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白榆偏眼:“我写?”
江钇满脸的理所当然:“你不是来帮忙的吗?”
周白榆默了默,弯腰拿起桌上的黑笔,开始照着上一行的格式登记名单。
他握笔的姿势很标准,即便是站着写不方便,一笔一划也清晰匀称,和上面原有的字体形成鲜明对比。几十个字,不到两分钟写完了。
江钇拍下完整名单发给夏骄阳,问:“你学过书法?”
周白榆说:“小时候练过几年硬笔。”
“难怪。”江钇真心实意夸奖了一番,合上登记册,长舒一口气,“终于可以休息会儿了。”
轻松闲话了几句,何瑞一路碎碎念地走出来。
“今天真是忙得晕头转向的……”他停在门口,叉着腰,冲江钇潇洒一挥手,“你进去吧,去歇一会儿,外面有我们就行。”
江钇嘴上答着“好”,却顺道拽走了周白榆。
何瑞刚打算和周白榆聊聊天,才张开嘴,人已擦肩而过。他懵然回头,望向两人步伐一致的背影,反应片刻想到什么,又自己嘿嘿笑了两声。
后场里,江钇仰头猛灌水,一口气喝掉近半瓶。
周白榆定定看着她,忍不住提醒:“慢点喝。”
江钇动作一顿,眼皮微垂扫过去,唇角悄然扬起。
须臾,她放下手里的瓶子,冲周白榆抬下巴:“伸手。”
周白榆脸上仍有少许困惑,但不再像上次那样犹豫,让伸就伸,配合度极高。
江钇哼了一声,得寸进尺:“今天怎么不问我伸手干嘛?”
周白榆不自觉想笑,故意收回手逗她:“伸手干嘛?”
江钇表情立敛,鼓着脸扮演起河豚,还刻意往后退了两步,以表达不满。
周白榆低低笑了声,重新走近,主动伸出左手递到她面前,态度格外端正诚恳。
江钇斜睨他半晌,右手拳头不轻不重地直接落至他掌心。
他们的皮肤温差总是很大,互相侵染,热度传导得极快。
周白榆明显愣了一下,心口缩紧,手臂有些僵住。指尖与腕处在无意中贴合,触感细腻,让他无法忽略,也不敢轻易动弹。
迟迟没有等到下一步动作,周白榆面色渐露疑惑。他不确定地掂了掂那只手,意在询问和催促,但没得到回应,江钇只是目光跟着他打转,眨巴眨巴眼睛,却不说话。
纠结了半天,他垂眼握住她的拳头,没辙似的轻轻捏了捏,最后翻过来小心掰开她的手指。
熟悉的包装纸映入眼帘,周白榆拿起看清,好笑道:“又是巧克力?”
这是什么语气。
江钇轻飘飘的思绪一秒回笼,作势要抢:“不想要还我。”
“不是已经给过一块了?”周白榆举高避开她的动作,低头含笑注视她。
江钇努了下嘴,说:“又不一样。”
“哦。”周白榆这才仔细观察起手里的巧克力。
刚才被她攥得太久,巧克力已经有点融化变软,但并不影响辨认基本形状。
周白榆来回换了好几个方向,不太确定地问:“上次是‘E’,这次是……‘N’?”
看江钇的反应,应该没猜错。
他的视线完全定在她脸上,神态和语气忽然都认真起来:“干嘛总给我这个?”
问句里有好奇,有不解,还有隐约的试探。
答案很明了,但江钇偏不正面回答:“哪有总?”
周白榆抿唇。才第二次,的确称不上“总”。
他只好回到话题本身:“那今天又是为了什么?”
“给你打伞?”
“陪你等车?”
不等她开口,他就先用她曾给过的模板举一反三,自顾自猜测起来。
江钇没搭腔,因为上翘的唇角很难复原。
周白榆注意到了:“笑什么。”
三个字听上去不是单纯的疑问,好像还有点不好意思。
江钇心道:笑你可爱。
她还是没回话,努力压平嘴角,对着他摇头摆手地随意糊弄一通,然后就径直离开。
……
店里的周年促销活动总共持续了七天,这期间,周白榆每天都会收到一块江钇送的巧克力。
见面对视一笑,再同时朝对方伸手,几乎要变成他们两人的习惯。
就像一个神秘无声的交接仪式,其内涵是关系的深入和递进。
到第八块时,周白榆终于恍然意识到江钇的用意。
隔天下午,他们在后场门外碰面。他如以往一样笑着伸出手,理所当然地向她讨要可能的最后一块,迫切想要验证心中的猜想。
江钇却反常的未动,只看了眼他手心,明知故问:“干嘛?”
周白榆微顿,开口:“我的巧克力。”
“哦。”江钇侧身指向身后,随意道,“我给他了。”
周白榆一愣,下意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不远处的何瑞正戴着手套在热食柜台后面忙碌,听见两人提起自己,连忙从机器间的空隙探出脸来,冲周白榆招手憨笑示意。
周白榆也挤出个微笑,勉强算回应。
期待无故落空,他面上虽然看不出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但眉眼间明显要比刚刚冷淡许多。
见江钇没有再说话解释的意思,他一言不发开门进了后场。
换完衣服出来,江钇和何瑞又聚在收银台前,有说有笑地折着备用杯套。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何瑞的话痨属性暴露无遗,每天都有说不完的新鲜八卦和趣事给他们分享。
周白榆隔着货架远远望了眼,没过去,转身往反方向走。
心不在焉地整理了会儿商品排面,他还是停下手上动作,认命地侧回头再次瞥去一眼。
那边的交谈已止,江钇背对着他,正低头专注于摆弄手里的东西。周白榆看不见她的脸,反倒是跟旁边的何瑞撞上视线。
对方仍是笑呵呵的,满脸写着友好,仔细看又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莫名的歉意。
周白榆来不及深思,进店的客人阻隔了画面。
下午人不多,工作也轻松,夏骄阳交给他们的主要任务是核查本月的临期品。三个人抽空简单分完工,一人占据一个货架清点。
江钇和周白榆今天有限的交流都仅与此相关,难得的没有像之前那样闲谈。
除此之外,一切如常。周白榆好似并不把缺失的那块巧克力放在心上,至少表面看起来淡定坦然,但江钇能够感觉到一些有意无意的视线追随。
尤其是在她与何瑞对话的时候。
她在心里小乐了下,装不知情,偏不主动去找他说明。
江钇的工作时间在周年活动结束后就恢复了正常,四点一到,她和何瑞一起打卡下班。
因被外面的顾客绊住,她晚了几分钟进后场,恰好跟何瑞在楼梯上碰到。两人一上一下,都停下脚步。
窄小的楼梯无法容纳两个人通过,江钇离地面更近,正准备退下去让行,就听见何瑞突然开口:“那个,我先出去等你。”
是个陈述句,但语气并不确定。
江钇愣了下,猜他应该是有话要说,于是点点头应:“好。”
再从二楼下来,江钇才发现周白榆也在后场。他自Walk-in里出来,正在对面的货架上翻找下一个要补齐的冷饮,听见动静也没抬头,只在转身返回时快速扫了她一眼。
江钇眨了眨眼,顺路过去道别:“我走啦。”
“嗯。”周白榆的声音在Walk-in狭小的空间里显得很沉闷。
话音落下,外头没了响动。
他三两下填满空缺的格子,深吸口气,心烦意乱地往外走。
而后在门口倏地止步。
江钇还没离开,就立在色彩缤纷的汽水货架前,漫不经心地仰脸望着他。
Walk-in本就比平地高出一截,周白榆站在上面,本该有种居高临下之感,却奇异地觉得当下真正占领高地的人不是自己。
顶板上挂着的冷风机呼呼地转,凉气不断扑打在背上,冻得人发麻。
他回神走下来,反手拉紧身后的门。
两人的距离因此变得极近。
四目交汇,微妙的安静弥漫在他们之间。
周白榆先撇开眼,声线很低:“怎么还没走?”
江钇没心没肺故意发问:“你今天心情不好啊?”
周白榆顿了顿,说:“没有。”
“真的没有?”
“……”
“没有。”
“好吧。”江钇很懂得适时放弃,“那我先走了。”
说罢,她毫不留恋地按下墙上的出门按钮。
周白榆脸上的神色换了又换,到底没阻止。
“明天见!”
江钇最后回头留下一句,身影消失在后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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