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子坠地幻化作了人形,居然是个小胖子,看起来还软趴趴的。
“你?”葭菼青葱细指微微一指,“你…和那花店老板是一伙儿的?”
小葵子迟缓地摇了摇头,一双眼睛忽闪,“不是,我是一只小朵葵。”
葭菼狐疑地打量着它,“那这里是白山吗?”
小葵子一脸乖巧,“不知道。”
葭菼半是无奈、半是气结,于是一人一籽继续朝着腹里深山走去。这座山在众山中确实有些微不同,本是极北之地,其他山峰都是山雪覆盖,可是这座偏不,愈是往上走,愈生出了些许暖意,甚至途中葭菼和葵子听到了虫鸣鸟叫。像是踏入了另一处桃源村,可若葭菼探知无误的话,这地方压根没有半点灵气。愈往上走,雾气便愈浓,绿色灌木在灰色雾气中若隐若现。
半晌,两人才登了顶,一处灰顶黑门的道观在雾气中隐约现身。
葵子好奇地从袖口探出了头,“主人,这是哪儿?”甫一露头,几只鸟便猝然俯冲,葵子赶紧钻回了袖口。那鸟在葭菼身侧盘旋数周,似乎辨认来者身份似的,片刻才又缓缓飞回了浓雾。
葭菼微微蹙眉,他推开这荒凉道观的黑色木门,想要一探究竟。
可是,葭菼左手被人蓦地一扯,“哥哥?”
身后这人眉目清秀,和那夜雾里初见时似乎并无两样,葭菼不禁喜上眉梢,“江流?你怎么会在这?”
可是随后,葭菼缓缓蹙眉,是啊,江流怎么会在这?
方才那点狂喜被狐疑一点点浇灭。
同样地,江流此时也狐疑地细细端详着葭菼,“白山中出没的非鬼即怪,你真的是哥哥么?”
葭菼嘴角一抽。可是随即,他便迅速捕捉到了一个信息,“这里是白山?”
闻此,江流眸光微微一动,“是。”
而恰在此时,葭菼耳中忽地传入东凤通灵之音,“神君,天君已经知道你破了极北之地的结界了。你快速速退回,别刚飞升就犯了天规!”
“神君,你务必要听我说,进了白山,千万不能相信任何人,白山内尽是穷凶极恶的邪灵,念清灵咒,千万不要听他们的话,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葭菼身形一震,盯着江流的视线不由发紧,“穷凶极恶的邪灵?可是江流…看上去也不像坏人啊。”
他瞧着江流一身白衣,青玉色衣边遍布钩花纹理,若有似无地,似乎又能闻见那抹熟悉的苦药香。江流轻轻挥了挥手,道观黑色木门依势缓缓洞开。这处道观看起来久远而破败,外面黑色匾额原本嵌着烫金大字,“白山观”,此时早已褪色。
刚入道观,正对大门有一处石屏风,屏风上似乎是绘制着一副山野美景图,再仔细一看恰恰是这周遭的景色。石屏风周围种着几颗竹子,竹节分明,青翠欲滴。绕过屏风,后面是一口大水缸,这水缸质地坚实,用手一碰便发出“嗡”厚实的回声,两侧各有一处锁扭,将这大水缸紧紧扣死。地面是青石板铺就,直直通向内里道观,右侧似乎是道士们休整的清修室,再旁边是柴房,柴房门正对着这处大水缸。左侧是研习道法的道室,再旁边是一处藏书典籍的清雅殿。这处道观虽看上去已弃置多时,但似乎…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
两人步子一顿。眼前是一处修室,漆红木门铜色门锁。这处修室看起来简简单单,一张青灰色方桌、几点笔墨纸砚,背后墙上挂着一副水墨画,画上分明是山水模样,俯视视角下的山川陆地轮廓像一只烧鸡了,再细看,这些湖泊,竟也给画成了一壶酒的模样。不知为何,葭菼总有一种古怪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微微蹙眉,再次凑近端详,却倏忽呆愣在了原地。
那画作的落款虽然潦草,却依稀可见写的是,白山观葭菼。
葭菼一僵,“我?”
他的心中猛然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像是唤起了心底某处沉积的记忆。他猛地转过身去,顺着那扇虚掩的门直直望向对面那处修室,似乎他原本就已了然,对面还有一间房,那房中必然同样挂了一幅画。
未及仔细考虑,他三步并作两步推门而出。这奇异又笃定的感觉让葭菼心头一震。正待他推门而入时,铺面而来是一股陈旧腐木的味道,格局摆放与方才那间修室似乎并无差异,葭菼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墙壁那副悬挂着的水墨画上。他凑近了一些,目光移至落笔处,“白山观…微止。”
微止…这又是谁?
葭菼微不可闻睨了江流一眼,心道,“我不会真的被邪祟盯上了吧,可江流看起来……看起来似乎毫不知情。”
午日阳光透过窗格落进屋内,两人游弋的目光倏忽汇于一处。葭菼慌忙将视线错开,胡思乱想间,只听江流轻叹一声,向葭菼伸出了手。
葭菼下意识警惕道,“做什么?”
谁知江流快了一步,轻轻堵住了他的耳朵,“哥哥,念清灵咒,别胡思乱想。”
江流一边轻轻捏起清心决,一边轻揉葭菼耳垂,几丝金光缓缓钻入葭菼耳内,“在白山,你心里想些什么,就有可能招来什么,至于招来的到底是人是鬼,那可就难说了。”
葭菼大骇,不由后撤一步,“什么?这是什么鬼地方?”
江流扯出一丝轻笑,“鬼地方?”他挑挑眉,“哥哥还真说着了,白山原本就是个鬼地方。”
江流微微靠近,恶作剧得压低声音,“传闻白山葬着白山观女主人的棺椁。白山以墓为界上下分了三层。墓上是仙界,墓中是人间,而墓的下侧…是鬼域。所以集人鬼仙于一处的白山,招魂织梦更是轻而易举。”
“招魂织梦?”葭菼瞪大了眼睛。
江流眨眨眼,“对,刚刚你所看到的白山道观,传闻中他们修习的顶级术法就是织梦。”
葭菼脑袋轰隆一声,他愣怔片刻启声道,“织梦?”
“就是编织一个你想要的梦境,让你拥有你想要的人,然后心甘情愿受困于此。”江流挑了挑眉,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葭菼,讳莫如深道,“就比如说,知晓我对□□思夜想,于是把哥哥送进梦中,让我甘愿深陷于此。”
葭菼一怔,随后怒嗔道,“江流!”
江流眨眼笑了笑,“好好好,说正经的,方才我提及以这白山墓冢分了上中下三层。最下层地狱里锁了数不清的孤魂野鬼,他们正守在墓穴的出口,等着被召唤入梦呢。”
话音刚落,江流靠近葭菼倏忽一笑,阳光下江流的脸煞人的白。葭菼一怔,不由连连后撤。
江流见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难道方才所言全是骗我的?!”
“自然没有骗哥哥,只不过…添油加醋了些。”
葭菼一气,转身正欲离开,余光却瞥到了地面上的一只头颅!
于是他微微提气,倏忽向前狠狠劈去。
随即只听一声尖叫响起,“哎哟!”
那头颅将出未出,便被狠狠砸回了地中,“神君,别打了!是我!我是土地公!”
“装模作样!土地公?土地公怎么会在这里!”
只见那头在地底微微瑟缩,不敢再次轻易露出来,委屈道,“这是怎么回事啊!东凤姑娘,你倒是出来帮我说说话啊!”
地上再次缓缓冒出几缕头发,随后,东凤才跟着土地公一并现了身。她眉头紧蹙,似乎也同样在确认眼前二人身份,“葭菼神君?”
葭菼一怔,不禁向江流使了个求救的眼色,“这是什么情况?”
江流挑了挑眉,“这可不是我招来的,我压根不认识他们!”
东凤见二人眉来眼去,不由轻咳一声,“神君,我不是提醒过你,进来要念清灵咒吗。”
紧接着,她微微睨了一眼江流,似乎在说,“你身边这位…到底是人是鬼啊?”
听到清灵咒,葭菼悬着的心才稍稍落停。可是,他又不敢完全掉以轻心,“东凤,你们怎么来了?”
东凤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还不是听说你进了白山禁地,天君就命我匆忙赶来了,否则,神君估计连怎么死在这禁忌之处的,都不知道。还劳烦土地神君用遁地术才能带我进来。”说着,土地公瑟缩着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葭菼不由蹙紧眉头,与江流对视一眼,这回话似乎全无破绽,“对得上。”
“既然身份对得上,那神君,咱们怎么出去?”东凤的话,让葭菼再次陷入沉默。葭菼心道白山虽然险恶,但是毕竟和自己失去的记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说实话,葭菼是不愿立即离开的。
于是,几人沉默良久,眼瞅着道观外的夕阳缓缓陷落,山林渐渐染上晚霞。东凤终于坐不住了,“那先说眼前问题吧,现在这个情况,今晚怎么睡?”
“这个地方邪得很,落单反而危险。你们先去睡吧,我来值夜。”江流眉头微蹙。
“一个人值夜岂不是也很危险?”葭菼此话一出,众人也立马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紧接着土地公站了出来,他拍了拍身上泥土,“那就两两结对,我和东凤姑娘今晚值夜吧,我们来得晚,还算有精力,你们先休息一宿。”
葭菼和江流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被东凤推攘着只得应了。
二人来到修室,大眼瞪起了小眼来。
半晌,床被收拾好了、屋子收拾干净了、甚至案边书籍都码得整整齐齐。葭菼这才没辙了,只得拆了发髻。月色下他的黑发如瀑,宽大的青袍倏忽落地。察觉到身后那抹视线,他总觉得有几分难堪,于是慌忙钻进了被窝,“我先歇下了。”
于是,江流挥挥手,烛火灭了。漆黑夜幕下,江流沉沉应了声,“嗯”。
似乎是在白山的第一夜,葭菼翻来覆去,辗转至深夜,忽地听闻耳边飘来一阵清脆鸟鸣。葭菼起先觉得新鲜,可是下一瞬,他蓦地心惊,不对,这个时间怎么会有鸟鸣?
他挣扎着睁了睁眼,可是下一瞬竟犯起了迷糊。他好像听到江流在耳旁喊了声,“哥哥”。
葭菼想要张口回答,可是却说不出任何话来。他只觉得耳朵极痒,像有一只小飞虫钻入了脑袋,嗡嗡乱响着。下一瞬,葭菼便沉沉堕入了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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