说是悄悄话,但在场的两个大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迟宴听到这已经眼皮直跳,他还没来得及阻止,许岁岁接下来的话脱口而出:“秦叔叔说,爸爸认怂,所以爸爸输了,还说,愿赌……服输!”
迟宴一把扯过小崽子的衣领把他拽到自己身边,他右手抚了抚眉心,脸上故作淡漠的表情再也绷不住,狠狠皱着眉深吸了口气。
何秋韵将男人神色的变化尽收眼底,打赌?
他捏了捏耳垂,凑到迟宴身边轻声说:“迟宴,那我也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你想听吗?”
迟宴垂眸看着身侧的人,对方眉眼弯弯,像只得意的小狐狸。
“什么?”
何秋韵轻笑了一声,刚想告诉他,那天晚上那条语音其实自己听到了,大腿却被人飞奔过来抱住。
他没站稳,一个踉跄往前一扑,直撞进迟宴怀里。
身后那个抱着他的小崽兴高采烈地叫了一声:“是爸爸!”
何秋韵:?
迟宴眼底露出一抹探究的神色,他缓缓开口说:“这就是你的秘密?你也有一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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