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桉这才反应过来,破天荒地有些羞涩,道谢道:“多、多谢韩家哥哥。”
韩树年长她一岁,本该是以兄妹相称,听到这话,韩树心里像是打翻了蜜罐,方才抢花的辛苦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巫寻桐在一旁抱着胳膊望着两人,道:“韩树,花你也送到了,随我去看看方才西域人的比武如何?”
灯会已经将近尾声,逛灯会的人只多不减,寻桉和贺知槿坐在篝火旁休息,各啃着一个刚出炉香喷喷的烧饼。
“冷吗?”贺知槿随口一问。
寻桉摇了摇头,捻着手里的那朵谍岚花。见她的心思还在方才的事上,贺知槿知趣地移开了目光,望着面前熊熊燃烧的篝火。
寻桉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只听人群中有什么人大吼了一声“快追”,她连忙回过神,站了起来,贺知槿本能地将手迅速伸进袖口,握住一直藏在里面的短刀,警惕地环顾四周。
只见三个莲花司的人正在追逐一个姑娘,他们鲜红的袍子如同火焰一般燃烧,行人匆匆让路,谁都知道阻挡莲花司乃是死罪。
那姑娘披散着头发,浑身是血,踉踉跄跄地跑着。
“让开——让开!快!杀了她!”最前面的那人捧着一个罗盘,大声叫喊着,其余二人得了命令,腰间的降妖剑已经出鞘,他们个个双眼明亮,表情坚毅,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寻桉见那少女已体力不支,早晚都要被追上,当下做了决定,扔掉手里的烧饼,刚要迈开腿,立刻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禁锢在原地,她有些吃惊地抬起头,对上了贺知槿的目光:“放开我,好疼——”
“莫要多管闲事,”贺知槿的声音很低,手上的力道只增不减,他牢牢地抓着寻桉的手腕,将她逼至墙角,躲进了阴影处,再次重复道,“不能去。”
寻桉冷不丁被贺知槿这样强大又陌生的力量压制在暗处,手腕也被抓出了红痕,她又怕又气,眼下竟直接给了他一脚,后者吃痛,闷声后撤,趁着这样的空档,寻桉头也不回,拎起裙摆朝那少女逃跑的方向追去。
贺知槿缓了缓神,直起身子,脸上难得地出现了急躁的表情。
他追在寻桉的身后,在杂乱的风声中,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仿佛又回到了那片被鲜血浸染的松树林。
灯会本就喧闹无比,这点小乱子并不能打扰人们的兴致,人群离散又合拢,吞噬了这场动乱的痕迹。
*
寻桉伏在树丛中,因为方才剧烈奔跑,她的脸染上一层红晕,贺知槿也藏在她身边,二人尽量克制地呼吸,此处离灯会已有很远的距离,远处依旧喧哗,而这里的温度却已经开始变冷。
不远处,那姑娘再也跑不动,跪倒在地上,她注意到身后莲花司的脚步声,连忙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徒劳地护在身前。
“你要怎么做?”贺知槿叹道。
寻桉也不知。
方才见那姑娘太过可怜,救人心切,便追了过来,可自己毫无本事,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她被杀吗?
她忽然想起什么,急忙在袖中翻找,不多时,贺知槿看见她信心满满地拿出一串檀木珠,还没来得及阻止,这丫头便站起身迈开腿,从树丛中出去了。
打头的人是个魁梧大汉,胡子拉碴,瞎了一只眼睛,见寻桉忽然出现,呵道:“小孩,在这里作甚!莲花司除妖,莫要添乱,快回家去!”
寻桉并不畏惧,她走到狐妖身边,望着面前的几个红袍,道:“她不是狐妖,是我邻家的姐姐,你们认错了。”
随后,悄悄将手串塞到狐妖手中。
“分明是只狐妖,没想到喧哗城池居然还有妖魅横行,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那人怒视着少女,瞥见寻桉护她的动作,冷哼一声,“既如此,和妖魅交游者,通通格杀勿论!”
“慢着!若是误伤人类,你们担得起吗?”寻桉连忙说。
独眼终于迟疑了,他掏出袖中的罗盘,眨了眨唯一的一只眼细细查看,果然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师兄?”身后的红袍询问。
“真是好生奇怪,这寻妖盘现在没了反应……”
“怎会如此?我们是一路追到这来的,偏偏忽然没了反应,我看是这小姑娘使了什么障眼法!”另一人愤愤道。
独眼也没什么闲情逸致和小孩子聊天,任务紧急,不能浪费时间,于是他立即抄起背上的那把红木琵琶抱在怀中,手指灵活拨弦,曲名《霓裳》。
这瞒天过海的法子没用!
贺知槿连忙将寻桉挡在身后,后者暗叹不妙:“这人是啼州乌河的琴师,快,堵住耳朵。”
寻桉的话音刚落,贺知槿就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人的琴声催得人头晕目眩,两眼昏花,那狐妖也痛苦地趴在地上,丝毫没有了还手之力。
“莫要同他们废话!退后!”
这声音来得太及时,寻桉惊喜地抬眼,看到了自家哥哥令人安心的背影。
巫寻桐回身看了一眼妹妹,又望向面前的莲花司:“莲花司,你们丧尽天良,虐杀无辜,是你们不知天高地厚才对。”
他这样说着,深紫色的角撕破他额头的皮肤缓缓长出,他双手渐渐拉长、变形,成为尖锐的爪,细小的紫色鳞片从他的小臂开始向下生长。
骨头与骨头碰撞发出有质感的声音,一对与脊柱相连的翅膀直接从他后背长出来,舒展,又迅速合拢。
与其说那是翅膀,不如说是从他身体里抽离出来的骨头,那骨翅洁白锋利,令人不寒而栗。
再次抬眼的时候,他的眼睛红得快要滴血,额头上浮现出浅浅的图案,纹路像是一只凶神恶煞的厉鬼。
“什么!竟然是魔!”
“快、快请求支援!”
独眼睁大了仅有的眼睛,身后两个红袍见状吓得连连后退,贺知槿狼狈地捂着耳朵避免琴声的侵扰,看着巫寻桐的这副模样吃惊不已。
随后,巫寻桐“噌”地蹿起,飞速地贴近那独眼,还没被看清动作,利爪抬起又落下,独眼被甩出几米,彻底变成了瞎子。
“知槿!”
贺知槿会意,不再犹豫,捡起独眼扔下的琵琶,狠狠朝他头上砸去。
寻桐落到地上,身后骨翅嘎吱作响,刹那间,一根骨刺从他左手手掌中长出,同时右手燃起幽蓝的火光,抽出千丝万缕,冲那红袍裹去!一人没躲开,被刺中了胸膛,倒在地上痛苦地倒吸冷气,另一人挥着手中利剑,向他没来得及收回的右手斩去!
真实的痛感传来,长剑撕破皮肉,伤口深可见骨,他彻底被激怒,双眼变成了血红色,右手使不上力气,他便直接冲那人的脖子咬去。
眼看着那人的利剑就要斩断巫寻桐的脖子,贺知槿转身欲替他挡,却被那个断了腿的人一把抱住,动弹不得。
“寻桐!”贺知槿嘶哑着叫出声来。
“噗嗤”一声,一把长剑从胸膛刺出背脊,将那人贯穿,顿时鲜血喷涌。寻桉喘着粗气冲到哥哥身旁,将剑柄用力一扭,那人便最终没了动静。
自从意识到自己的无力之后,寻桉就向钱泓一偷偷讨要了这把剑,不同于哥哥佩戴的木剑,这是货真价实的锋利之物,连带着钱泓一送她的种种暗器,平日里尽收在她的袖子里,她的袖子似乎能收纳千山万水。
她自幼体弱,武功又不及哥哥,父亲说她永远被保护着,可是,在那逼仄小屋面对握刀的贺知槿时,在那昏暗的寺庙被大蛇缠住时,在自家小店遇到登徒子闹事时,她才意识到没有人会永远保护自己。
她是魔,从她出生起就注定这一生不会平静,至少,她不想成为谁的累赘。
“师兄——”倒在地上的断腿见师兄已死,刚想拔剑自刎,却被巫寻桐抢了先,一把匕首直接塞到他的口腔里,他剧烈地哆嗦着,不一会儿就断了气。
巫寻桐的目光又落在那独眼身上,他被琵琶狠狠砸了一脑袋,此时此刻正趴在地上挣扎着。他将匕首从尸体的嘴里拔了出来,扔给了贺知槿,贺知槿接住,没有丝毫犹豫,转而将匕首刺进独眼的心脏。
红袍都被杀死后,三人才松了一口气,坐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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