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方一一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像是受到了巨大的精神震慑，不能说话，眼瞳迅速扩大，呼吸急促，紧靠着墙，无法支撑身体。
一个照面都没有打，方一一就已经无力反抗。
白知意立刻伸手去抓她的胳膊，但有什么比她更快，在她触碰到方一一的那刻，方一一被轻而易举地卷走，很快消失在了营地。
营地内一片死寂，在舒适的白噪音背景仍然响着风拂过树叶的声音，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白知意翻身跃过房外的栏杆，跟了上去。
那应该是一个精神体，很小心，它在地上残留的痕迹很浅，也尽量往人迹稀少的地方去了。
白知意一路跟到营地边缘，那痕迹消失不见。
营地设置了防护罩，在夜晚泛着淡蓝色的光，薄如蝉翼，像是一戳就能破。极有可能，精神体带着方一一穿过了防护罩。
可是防护罩为什么没有警报？
白知意站在防护罩前，手靠近，一根细藤悄然生长出，就在藤触碰到防护罩的刹那，她耳朵动了动，忽然收手，转过身，看向身后走近的人。
“学生不能擅自离开营地。”
来人停下脚步，一簇蓝盈盈的火从她手中亮起，映照出她的下颌，也映得她的墨绿色眼眸更加通透。
是那只猫。
白知意打量着她。
这黑猫像是刚刚沐浴过，头发还有些潮湿，她墨绿色的双眼也跟着潮湿，像是祖母绿宝石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汽。她贴身白色上衣领口开着，一滴水珠从她的脖子慢悠悠滑进锁骨。或许是有事情临时出来，她的黑色军裤和军靴上还是装备了武器，她临时的事可能也是和刚刚的动静有关。
「嘶」
「对我的眼睛很友好」
「现在我可以原谅她一秒钟」
“方一一被一个精神体劫走。”白知意忽略掉那有意无意的念头，语气冷静，“我要带她回来，所以，不是擅自。其次……”
她顿了顿，又露出了林曜开始熟悉的笑容，只是这次的笑容里，明确包含嘲讽，“一个精神体带学生穿过防护罩，防护罩没有任何反应，这到底是学院失职还是【塔】失职，据我所知，这个学院里不少学生还是哨向军人以及贵族的后代。”
威胁显而易见。
林曜听得出白知意没有说出口的话——“别多管闲事”。
眼前的向导语气笃定，像是并不知道独自去面对营地外环境的后果。
可是据她所知，这个向导的等级为D级，她的底气从何而来？当真是她D级的精神力吗？
林曜直觉不是。
这个向导身上疑点重重，她是怎么通过【塔】的检验？
按照【塔】素来的制度和习惯，一个没有完全摸清底细的哨兵和向导，不可能这么短时间进入军校，可她不仅进了，还立刻进入模拟测试环节，这都十分反常。
就好像，有人想探寻她，仔仔细细。
她是自己亲手抓进【塔】中的向导，林曜明确知道这一点，但是见到白知意的时候，却总是会忘记。
现在，而现在，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似乎可以清晰地去思考：在隧道中遇袭的事情，【塔】至今没有给自己关于调查结果进一步的回复，是这个结果与白知意无关，还是说这个结果不方便让她知道？
对一个D级向导这样遮遮掩掩，是为什么？
“所以，这位哨兵，可以放行了。”白知意请林曜离开的意图十分明显。
谁知，哨兵向前大步走来，从白知意身边走过，在防护罩面前立定，拿出一个方形透明芯片。
芯片贴在防护罩上，与防护罩渐渐融为一体，防护罩越来越软，像水一样化开，直到可以用手指穿过。
“一起。”林曜语言简短。
白知意蹙眉，“你不相信我。”
“我就是相信你。”林曜头也不抬地回答。
林曜再三确定防护罩可以通过后，做好准备，忽然伸手握住白知意的手腕。
向导的手腕在她的手心里像是一截笔直而细的白杨枝，林曜原本流畅的动作停顿一瞬。
被猝不及防拉控制住手腕，白知意眉眼如寒霜，下意识地要挣脱，但很快就看到哨兵略略低头，同她说：“时间不多了。”
没等她反应，哨兵就拽着她跨过防护罩。
同时还落下一句“我叫林曜”。
营地外顿时变了天地，猩红色的月色布满天，呼啸的风像是沾了血的刀子，变异动物的啸声响彻山岭。
白知意抽回手。
林曜取下芯片，灭了火，防护罩恢复如初。
“它往那个方向了。”林曜蹲在地上仔细探查，顺着痕迹往远处望，最终，她指向了山另一边被红雾笼罩的区域。
18号异变区。
白知意迎向山另一边吹来的腥风。
“这个异变区很危险。”面对有可能的情况，林曜提前和白知意说明，“如果你说的精神体真带你朋友去了这个异变区，那就必须要增援。”
白知意说：“她不是我朋友。”
“我们先排查。”林曜不知怎么，笑了。
银灰色土地上的痕迹越来越明显，随着被压倒的植物、被路过踩死的变异动物尸体增多，指向也越来越清晰。
或许是来到营地外，那精神体肆无忌惮，又或许，它是故意，怕白知意找不到。
白知意开始觉得，这个精神体的目标，可能并不是方一一。
如果它真的想做什么，大可不必这样大费周章，毕竟方一一很快就失去了战斗力。
“它在引你过来。”
林曜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这个结论让白知意多看了林曜一眼。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林曜感觉脸上像是有小虫子爬过，很痒。她问：“怎么了？”
白知意没再看她，“你和我想得一样。”
林曜眯起眼睛。
她身上到底有什么，是这个神秘精神体觊觎的？
只是当下，线索忽然断了。
断得干干净净。
异变区旁边的山崖附近，白知意忽然停在原地，一言不发。
从踏进营地外的那一刻，在林曜看不见的地方，藤蔓早已经无声无息地在贫瘠的土地下疯狂扩张，细而尖锐的藤钻进每一条缝隙，兴奋地伸展，抢夺着本就拥挤的空间，直到满山遍野的土地里，都是它。
有一根细须轻柔地波动。
「感觉到了蘑菇头的气息」
「她真的进了异变区」
“喊增援吧。”白知意对林曜说，“她在里面。”
林曜没有问她怎么知道，向导的能力虽然大多温和，但也千奇百怪，只是多运用在给哨兵做疏导上。
“嗯。”林曜开始联络学院。
只是情况还没有上报完，林曜就看见眼前的向导毫不犹豫地从山崖上一跃而下，像是根本没有考虑还有另一个哨兵和她在一起。
巨大的血月在红雾上探出一角，相比之下，跳进血月里的向导背影小得厉害，但她似乎浑然不觉，干脆地跳下，漆黑的长发飘舞着，消失在林曜眼前。
【请增援18号异变区】
林曜没有犹豫，发完最后一句，蓄力跳跃，也紧跟着白知意跳了下去。
藤蔓抓住居民楼顶的腐朽的栏杆，带着白知意稳稳落地，她在静谧的血红夜晚直起身，巨大的月亮在她身后发着诡异的光。
紧接着，身后又一个落地的声音响起。
藤蔓几乎立刻就要爆发，但察觉到是林曜后，藤蔓悄然退去。
“情况上报完毕，只是异变区内，光脑被干扰，只能靠我们自己。”林曜像是并不介意白知意抛下自己的行为，她向白知意展示自己的光脑，熟悉的文字已经变作不熟悉的模样，一明一暗地闪烁，让人心生不适。
白知意想从林曜脸上看出些什么。
林曜自然地绕过她，避开她的目光，走到楼顶边缘，“看情况，现在这些畸变种还在休眠。”
休眠状态的畸变种，白知意在江盟的记忆里看过。
而白知意同样看到记忆中熟悉的广场，“广场有它们聚集的巢穴，注意避开。”
“你好像对这里不陌生。”林曜随口说。
正常情况下，向导不会独自出现在异变区，更不要提了解异变区内的畸变种聚集地，更正常的情况下，如果一个新生向导进入异变区，巨大的恐惧会让她精神力发生剧烈波动，从而被干扰，影响判断。
相对而言，哭就是最基础的一件事。
但身边的向导，林曜从她身上感觉不到一丝恐惧，像是所有事物、畸变种、甚至人在她眼里都是死物。
白知意当然对这个异变区不陌生，但她没有回答林曜，只是同样抛出一个问题：“作为帝国的向导搜查行动队队长，你的工作应该远离异变区，可你对异变区很熟悉，为什么？”
林曜背对着白知意。
细藤从地底钻过去，探出一小节，好奇地碰到林曜的脚踝处。
——遗憾。
“任务安排。”林曜说。
不远处，一声惨叫划破天际，打断了两个人的互相试探。
血月前，废弃楼顶，白知意和林曜两个人并肩，头发随风飘起。
林曜拿出武器，分给白知意一把，“要出发了。”
新章来啦朋友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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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8号异变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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