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然进入高中的第一天就感受到了命运的捉弄，丹城理工附中一个年级有二十个班，每个班平均43人，她和陈佳佳，杨冉玥居然能在16班再次相遇，她只是想有个崭新的开始而已，一个完全没有过去印记的开始。
但还好这种“主角光环”并不只她一人，谢子骁是第二个倒霉蛋。
现在两个倒霉蛋碰头，相似的苦闷就是一把天然的钥匙，只是先开口的人需要做好自揭伤疤的心理准备。
“为什么你和王宇要叫吴钰颖大嫂？”林蔚然手上给墙绘的画稿勾着线，谢子骁在一旁用水粉笔调颜色。
“初中她和我们班学习委员刘翼谈恋爱，整个班男生都这样叫，习惯了。”
“男生喜欢称兄道弟，排资论辈，不代表女生同样喜欢。她明明说早就分手了，不要这样称呼她，你们就不能直接叫她名字吗？”
“为什么你不找王宇说？这事儿是他开的头，也是刘翼交代的要关照吴钰颖。”谢子骁的表情带着点玩味，显然林蔚然“好管闲事”的程度超出了他的意料。
“因为你现在离我最近，沟通更方便。通常情况下，女生并不享受承前男友的情。进入高中，大家都想有个新的开始，不是吗？”林蔚然继续忙手中的工作。
林蔚然和谢子骁现在坐在教室最后排，班主任在这里单独安排了两套书桌板凳，并在一起，放颜料，画笔，水桶之类的工具，晚上的第一节晚自习，他们俩可以约定好时间到这两张桌子上画稿。
两个人都是压低声音在沟通，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所以当对话中断时，林蔚然侧过头想要观察谢子骁的表情和反应。
“你初中谈过恋爱吗？”谢子骁也侧过脸与她对视，双方脸上都毫无破绽，无比认真。
话题一下子转到林蔚然根本想不到的角度，没有任何思考，下意识便回答了。
“没谈过。”谢子骁回应了一个将信将疑的眼神，她并没有说谎，所以无奈解释道，“初中班里就十二个男生，我还是纪律委员，你看我这样子像是谈过的？”
“像。”谢子骁笑得很开心，故意气她似的答道。
“随便你怎么认为吧。”林蔚然看出了谢子骁的伎俩，顿觉无语，便不搭理他，继续埋头忙画稿的勾线大事。
见林蔚然如此反应，谢子骁又立马找补道，“好了，好了，我以后不叫她大嫂了，但王宇怎么称呼，我可管不着啊。”
林蔚然手里的笔顿了一秒钟，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合适，一方面又觉得怎么回答都会怪怪的，所以只能加快手上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尴尬。
谢子骁也不着急，在画纸上一边拿着刷子试着色，一边轻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到这个班吗？”
“考砸了？”
“嗯，数学考试写着写着睡着了，最后两道大题没写就收卷了，其实我的第一志愿是丹城实验。”谢子骁继续调色，手中的画笔不断搅动，帮助他梳理思绪。
这是谢子骁第一次亲自提起和解释这件事，虽然这个理由让林蔚然难以置信，因为中考考场上睡着，那得是多心大呀，认真对待怎么会睡着呢。
但后来高三一次月考文综的考场上，林蔚然在写到地理选择题时也睡着了，中间断片了大概有五分钟，她在醒来的那刻，才真正意识到，就算是态度认真，在比较放松的状态下，身处考场，也是能睡着的。
“那你挺厉害的，中考你都能睡着，两道大题加起来快三十分了。”
“因为前一天晚上几乎没睡，数学简单，写着犯困。”谢子骁的情绪暧昧不清，思绪陷入了回忆里。
这届数学卷的总体难度是近三年来最低，也是丹城名校录取分数线近几年最高的。最后两道压轴大题，在中上等学生间能拉开的分数也是微乎其微，但谢子骁居然完全没写，真是亏大发了。
“没关系，你还是有实力的，第一志愿丹城实验，第二志愿敢报理工附中，进都进来了，就继续努力呗。”无法共情超级学霸的林蔚然只好发动了中国人最实在的安慰鼓励话术之——“来都来了”，掩饰她的无能为力。
客观的分析，话语中直白表达的敬佩，以及真诚十足的表情，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谢子骁意外地受用，心情好了很多，便反问道，“那你呢？”
“我更没什么好说的，考前一个月叛逆不想学，自然就考砸了”林蔚然思索着，又补充了一句“除了文科科目。”
“你也挺厉害的。”谢子骁一边认真的试着颜色一边答道。
“过奖。”林蔚然终于勾完了整幅画的线条，转了转酸胀手腕，决定课间要去操场上走一走。
夜晚凉爽的风带着树木和塑胶跑道的味道进入鼻腔，头顶的这方天空只有半轮月亮和两粒星子点缀，林蔚然靠在围栏上完全放松了下来。
与谢子骁聊天交谈并不是件轻松的事，他们之间交流的流畅是以高强度的自我暴露为代价来推进的，好在两个人对对方持有充分的好奇心，单刀直入，你来我往之下并不觉冒犯。
在此之前，即使有人将声名流传在外，众人加之以神秘的想象和重塑，他们也没有公开回应解释过，因为光是斟酌语气和表情都觉得厌倦。
特殊的契机让他们靠近对方，相似的伤疤和相似的骄傲，又使他们都够自然地向对方袒露，自嘲，他们之间的距离在不觉间越靠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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