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平直截了当：“因为成了鬼的你，很恐怖。”
“什么？”答案远超宋薄的意料之内。
“我不可能让一个毫无自我意识的鬼魂来完成我的梦想。世人混沌愚昧，但也存在少数清醒之人。若他们看穿，我岂不是会惹火烧身？”宋清平背过身看向木椅后的窗外景色，声音在宋薄听来依旧沉稳讽刺，“我没那么蠢。”
“我以为你......”宋薄喃喃道。未完的话带了血刺，他不敢狼狈地说出口。
宋清平微微侧头，视线便落在了桌前的草编蚂蚱上。片刻，他开口：“别说那么多。你浪费了太多时间，要加倍努力才是。”
“那我睡了多久？”
“一天而已。”
一天？那苏瑜不可能找不到他。应该...可以找到的...对吧？
宋薄眼底划过一道光。尽管此刻宋清平背身，但因着怕被察觉，他还是微垂着眼，换了个话题：“你是怎么把我送到这儿的？”
“我既是你的主控者，要想让自己的鬼回家，还不是件极容易的事吗？”
与此同时宋清平听出宋薄的言外之意，他寒着嗓音，道：“我说了，你别想再去找那个人！”
“我之前就想问，你是如何得知我还带了一个人的？”宋薄没被父亲的怒意和警告吓退，他注视着宋清平的背影，平静而冷淡，宛如暴风雨前的时刻，慢慢开始反击，“虽然我们村离纺邱镇不远，但毕竟要走好一段路程才能到。村子封闭，消息不灵通。你是怎么知道的？”
宋清平冷哼一声：“我虽不在镇上教书育人，但该有的人脉是不会轻易断了的。”
哪料宋薄在此时扔出自己的揣测：“是庞黎？”
四下安静，他很明显地听见宋清平呼吸刹那间的停顿，忍不住道：“你让我不要接触庞明，可到头来的关键时刻又让我步步跟随。如今，你又和庞黎纠扯不清。恐怕，自我进了纺邱镇起，我的所有一举一动皆在你们的眼皮底下毫无遮掩！你们从一开始就串通好了，等着我跳进去！”
“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才会真正的满意？”
他的声线有一丝哽咽的意味，却撑着一股劲愣是隐忍不发，好叫宋清平发现不得。
“让你接近庞明，是因为你的鬼气要抑制不住了！庞明是害你的凶手，和他接触可以抑制你鬼气的逸散，这是为了你好。”宋清平倏地回身抓过宋薄的肩膀，一字一句道，“和庞黎联手，只是单纯的各取所需而已。”
“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宋薄眸中的宋清平愣了一瞬，“你让我不要轻信旁人，可是我现在，连你的话...也不敢信了。”
宋清平的嘴抿成一道直线，禁锢着宋薄的手缓缓放下，垂在两侧：“我是你的主控者，你不应该对我有所怀疑。”
“可你也并未对我毫无保留，甚至是欺骗隐瞒。”
“这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在你是我主控者的身份之前，你难道不是我的父亲吗？”
“正因为我是你的父亲，我所做的所有决定都是为了你！”宋清平别过脸，语气冷且硬：“如果不想让你的朋友有事，你就在家老实呆着。”
宋薄一听，脑中的筋蓦地拉直：“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一笔交易而已。庞黎会按照我和他之间约定处理此事，至于你，也是在我的谈判中他勉强同意放过的。”说到这，宋清平扬起胜利者的微笑，还在“劝导”宋薄，“所以你看，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别动他，我们所有人的恩恩怨怨都不要牵扯到外人身上。”宋薄半阖起眼来。
这样的“丑事”，他还没那个勇气让别人看笑话。
“那你就听话。”
“好，我听话。”
不过就是听话而已，他一向伪装得很好。
因此第二天清晨，宋薄早早起来。他垂下眼，仔仔细细地抚平褶皱。也借由此，慢慢整理头绪。他原本打算先回客栈一趟，但推开房门却发现宋清平比他起得更早。
厨房里白烟滚滚，宋清平端着两碗白粥，转身看到了他，淡淡道：“过来吃饭。”
满腹的借口被意外打断，宋薄坐在竹凳上，默默调整呼吸，准备再次发声。但下一瞬，他就看见两颗小小的鸡蛋推到了自己的眼前。
宋清平：“吃吧。”
宋薄握着鸡蛋，分了一个给他：“爹，你也吃。”
“我不爱吃，吃咸菜就好了。”宋清平说罢，把咸菜碗往自己跟前捞近点。
宋薄没说话，默默把蛋剥好，然后趁宋清平不注意的时候直接放到碗里。
“爹，鸡蛋太多我吃不了。”
“以前都可以，怎么现在不行？”
“我...也不知道。”宋薄转了一下筷，道，“这次的感觉很不一样。”
宋清平的筷子闻言立马顿住，随后慢慢放下，眼神严肃道：“怎么回事？”
“在我变鬼之后，有一段时间会突然失去意识，又或者干脆忘却了自己的身份。”宋薄说。
他没有撒谎，他想知晓真相。
“...严重吗？”宋清平嘴唇张开又沉默了片刻，最后只说了这三个字。
宋薄是想试探不假，可当他看见宋清平眼中的忧色时，终归是不忍，习惯性地故作轻松道：“也不碍事。其实总共没几次，只是我想着你是主控者，应该了解更多，所以就想来问问你。”
“既然不严重，也应该没事。”宋清平垂下眼，舀了舀碗中的粥，良久，他忽地开口，“等会我出门一趟，你在家安心读书。”
顿了顿，又道，“若是无聊，就去村子里逛逛。只要别去镇上就行。”
宋薄喝着粥，“嗯”了一声。看来得换个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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