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9军区医院并没有多少绿植，整个医院都是空落落，就连孤鸟都不曾在上空飞过，可机械的嗡鸣声却始终没有褪去过。
冰凉的悬浮长椅，稳稳地放在院中。
偶尔的风声，穿廊而过，发出呜呜的响声。
商聿少见地褪下了那日日穿在身上的军装，漆黑地长发自然下垂，偶然而来的风会带起几根。
她静静地坐在长椅的一边，长椅下意识地倾斜，但很快恢复了原状。
翻领的黑色大衣，松松垮垮的阔腿裤让她显得没有往日那般严肃不可侵犯。
她昂起头看着碧蓝色的天，两侧的头发垂到耳后，瞧上去轻松，可整个人却紧绷得很。
虽然眼下的天澄明清澈，可她能看到的光却微乎其微，慢慢地她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光的普照。
“自己在这儿坐着干什么呢？”
闻声，商聿缓慢地睁开眼，那张模糊脸就已经离开，她顺势看向自己的身边。
晏知蘅穿着一身病号服坐在边上看着她。
“你……没事儿了……”
商聿诧异过后，不知为何竟开始躲避起她的眼神。
原本不掺杂任何其他意味的眼神，却莫名的有些灼热……
好像是在刻意避讳那件事吧。
“没事了，你不打算说点什么？”
商聿也没想到晏知蘅会主动提起此事，言语上竟还满不在意，一时间有些尴尬。
“对不起，给你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吧……谈姝那边我帮你瞒着，只是说是军区的人……除了军医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说着，商聿偷瞄向晏知蘅，“清理干净，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就是要你带着这味道待几天了。”
晏知蘅听着商聿的话瞥见了远处的一抹反光，她下意识地偏了头。
是枪——
准确些说是用来改变身体构造的枪。
在她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就已经将商聿的话全都忘了个干净，随后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就当……我们扯平了。”
商聿转过头去看她。
“扯平？”
为什么扯平？这种事怎么就扯平了？
藏在高厦之上的身影，静静地观赏着自己的猎物，可耳边的声音却在不断地催促着她。
“要是没有问题就赶紧开枪。”
她略有些烦躁地断开耳麦，活动了下肩膀处的酸痛，移了移枪口的位置，将枪口对准了商聿的身体。
眨眼间，一段赤红色的激光从枪□□出。
晏知蘅坐在商聿旁边清楚地看见划过长空的激光，可就在激光凑近的刹那，她猛地抬手将人按倒在怀中。
赤红色激光划过晏知蘅的耳畔，从发间穿出，打在地面上，溅起了薄薄的灰尘。
听到激光触地的声音让商聿透着晏知蘅臂弯下的空隙，看着溅起来的烟尘。
“对不起……”
晏知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砰……
手中的枪被摔在了高厦边沿，开枪的人不悦地蹙着眉头。
“不是说安排好了吗？玩儿我？”
她质问着。
“谁知道她会突然变卦……”
很明显那边的人语气中也带着明显的愠意。
“下次这种事儿打点好了，保证万无一失再叫我来，这次的钱不退。”说着，她起身拂了拂枪身上的灰土，稍有些心疼地看着枪身上刚刚被磕出的痕迹。
“真扫兴。”
……
酒店房间中，桌子上的香薰被摔倒了地上，西兰双手撑着桌子，不甘心地盯着镜子中的自己。
黝黑的长发将他的脸遮掩着。
愤恨，幽怨，病态……竟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
“我早就该想到她做不出这种事情……我就该找人直接做掉商聿——”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分辨不清到底是急切还是渴望。
可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却瞧见了身后逐渐靠近的人，那人的面容在镜中逐渐变得清晰，神情陷入片刻的恍惚，但很快便恢复了神志
“别着急，还有时间。”他的声音虽熟悉，但西兰知道此人并非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西兰半垂下眼，让自己不去看他，可那人却轻掐住西兰的下颌将脸掰正，“我算是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喜欢你了。”
面对他毫无边界感的手，西兰烦躁地将其打开，“别多管我的事情，你们的事情我也不想果断参与。”
那人瞧着被打掉的手，嗤笑一声，随后收了回来。
“好，我不管，不管……”
后面两个字说的竟让人听出了几分调？情的味道。
慌乱过后，杂乱的风归于平静，两人略有些尴尬地坐在长椅两侧，中间的间隙还能坐下两三个人。
沉默了几分钟后，气氛随着风动了起来。
“你安排的？”商聿率先打破了此时僵硬的气氛。
晏知蘅犹豫了下，“不算是。”
商聿满不在意地苦笑着，好像早已习以为常。
“你想杀了我。”
她并没有在提问，可晏知蘅面对着陈述的语气，却慌乱地解释着，“我没有，我不想杀你，我只是想……给你点儿教训而已。”
她转头看向言语倥偬的晏知蘅。
“教训？”
“是，我就是想给你点儿教训。”
对于晏知蘅的做法以及其原由，商聿倒也能理解，对此她并不想追究，也不想将事情闹大，毕竟追本溯源，她确实是有错在先。
“我想知道跟你达成交易的人是谁……”
晏知蘅眸中乍现的事无尽的惊异，偏过头看向商聿，那双蓝眸让她不偏不倚地撞了进去，渐渐萌芽的心虚让她觉得心上压了块大石头，每一次跳动都不禁受阻。
西兰所住的酒店并不在军区范围，找起来确实也费了些时间。
酒店奢华通天，坐落于S1星系的商业区。
房间便在顶楼，两百七十度的落地窗让人不敢靠近，好像只要再向前一步就要坠陷进着满城的糜乱中。
透亮的玻璃上影影昭昭，看不真切房中到底多少人，一点火星忽明忽暗，从口中吐出的薄烟映在玻璃上是竟显得艳潋。
整个房间都充斥浓烈的伏特加的味道。
“你们E9星系当真是没事找事的一把好手。”
站于落地窗边的西兰，吐着眼圈，恋恋不舍地瞧了眼逐渐黯淡的火星，抬手将其捻灭。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剩下的半根香烟放进了口袋中的盒子里。
借着昏暗的光，商聿并没有看清那盒子长什么样子。
“死一次跟死两次没什么区别，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想到跟晏知蘅做交易的，我猜是布卡温吧。”
西兰没有说话，眼神轻佻，表示默认。
“果然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卑鄙起来都一模一样。”
“商聿，你别总把自己摘出去，十三年前的事情你也有责任，你以为你是哪高高在上，审判一切的神吗？从你参与的那一刻起，手中的天平就已经歪了，你杀了卢修斯到底是为了伸张正义，护一方和平，还是为了一己私欲，守住那见不得人的秘密。”
他眼中的挑衅与阴毒隐匿在蒙蒙的光中，他瞧着商聿一瞬间的卑下，将目光看向了放在悬浮桌那把完好的枪。
“你要是还想坦荡地活下去，那就自己赎罪吧。”
商聿顺着西兰的目光看了过去。
改变基因构造的激光枪。
西兰见她“胆小怯弱”的模样，不禁嘲讽着，
“相比于让你再死一回，这应该不算什么吧，毕竟你可是将长剑插入了他的心脏，让他死在了战火中，连个全尸都没有。”
商聿听着西兰的话，俯身将放在桌上的枪拿了起来，仔细端详着，神情复杂，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缓缓抬头看向了西兰。
他笑得很假。
“枪我拿走了，你要是想杀我随时，但别在骚扰其他人，你知道的，我死过一次的人没什么顾虑。”
商聿把枪顺手别在了腰间，用大衣遮了起来，转身没有丝毫犹豫地开门离开。
听着关门声，西兰暗暗地笑着。
暗处错杂的身影在玻璃上变得越来越清晰。
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你要是不想让我把你使用过疫苗的事情捅出去，就别想着复仇的事情。”
西兰眸色一沉，但很快恢复原状，看向被笼罩在灰暗中的人，“要是说卑鄙无耻，还真是谁都比不上你，她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吗？”
“我们的交易中可没有置人于死地这一条。”
“我这是在帮你，让商聿降为SSS级，匹配度一定会更上一层楼的，争取早日达到百分之百，让她那颗冰冷透顶的心脏重新变得温热，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黑暗中的人没有说话。
原本笼罩于表面的灰暗，好像在某一刻竟压了下来，就仿佛那拨不开的乌云一般。
西兰瞧着她不说话地样子，走到沙发旁坐下，端正地坐着。
“跟你们这些瞻前顾后的人做交易还真是麻烦，总之我们各取所需，谁也别碍谁的路。”
眼瞧着联盟会议已经接近了尾声，关于A8星系军械流通市场的事情仍旧处于调查中，直到第七天也始终没有任何结果。
商聿三人围坐在酒店大厅，各怀心事，眼神游离。
好像空气都在某一刻彻底凝结，周围只能听见机械发闷的嗡鸣声，盘旋在酒店上空久久未散。
商聿双手攥着冰川杯，右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杯子，目光发直不知道是在看着哪里。
同样在喝水的谈姝，将手中的杯子放下，起身，语气随意，“我上去看看房间打扫的怎么样了。”
商聿还在发呆，晏知蘅随即看向她，半起身“用不用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上去看完就下来。”
被拒绝的晏知蘅有些尴尬，重新坐下，抱着手里的杯子，“好。”
话音未落，谈姝就已转身上了楼。
瞧着谈姝逐渐消失在视线中背影，晏知蘅又瞄了眼商聿，犹豫了片刻起身，离开了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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