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SUV在一幢独栋别墅门口缓缓而停,黑衣人打开车门,裴书鸣慢条斯理地进了院子。
大厅的门敞开着,里面灯光不亮,老爷子坐在轮椅里腿上盖了张毯子,戴着眼睛安静地在看书。
裴书鸣走到他面前,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身体微微往后靠。
“胃不好还喝酒。”老爷子眸也不抬地翻一页书说。
“偶尔,没事。”
“跟你爸都说好了吗?不仅要走个过场,还要有个体面的收场。”
“嗯。”
老爷子又翻一页书:“你觉得卓南会选况野吗?”
“会。”裴书鸣给自己倒了杯水,“她刚掌权,需要有个底牌。”
“你爸对这事是什么态度?”
“他没问,他一向对外界的事不关注,也不感兴趣。”
“顾游呢?”
裴书鸣喝一口水,平淡道:“这事并没碰到他的底线,大概率不会当回事。”
老爷子抬眸了,许是皮肤过于白皙缘故,两层眼皮叠在一起,褶如刀锋。
他合上书,缓缓放到桌上:“厨房里在炖安神汤,帮我去盛一碗,你也喝点。”
“好。”
裴书鸣起身了。
与此同时,空中某架私人飞机上,顾星维攥着酒杯一眼不眨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卓南发来的,“演唱会结束后来趟酒馆?”
屏幕黑了,他面无表情抬起眸,又喝一口酒,站了起来。
窗外是乌漆嘛黑的,他两只手松松垮垮地抄在口袋里,盯得十分入神。
直到飞机落地,身影才动。
到公寓门口时,已经凌晨两点,他慢慢将食指放到指纹锁上,“叮——”开了。
打开门,客厅的灯亮着,他看向书房,裴极还没休息,低头持着笔在平板上写写画画。
也不知道是猜到了他会今天赶回来一趟,还是画得太沉浸,门关上了,他的动作都没停一秒。
顾星维换完鞋,从餐厅提溜起一把椅子,走了进去。
许是刚洗完澡,裴极的发丝半干,耳尖红红的。
顾星维将椅子放到他旁边,坐下就去抱人,可惜抱了个空,裴极先一步挪动脚尖,恋人带椅子滑到了半米之外。
顾星维的双手悬在半空中一会儿,放到了桌上,脑袋贴上去,看着他说:“我刚听到消息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回申城的第一时间就去把她酒馆砸了。”
平板屏幕上多了个线条,裴极画画的动作不停,也不理他。
顾星维掐着眉心:“可是冷静下来想想,砸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要是个男的就好了,我还能像你和金瑜那样打一架,不像现在只能一口气压着。”
“裴极,你安慰安慰我吧。”
裴极还是不理他。
顾星维稍挪一下椅子,半睁着一只眼:“那给我抱一下。”
“滚。”
顾星维无奈笑了起来。
他朋友不少,不乏有和卓南一样,从小就认识的。
到现在,继承家业的雷厉风行,混吃等死的纸醉金迷,前者他不想深交,难免有利益往来,他烦。后者他又更不想融入,他是没什么事业心,可他懒,不喜欢的事情上实在是懒得花一点时间。
左右都是名利场,他在中间游走,做好了这条路上只有他自己的打算,可卓南却跟他一样,左不介入,又不掺和,只安安静静地守着她的小酒馆。
他追裴极的事,卓南全部知情,偶尔给他出谋划策。
联姻一事,他虽然没尽力,但也做到了问心无愧。
关系处成这样,也算是交了心,可他怎么都没想到,卓南竟然一直在骗他。
所谓的她不想接触商业,其实是卓有康一直不让权。
所谓被裴书鸣和姚裕逼到绝境,冲动持刀到禾乙楼下……其实是她为了夺权自导自演的一场苦肉计。
什么跑到南城找裴嘉平闹一场,其实她的收网阶段,要兴樾董事会的认可的基础上顺利掌权兴樾。
“裴极。”顾星维沉声说:“我现在只有你了。”
裴极继续沉默。
顾星维慢慢直起身子,看了他一会儿,起身过去,嘴唇即将碰到裴极额间,他稍使力,椅子又滑回到了桌前,顾星维又亲了个空。
“……唉。”顾星维叹了口气,懒洋洋地走了:“我去洗澡。”
吹完头发出来,裴极还在书房,顾星维又坐过去,这次没叨叨了,凑近看画。
是申城的夜景。
裴极在上色。
顾星维忽闪忽闪眼睛,“什么位置的角度?”
“江东最高的天台。”
前段时间颁奖晚会顾星维去过,想了想,指着一个建筑:“申城没这幢楼吧?”
“十几年前拆了。”
顾星维沉思片刻,想起来了,视线从屏幕挪到裴极的侧脸上:“怎么突然想到画以前的景?”
裴极又不理他了。
顾星维又笑了起来,单手撑起腮,看着他动作利落地继续上色。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着,整个书房只有笔刷滑动的声音,半个多小时后,裴极放下了笔。
一副夜景栩栩如生,他盯着看了一会儿,退出软件,拉开抽屉,拿出一本册子,刚翻开顾星维就睁大了眼。
全是画。
还都是风景画。
裴极翻了几页,也是一张申城夜景画,但不是板绘。
他将两幅画并列摆到桌上,又静静看了起来。
一模一样的画,顾星维也不知道他重新画一遍的想法是什么。
让他更不解的是,所有创作者在完成作品时都会习惯性加上署名,可画册里被裴极翻过的风景图里,每一张都没有署名。
裴极合上了画册,关闭了平板。
他起身走了。
不一会儿,传来一道关门声,顾星维盯着门口好一会儿,掀开了画册。
还是那张夜景图。
从左看到右,他忽闪忽闪眼睛。
是啊,楼会拆,光会变,时间在走,什么都在变化。
但,看风景的人不变就好。
他缓缓合上画册,放回了抽屉。
次日一早,顾星维陪裴极吃完早饭赶回外省忙这期的最后一场演唱会。
而城市另一边,裴嘉平携妻带子到了卓家。
还有被双方请来当见证人的顾游和时元菱。
六位长辈一楼大厅唠家常时,卓南和裴书鸣在屋顶花园安静地各抽完一根烟,平静地下楼了。
看到两人的身影,长辈们都停了声。
裴书鸣先走过来,端起一杯水,于单人沙发落座。
卓南迈到桌前,将众人扫完,低下头,垂眸说:“谢谢裴伯父给的后路,抱歉,我不要。”
早就料到的回答,裴嘉平没什么反应,淡淡和顾游对视一眼。
祝津问:“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卓南说,“抱歉,耽误各位长辈的时间了。”
话音落地,正门处传来一道敲门声。
众人闻声望去——是戴思若。
“各位前辈好,打扰了。”戴思若笑着对众人颔首,“我来送几样东西。”
戴思若出面,代表况野介入了。
新兴势力首次明确接触各方,态度要给到,裴嘉平、顾游和卓有康同时起身了。
“倒茶。”卓有康对佣人说完,比向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谈吧。”
“今天晚上还有音乐剧巡演,我等会儿得赶回剧组,就不坐了。”戴思若说着,从包里掏出几个信封,绕着沙发挨个递:“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真真姐不想恶意搅局,这是她对各方的解释。”
信封左上角有个致字,时元菱只一眼就认出了是罗冰真的笔迹,抬眸问:“她亲笔写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信封递完,戴思若提了提包,笑容不变:“您可以拆开看看。”
顾游一直在看裴嘉平,从听到罗冰真的名字他脸色就沉了,对应,罗冰真给的信封,只有他的封面是空白一片。
“啪——”裴嘉平将信封丢到了桌上,“她不是回国了?怎么不自己来?”
戴思若还没接话,顾游从他面前捡回信封:“不看看?”
裴嘉平不理他,顾游拆着说:“那我帮你看。”
很有质感的一张纸,三折,顾游一折一角地拆开,白纸中心只有三个大字——做个人。
时元菱连忙抬手盖住,手忙脚乱地往回塞,同时戴思若又出声了:“识境快成立了,她腾不出时间,前辈要是想跟她叙旧,可以自行联系她。”
裴嘉平的脸上还是没任何温度。
“对了。”戴思若又补充道:“我帮真真姐跑这一趟,不是代表况野。”
此话一出,在坐的各位全部倏地看来。
“我师父和真真姐已经终止合作了,会在新公司成立前一天对外公布。”戴思若说到这里时,在场的所有人神色打斗变了。
她继续说:“我师父他向来不爱管闲事,更没接触各方的想法,所以我先特意解释一下,免得有风言风语传出去,对我师父有影响。”
顾游又和裴嘉平对视一眼,摆起个笑脸:“让你师父放心,各方也不会去招惹况野。”
戴思若再次颔首:“不耽误各位前辈时间了,后会无期。”
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等车辆远离视线,卓有康皱起了眉:“终止合作?什么意思?难道这几年都在传的罗冰真是况野的实际掌权人的消息是假的?”
“这姑娘心细,她说的话得斟酌。”时元菱说。
“我也不信。”祝津说:“只用五年就把况野运营成这样,不仅要懂艺术,还要有极强的商业思维,况野除了Yordy是个谜,其他人的信息全是透明的,我都查过,符合条件的只有罗冰真。”
顾游端起水杯:“可是她要脱离况野的目的是什么呢?”
众人又沉默了。
裴嘉平看了看卓南,又去瞧自己儿子:“你们俩怎么看?”
卓南微微一耸肩:“我的情况您比谁都清楚,我可没渠道查。”
裴书鸣面无表情地起身:“直接拆谜吧。”
顾游和裴嘉平同时挑起眉。
“动静小点,不然艺术界不知道多少家公司会破产。”裴书鸣抄兜就走,“禾乙还有事,不奉陪了。”
顾星维又是凌晨回来的。
停车库超级安静,他到后备箱提下行李箱和颜色不一的购物袋,摁完车钥匙,往电梯口走时,身后传来“咳咳”两道熟悉的咳嗽声。
顾星维脚步顿住。
挑起眉,他头也不回地说:“我还有利用价值呢?”
“利用?”身后传来点烟的声音,卓南说:“前几年裴极还利用你呢,也没见你生气啊。星维,你到底气的是我利用你,还是气我把裴极也牵扯进来了?这可是两码事。”
顾星维眯起眼,回头了,卓南一脸沉静地坐在她的跑车里,车还是他五年前送的那辆。
卓南弹一下烟灰:“上来聊吧。”
顾星维看了她一会儿,将购物袋套在行李箱把手上,走到车边,打开副驾的门,坐进去时,同时对她伸出了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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