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漾和姜晚辰并肩从商场往停车库走去，迎面吹来的冷风刮起他们的衣角，中灰色和燕麦色衣角轻轻触碰在一起，又快速落下，当事人浑然不觉。
“每逢节假日，有些小孩或者老人就会来商场附近卖花。”黎漾放慢了步伐，淡淡的花香由下而上缠绕她的嗅觉，“你买下她的花，她肯定很高兴。”
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寒的缘故，有零星几朵玫瑰花瓣已经出现了衰败的迹象，
黎漾一时有些不忍，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了风口的位置，先一步上了车。
姜晚辰把买好的年货从推车一一放到后备箱，才拉开车门。
黎漾捧着花坐上副驾驶位，车内暖气开得很足，没一会儿就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不知是不是她萌生了错觉，就连玫瑰花看着都茂盛了些。
花香弥漫进车厢，似有若无萦绕在两人鼻尖，让人心情莫名变好了许多。
黎漾打开矿泉水，往瓶盖上倒了点，随即挥洒在花瓣上，一颗额凝在花瓣里侧，欲滴未落。
“那小女孩对我说了一句话。”
车辆启动前，姜晚辰忽地来了一句。
车灯将前方照得闪亮。
“什么话？”黎漾下意识接话。
“她跟我说……”姜晚辰的手有律动地敲着方向盘，语调有意拖长，“鲜花代表惊喜，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沉默在两人间蔓延。
车灯慢慢暗了下去，姜晚辰晦暗不明的眼底翻涌着无数情感，他自问习惯掌控所有事物，却偏偏每次在黎漾身上看不透，猜不准。
每一次试探的边缘，他都想表露自己已动心的事实。
却回回都被理智阻止，不愿破坏他们之间来之不易的平衡。
可自从除夕那晚后，姜晚辰的顾虑减轻了许多，因为无论他和黎漾未来如何发展，都不会影响到老爷子病情。
他们原本合作的前提，逐渐模糊，甚至开始崩塌。
抛却理智，情感终于占据高位。
黎漾抬眸，迎上姜晚辰的眼神，似乎也想要将他看透。
在太多次暧昧的交锋中，姜晚辰总是矛盾，犹豫不决，她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想要摊牌的前奏还是又一次空欢喜的暧昧试探。
姜晚辰丝毫没有避开，任她打量，探究，思考。
两道视线交织在一起，将所有的试探，疑问都凝聚在眸中。
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又好似有了进一步的确认。
随后黎漾目光回到玫瑰花上，无名指的戒指隐匿在娇嫩的鲜花下，越是暗淡的环境下，钻石越是闪闪发光，叫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我很喜欢。”
说完，黎漾浑身都松了口气，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这是她第一次在和姜晚辰的斡旋中，坦明自己的心。
肯定的答案飘进姜晚辰耳畔，给他忽上忽下的心顿时安静下来。
他牵起唇角，“黎漾，等回青城，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她的中指无意识摩擦着钻戒的棱角，几乎是猜到了姜晚辰要谈什么。
这场毫无硝烟的契约爱情，也是时候迎来它的最终宣判。
“好。”黎漾干脆地应道。
……
晚上，姜晚辰站在黎漾的房间门口，静静听着她在柜子里收拾衣服的动静。
她的房间不大，但是什么都有，窗边的小书桌连着书橱，玻璃门后是各种类型的书籍。
印着星星气泡的蓝白色四件套构造了安逸舒适的小窝，枕头边还放了一只中型泰迪熊，看样子是天天陪着黎漾入睡。
就像他们家那只哆啦A梦抱枕一样。
连姜晚辰自己都没察觉，他早在潜移默化间，将黎漾所有小习惯刻在记忆的小角落里，在某些瞬间提醒着他。
考虑到姜晚辰的身高，和黎漾一起挤在这狭小的床铺实在过于憋屈，黎瀚没给他选择的机会，便帮他把东西移到了客房。
姜晚辰哭笑不得，再次住进黎漾隔壁的客房。
原本趁胜追击的念头只能暂且搁置，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静候片刻，见黎漾还没发现自己，他象征性屈起手指敲了敲门。
黎漾从衣服堆里扬起头，“进。”
姜晚辰晃了晃手中的刚切好的火龙果和酸奶，“歇会儿，吃点东西。”
黎漾放下手中的衣服，移步到小桌椅前。
混合芒果果粒的酸奶在口中荡漾，黎漾半眯起眼睛，露出满足的笑。
姜晚辰靠在椅背上，手上动作不停，给黎漾抽了两张纸巾放在她右手旁的位置。
这是她吃东西下意识的习惯，避免弄脏手或者擦嘴备用。
他早就了然于心。
放完纸巾，姜晚辰的视线无意间落在黎漾微微乱了的发丝上。
他的手情不自禁抬起，想要抚上那处，替她缕平不听话而翘起的发丝。
可下一秒，黎漾用小叉子叉起一块火龙果想要递给他，余光正好看到他悬在空中，距离自己近在咫尺的手。
姜晚辰直视着她的眼睛，像是在等待什么，若是黎漾有半点偏移的行为，他就会立即撤回自己的手。
双方停滞了几秒。
“晚辰啊，我给你拿了套我之前买的睡衣，你试试看，可能会有些短。”
黎瀚的声音骤然传来，姜晚辰和黎漾不约而同收回自己的手，莫名有种干了坏事被家长抓包的即视感。
黎瀚看着两人有些不自在的脸，迟疑片刻，暗暗感觉貌似来得不是时候。
“谢谢爸。”
姜晚辰扬起笑，接过黎瀚递来的睡衣睡裤，还站起来比了比，就是裤腿可能会稍微短一截。
“应该没问题。”
黎瀚把他从头到脚看了遍，“没事，就短了点，睡觉穿不影响。”
“是。”
黎瀚：“漾漾，你脸怎么有些红？”
被突然点到名的黎漾倏地瞪大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吗？”
“有。”
“可能是空调温度太高了。”
脱口而出的瞬间，黎漾就联想到在老宅的某日清晨，姜晚辰也对她用过一模一样的借口。
所以……
她的脸上红晕未退，甚至有愈发猛烈之兆。
“那等会儿调低点，太热了到时候睡不好，还容易感冒。”黎瀚边说边去拿遥控。
黎漾拿起桌上的酸奶，舀了两大口塞进嘴里，试图通过这种方式给自己降温。
……
次日，黎家亲戚朋友陆续上门走访。
黎漾才发觉，姜晚辰的表现远比她设想的还要好。
面对长辈的问话，姜晚辰不卑不亢，被一群叔叔阿姨围在中间，脸上没有丝毫不虞，耐着性子回答，弄得叔叔阿姨们都很喜欢他。
至于几个小朋友，老爷子一早就准备好了红包，奈何他们收了也只是随手揣兜里了。
倒是黎漾提前准备的大礼包深得小朋友的心，人手一袋，宝贝得紧，一口一个姐夫叫得老顺口了。
“书文呐，你这女婿长得又俊俏，还这么懂礼貌，真叫人羡慕啊！”
“羡慕什么呀，你那女婿可是体制内公务员……”
黎漾望着表婶勾着钟女士的手，对姜晚辰赞不绝口，夸得钟女士嘴角的弧度就没下来过。
她不由得想起姜晚辰第一次上门，钟女士那不待见的样子，与如今这个逢人就夸赞的简直判若两人。
“姐夫，这是我最喜欢的贴纸，给你贴一个。”
小朋友想得简单，这种给喜欢的人贴贴纸，无疑是他们之间最能体现友好与喜欢的方式。
姜晚辰白色羊绒毛衣上顷刻间被贴上了几张卡通人物，他也不恼，“谢谢妹妹。”
黎漾轻咳一声，上前去解救被孩子围成一团的姜晚辰，“好了，姐姐有话要跟哥哥讲，你们先去玩积木哦。”
“不对，是姐夫。”
她最小的表妹纠正道。
黎漾：“……”
她微怔，姜晚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小表妹晃了晃黎漾细长的手指，“姐姐，姐夫好好哦。”
“是，那你们先去那边玩。”
总算把这群调皮孩子打发了，黎漾坐在姜晚辰边上，想替他拿掉那些卡通贴纸。
姜晚辰抬手制止了，他眉眼一挑，“别拿了，这是弟弟妹妹给姐夫的见面礼。”
黎漾敛了敛眸光，“随你。”
—
在北城待了四天，春节假期已经接近尾声，黎漾和姜晚辰定了下午的机票回青城。
姜晚辰带着黎漾过安检途中，大衣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不停，碍于手上不得空，他一时没理会手机。
奈何震动一直持续，好像迫切地等待他接通。
直到姜晚辰扶稳行李箱，才掏出手机，屏幕上方赫然弹出姜岭的名字。
他眉心蹙起，心底隐隐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黎漾背起挎包，见姜晚辰盯着正在震动的手机迟疑，她靠近了些许，“怎么不接呀？”
她刚说完，姜晚辰的指腹一动，就滑过了接听键。
“晚辰，你们下飞机后先别回去了，直接来医院，爷爷进急诊了！”
姜岭喘着气，颤抖焦急的声音透过冰冷的屏幕传递到姜晚辰和黎漾耳中。
姜晚辰捏着手机的手指一紧，伴随着青筋闪现。
黎漾担忧地看着他霎那间面无表情的脸，那股不安被明显放大。
“好，岭姐你先别担心，爷爷会没事的。”黎漾的手覆盖在姜晚辰手背上，笃定的语气不仅安抚了姜岭，也让姜晚辰快速从不好的念头中脱离，“我和晚辰一下飞机就过去。”
“姐，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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