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窗户很大,外面的银杏树叶微微晃动着,扇子般的影子连同午后的光落在桌上铺开的文献上,密密麻麻的字忽明忽暗。
“咚!”他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巨响,好像是身体撞到了什么,眼神分散时,一个木质儿童台阶从眼底飘过,他来不及过多观察,连忙侧过身子翻开手中的文件。
合租协议
第一条:乙方不得干涉甲方的工作。
第二条……
被一个钥匙盖住了。
这间书房的钥匙明明崭新明亮,此刻却变得锈迹斑斑,锈斑形状还很特别,像枫叶,像折断的蝶翼,像颜料侵染到纸上没来得及清理的润迹边缘。
他迅速抬眸。
面前已空白一片。
“裴极……”
他很慌,很乱,抓着文件的手直颤,满屋子找刚刚那道身影,可是每个角落都找了,什么也没有。
冲到门后,他一把拽开门,迈步出去,却看到门锁上有把未拔的钥匙。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紧握的手在眼底颤着,恍惚地慢慢展开,是那把锈迹斑斑的钥匙。
他又看向门锁。
不是书房的钥匙。
为什么有两把钥匙?
为什么不是同一把?
他的视线在两把钥匙之间快速转换,太阳穴跳得越来越快。
“不对……”他重复喃道:“不对……不对……”
顾星维猛然惊醒。
眼前是白茫茫的天花板,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声,快速坐起,环顾四周,不远处,正前方的桌台后面,裴极在翻桌上的资料,眼神说不清道不明地看着他。
顾星维的神经倏地紧绷了,快速下床跑到他身侧,将他从头到脚望一遍,蓦地伸手过去抓住一只手腕。
裴极没躲,也没动,与他对视小半响,语气淡淡道:“松手。”
感受到有脉搏在动,顾星维深深呼吸一声,身体慢慢软了,倚靠到了桌沿上。
他打个不明显的哈欠,半眨着眼,懒洋洋地问:“几点了?”
裴极摘掉他的手:“半小时后出门。”
顾星维瞄一眼墙上的钟,七点半,时间紧张,来不及做早餐了。
他给杜偲打电话,她已经在楼下等了。
顾星维叼着牙刷给她发过去一个店的地址。
杜偲不解:“帮你取?”
顾星维满嘴泡沫含糊不清地说:“你备的早餐他不一定吃得惯,我今天来不及整吃的了,这样,你备的那份照常给马路清洁工送温暖,我这边给店家留个言,你去取,不远,一来一回的时间我们差不多到楼下。”
杜偲却说:“你多虑了,我入职的时候就收到过他的饮食清单,他吃得惯。”
顾星维微微挑眉:“清单?”
况野这么细心?还研究每个人的饮食偏好?
怎么可能。
这个世界上再人性的公司都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
“姜姜给的?”他问。
“嗯。”
“……?”原来是这样。
对比其他建筑设计师,罗娜生前工作量很大,尤其是裴极出生之后,在原基础上又翻了个倍,动不动全球各地飞,活动、采访、甚至好友饭局也没露过面。
生活被工作塞满,她肯定没办法照顾裴极。
她本来就敏感裴极的身世,交给外人也不放心。
项听和她多年闺友,再结合项听和裴极的相处模式,巴黎别墅保姆的拿手菜品,裴极小时候大约有段时间是项听在照顾。
所以,巴黎那套别墅,项听所谓的帮好友看房子,是帮她看的。
而书房的儿童台阶,毋容置疑也是裴极的。
五年前巴黎拜师期间裴极频繁躲进三楼的房间,出来洗个澡还要上锁,不是生他气,也不是烦他,而是对外人闯进他家的不适应和下意识防备。
至于三楼第二个房间,应该是罗娜的。
项听性格柔和,开明,注重生活品质,不缺时间更不缺钱,吃喝用度上哪怕罗娜不操心,她也肯定能把裴极照料好。
尤其裴极长得又那么讨喜,她只会更用心。
所以哪怕裴极话少,不说自己的饮食喜好,项听和保姆像自己这么一次次试,次数多了,就能试出个所以然。
长时间这样的被贴心留意的环境,这样的饭来张口,这样的随他心意,饮食方面,裴极早就养成了不会提要求,也不会跟别人客气的习惯。
习惯很难改,他到了大学了就变成了乔源口中不挑食。
真的不挑食吗?
他比谁都挑。
只不过乔源没意识到,他可能在和裴极第一次吃饭的时候,就已经被裴极影响改变了自己的点菜习惯。
项听不是乔源,她了解裴极,且很关心他,自然要在能力范围内照顾好他。
姜姜估计是受她所托。
早餐很简单,虾仁炖蛋和咖啡,顾星维也有一份。
车内开着换气,没什么味道,顾星维却吃了两口就没胃口了。
他在想那个梦。
思索了不知道多久,他看向裴极,裴极正持着白色纸杯漱口,慢条斯理地,眸也不抬,语气平静:“说。”
顾星维对他向来毫无隐瞒,甚至巴不得把心挖出来塞给他:“五年前咱俩在巴黎书房吵架那次,我抢走的文件里有没有关于况野的内容?”
裴极往垃圾盒里丢纸杯的动作一顿,目光过来了:“你翻过,有没有你自己清楚。”
“我怎么可能清楚?”顾星维突然反驳道。
他身体往后一靠,二郎腿随意翘着,环起双臂:“我只看了几行你就抢走了,根本没机会清楚。”
说着,他又对上裴极的视线:“我今天早上做了个梦,梦到那份文件里的资料从法人变更变成合租协议了,第二条上面还压了把钥匙,就是姜姜昨天晚上送的那胸针,况野的logo特别清晰。你老实告诉我,那个文件里有关于况野的东西?没有吧?我都没机会翻开第二页。”
两个人相互静静地看着彼此,裴极不说话,他也不吭声。
直到车辆缓缓而停,裴极身后的车门自动打开了,他收回目光,抬腿下车,“没有。”
顾星维忽闪忽闪眼睛,紧跟着他下,“等等我。”
与此同时,一小时前就到了的乔源和周思丁一边和对流程细节,一边时不时往楼上的演奏部瞧。
有其他人过来打扰,两人也是一个应付一个继续瞧。
可这次是好几个人一块来了,两人不得不同时面对。
两三句解决完,乔源又看向楼上,看到指挥台上突然空了,连忙看向入口,胳膊肘同时戳周思丁:“林敏学不见了。”
周思丁也迅速左右望了起来:“他前几天就问过裴极为什么没露出面,该不会是知道他今天要来,去门口堵他了吧?”
乔源思索道:“不太可能,他好像根本不知道裴极是谁……”
话音未落,突然一道身影挡住了他们面前。
乔源和周思丁眼神交汇一下,乔源牵强笑道:“林老师。”
“一个总导演,一个是艺术总指导。”林敏学神情冷淡道:“不把心思放统筹上,一直瞧着我,想干嘛啊?”
周思丁比他还冷淡:“林老师状态很好,我们学习学习。”
林敏学又打量二人一眼,端着水杯去接水了。
饮水器在入口附近,方便人一进门就能接,林敏学上着台阶,乔源和周思丁望着入口,他们知道裴极马上要到了,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做好随时介入矛盾的准备。
可他们没料到,林敏学居然和裴极撞个面对面。
几米外门前,裴极和顾星维并肩出现,林敏学拧着杯口,刚要让身,一抬眸,整个人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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