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明路？”
“你不用那么紧张，你我皆是池鱼，受长辈之命而已。只要你乖乖与我成亲，成亲大典上，你随意喝，以后也可喝尽兴。”卫佳笑了笑，神色十分娴静，“只要能维系这姻缘，我卫氏的太阴令自然可解。”
卫氏的太阴令是婚约中必备的一条，只要是与卫氏女儿允诺了婚约，就需与卫氏女儿缔结此令——执子之手，生死与共。
太阴令由卫氏最早立足的家主所创，据说此令是为了保护出嫁的女儿，卫氏女儿若是陨落，她的夫君也生死同寿，但男方若是先死，卫氏女儿却不会同去。更残忍的是，男方死后的魂魄会被禁锢在肉身之中，直至卫氏女儿陨落，再一同转入轮回。
情爱之事岂是规则可约束？越是约束的紧，越是消散的快。
再加上此令过于苛刻，如此要求，吓退了许多前来求娶的修士。
后来卫氏又改了要求，只要卫氏女儿同意，婚后便可解开太阴令。
“……也不是不行。”云凌竟然认真的思考起来，“若不是我还背着这婚约，我兄长恐怕早就要把我杀了。”
卫佳奇道：“为何？”
想起此事，云凌就后悔起来，他假装若无其事道：“……这个嘛，说起来也怪我，我暗中背刺了他一刀……”
“……”
正说着，星主和卫宁走了进来。
而星主之后，还有一人，踩着风尘仆仆，显然是赶路而来。
云赫一袭玄黑衣袍，鹤氅，干净利落，大步行来，凤眸掩了几分冷戾。他见了卫佳并不惊讶，星主已经将在衍神派的事情与他说了大概。
不知为何，他此刻看起来心绪不佳。
云凌偷偷瞟了他一眼，原本想求兄长将他放出这混宿星界，可现在却不敢开口。
卫宁与玄阴宗长老们周旋了一下午，才将子午灵脉的钥扣拿到手，送钥扣的途中遇到云赫和星主，便与他们一道过来。
卫佳此前并不在仙武岛，而是在十方雷域的玄阴宗里被绑，后来又被乌季所救，来到了仙武岛。
因事情还未查清，卫宁对玄阴宗的人不放心，于是将卫佳送到了星主的地盘。
他看见卫佳已经无虞，快走了两步到她面前，忍不住问道：“姐姐，到底发生了何事？莫不是衍神派的人将你抓去，又故意演戏与我们看？”
他忙前忙后，忙了许久，水都顾不上喝一口，眼下终于能有机会问上一声。
云凌在一旁，福至心灵的听明白了，脱口道：“他如此大的胆子？”
卫宁眉头一皱，漠然地看了他一眼，眼中的意思明显：“关你何事？”
卫佳摇了摇头，“抓我之人十分奇特，好似活死人，眼白外翻，皮肤坚硬如虫壳……”
她三言两语便将所遇的细节交代了一遍，末了又有些疑惑地说道：“此事处处都有古怪，这些人既不是魔修，也不是妖修，反倒像是凡人或者仙修，我之前闻所未闻。”
这简单的两句话，听得人心中发凉。
卫宁与星主面上皆笼了一片阴沉。
“他们可有说什么话？”星主问卫佳。
“他们说起剑修，然后便要取我性命，若是衍神派自编自演，想来不会有这些额外的动作说辞。”卫佳推测道：“只不过，乌季应当是提前知晓了什么，他来的十分及时。”
卫佳自小痴迷剑法，对玄阴宗主修的隐身潜行术和此类阵法并不感兴趣，她跟着玄阴宗弥罗长老修习剑术入道，是正儿八经的剑修。
云赫抬眸，看了卫佳一眼，忽然想起来仙武岛途中遇见的张紫桐，她当时也提到了被绑一事，原以为此事是她随口一说，可此时，竟然又听到相同的陈述。
卫佳之前便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此刻察觉到云赫的视线，立刻回看过去，正好目光相撞。
“云大哥。”
云赫点点头。
卫佳自幼与他认识，当初知晓父亲打算把她许配给云赫时，暗中欣喜了许久，谁曾想，婚约下来后，对方竟然变成了云凌。
可眼下，那一点女儿的愁思和抱怨已经上升到了卫氏兴衰的地步，不仅是家族内的风声鹤唳，更是卫氏之外的暗潮涌动，她无能为力，一切情绪都变了味，此刻她已经不是卫佳一个人，而是卫氏的一个符号。
卫佳向前走了两步，缓慢地对云赫施一礼，“云大哥，衍神派一番行为，皆是冲卫氏而来，我受困女儿身份，能做的事情都微不足道。云大哥修为不凡，又是天机宗传人，即便不接手云氏，也是云氏的仰仗。如果能助云凌保住卫氏，那就是卫氏的恩人，我嫁与云凌后，自当以云氏为先，只是卫氏也请云大哥多多照拂。”
云赫受了这一礼，停顿须臾，“自当保卫氏安稳。”
他说完，看了一眼云凌，见他无事，对星主略微颔首，道：“多谢。”
星轨转动，星光明灭闪烁。
卫佳在云赫将要离开时忽然拦住他，她一直没能单独见上云赫一面，若是今日不问清楚，想必以后也再无机会开口，她忍了又忍，终于道：“我尚有一处疑问，不知云大哥能否如实相告？”
“请说。”
“云大哥可否告知当初为何拒绝与我的婚约？”
此话一出，众人都愣住，纷纷看向云赫。
云赫眸微侧，毫无波澜道：“我非良配。”
此话说的敷衍，却又是实话。
他心情薄凉，不近人情，情意缠绵从未在他身上出现。
云凌见气氛微沉，在旁煞有介事地叹道：“唉，我兄长并不是瞧不上你，他只是已有意中人。”
“什么？！”
一阵惊呼，不仅卫佳，连同星主和卫宁，此刻都颇为吃惊。
星主惊讶的眸中又含了笑，朝云赫问道：“不知九州哪位女修有如此能耐？”
卫佳回顾了周遭认识或听闻的人，忽然想起前不久风云榜瓜田里的大瓜，不由得问道：“江欣？难道是江欣？”
云赫眉眼漆黑，神色不善的看着云凌。
云凌此刻仗着人多，根本不怕他，又接着道：“卫佳，你也无需伤怀，嫁我其实更好。你不知，我兄长为人冷淡，不长凡心，一般人都……”
他说着说着，只觉头上好似有千斤顶，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却忽然强撑了一口气，大声道：“我兄长的意中人还是个男人！”
“男人？！”
“……九州哪位男修……能……”星主说不下去了，他在云赫冰寒的目光中，选择了噤声。
*
已经入夜，苏离盘腿坐在床上，她很久没好好睡上一觉，都是一两个时辰的浅眠，可眼下却也不困。
金丹圆满境界想要突破，还需要有些机缘。
明后两天都没有比试，因为她前几场对阵的修士修为都不俗，按照排序，已经冲入了前十六。下一场比试，是在四天后，也就是比试第七天的十六进八。
这意味着她有三天的时间，可以冲击元婴境界。
三天，在修士遥远漫长的修炼之途上，实在是太短了。
短到尚没人在三天时间，突破过元婴境界。
要突破元婴的修士，少则闭关月余，多则十几年。
可苏离在八荒时已经走过了返虚期，她前世天纵奇才，但并不轻狂，剑修之路无坦途，无数艰难险阻磨砺了她的心性和意志，再次突破元婴境界，对于她而言，不说得心应手，也算得上是熟门熟路。
三天？
那就三天。
苏离原本计划云凌大婚之前夺取剑首，有了剑首这个荣誉，即便被云赫暴出女扮男装的身份，她也能周旋一番。
可眼下，她的想法变了。
不管这个剑首对于剑宗而言有没有意义，苏离都要用这荣誉的剑，插在众人长偏的心口，势必要挑破这些藏污纳垢的心思。
她闭上双眸，凝神而坐，寒锋划破胸口，取了数滴心血。
“进宝”也蹲在一旁，乖巧的用牙尖咬破爪心。
麒麟血与苏离的心血混合而成，周遭顿时涌现了浩荡和凶狠的上古混沌之息。
苏离用这混沌之息结成了名动八荒的太乙混沌阵——入阵即死，佛挡杀佛！
谁也不可阻挡她的路，谁若拦路，这太乙混沌阵就要谁粉身碎骨，无论这人是谁！
此间女修不应被困身份，修士界向来以强者为尊，年长之孱弱可跪拜年轻的强者，既不论长幼，也不论出身，又为何要论男女？
苏离闭目，进入一种微妙又玄幻的状态——
好似越千层浪涛，万重雪巅，万里碧穹。
无人愿做檐下雪，笼中雀。
她们生来便有分量，而非草芥。
她们是不朽剑魂，传世风骨，半是剑锋，半是包容。
她们立于群峰之巅，垂视卑微懦夫。
此行明月相送，逐自由风，行尽大道，天门须为她们开。
吾携浩然之意归来，扶女修凌云之志，独登昆仑之巅。
*
三日后，仙武城的茶肆中。
鬼章踌躇片刻，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才道：“这么多年的交情，不是我不和你说，抓到的那魔修昨夜里就不行了……”
“难道一丁点消息都没有？”客卿追问道。
“你能买通天机宗的弟子，想必也已经知道，魔域追查这件事，我没有隐瞒什么。”鬼章放下茶杯，直言道。
“哼，难道剑宗里就没有你们天机宗安排的眼线吗？”
鬼章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你我心知肚明的事情，讲出来也没什么。”
客卿本想要再追问几句，可话还没出口，仙武岛仙宗门派寝斋方向的天空中，却陡然凝结了一团七彩的霞光，这霞光取代了即将垂入山谷的落日，将整个仙武岛染上七彩的琉璃色。
话到了喉咙被卡住，客卿一下站了起来，将震惊的目光投向窗外。
“谁突破了？！”
仙武城中央的一片空地上，文观南还在对关言心说着话：“秋垶教主失了一魄，一直在昏迷中，我寻了许久也没有线索，除了鬼修，恐怕没有人能悄无声息的做到了。”
关言心神色有些微妙，她半垂眼帘，道：“这么说来，教主是醒不过来了？”
文观南面色凝重，“恐怕……”
话音未落，西南方向忽然铺天盖地的覆过恐怖的气息。
文观南和关言心同时抬首望去，只见西南山谷方向，七彩的霞光伴随着一片黑压压的乌云，不停地扩大。
白昼与黑夜交汇的一瞬，重云如盖，惊雷砸响，伴随着浓烈的紫光，仿佛要炸开天穹。
二人面上一同震惊难掩，未曾听说有谁要突破元婴，即便是有，也不可能在仙武岛突破，要知元婴突破之困难，除了机缘，还需万全的准备和护法。
仙武岛上，人群立刻沸腾了起来。
“是山谷的方向！”
“怎么可能……”
“是谁？！”
“这劫云，难道是元婴突破？”
而在山谷中的江欣，头顶惊雷，心里浮现出荒谬的想法：“难道真有人元婴突破到这么快程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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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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