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隔了十几步的距离,她的话回荡在空旷的田野间,顾兰衫清晰地听见她说的话,抬眼望到她身后一片男子的衣角。
收回视线,顾兰衫一下又一下挥动锄头,挖出田里的泥巴垒在田埂上,接着用锄头夯实泥土,提高田埂的高度。
见顾兰衫不理自己,顾梦夏小姐脾气上头,两步做三步,立在顾兰衫身前,紧紧握住她挥动的锄头的手。
锄头上的泥巴滑到田里,回归原位,她刚才这一锄头力气白费力气了。
顾兰衫没好气道:“如果是顾母找我,不要打扰我挖土。”
顾梦夏解释:“不是,是他。”
“到底是谁?不说就去一边休息。”三十亩地除去帮忙的工作人员、林玲和安逸,还有九亩地等她加高田埂,顾兰衫实在没有时间和她多费口舌。
“是他。”顾梦夏闪到一侧,指向远处一直留意这边动向的鹿扶风,不是她出卖人,实在是顾兰衫太难缠了。
说完话,她便跑远。
徒留顾兰衫隔着水田和鹿扶风大眼瞪小眼,最后鹿扶风败在她疏离的眼神里,跨步走过来。
鹿扶风也不知道是自己哪里惹她生气,放低自己的姿态,道:“兰衫理理我好不好,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我可以改,如果你不想穿……”
顾兰衫意识到他要提及穿裙子的事,这是一件很私密的事,她不想让第三个人知晓。
望着周围人一个个耳朵竖起,侧着身子,还有隔着三米的直播镜头。
顾兰衫赶忙捂住他的嘴:“我知道了,不是你的错,只是我来这里是种田的,其他的事先放一放。”
虫在鸣叫,直播间的人没有听清他们说的话,但见他们两人这几天的相处,也能猜到**不离十。
有人道:“应该是吵架求复合,好想听听说了什么啊!”
见鹿扶风似乎要对镜头说什么,顾兰衫眼里含着警告瞪向他。
鹿扶风受够了她的冷暴力,这比杀人还要诛心。他一再降低自己的姿态,露出最柔软的一面,只为了顾兰衫的眼里能再次有自己。
鹿扶风不怕死地揽住她的腰:“好,只要你愿意理我,同我说话,什么都行。”
顾兰衫还记得顾母的话,虽然语气缓和许多,之后他说的话都会回应,但一句多的都没有,基本上都是“嗯”,“哦”敷衍一切。
但这对鹿扶风来说比冷暴力强上不少,他都能接受。
无论她回什么,为了话题不冷下,鹿扶风开始没事找事说。
他是早产儿,小时候身体不好。小学时,看学校里其他男孩子、女孩子爬树,便也跟着往树上爬。结果把他放在肩上的小伙伴支撑不住他的重量,一松开手,他从两米高的树上摔下。
从他出生到现在,只要是记得的事,父母说的事,好的,坏的,丑的,美的,都一一告诉她。
想要把她缺席的过往都补上,仿佛他说了这事便是两人都经历过一般。
还总是试探顾兰衫的过往,虽然鹿扶风在得知顾兰衫是自己的未婚妻时,家里人就把她背调了个底朝天,但是亲口说的和纸上是不一样的。
看着他喋喋不休的嘴,他不过是她闲暇时的乐趣。
顾兰衫淡淡瞥了一眼他枯萎发干的嘴唇:“你不渴吗?”━能不能不要说了,严重影响她挖土的进度。
鹿扶风似乎是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夺过她手里的锄头,甩在地上,本就操劳过度的锄头禁不住他这一甩,底部和木杆彻底脱离,“咚”地一声砸在土里。
锄头把手和自己组了三年的小伙伴分了家。
顾兰衫凝望散落在地的锄柄、锄刃,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吼道:“鹿扶风看看你做的好事。”
顾兰衫平日除了种田,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鹿扶风十分享受她的情绪随自己起伏:“我错了,重新给你买个。”
“没有工具我要怎么挖土,你要我用爪子刨吗?”顾兰衫摆出白净的手在他眼前左右晃动,捡起地上锄头的残躯,试图拼接在一起。
捡锄头时,她没有控制手头的力度,用力过大,锄头本就是从农民家淘的二手货,锄柄一下子分成两半,溅起一片木屑灰,她下意识遮住口鼻。
“我去向村民借。”鹿扶风说着就要行动,顾兰衫抓住他的手:“算了,我看能不能修好。”
锄头是农民常用的农具,借一次是善意,借两次是交情,借多了便是没眼力见。她摸索锄刃全身,只发现几处细小的裂痕,没有伤到根本,不影响使用,换个锄柄还能再使几年。
顾兰衫势要把这个锄头用到退休。
她回到小屋后山,记得之前上山拾柴时,见过一片榉木林,她循着记忆里的路线,沿着山间小路,走到榉木林前。
左看右看,敲了敲木头,最终挑了棵直径差不多三十厘米、质地简易的榉木。
又对比了下插入锄刃的距离,只比这棵榉木细一点。
她挥舞柴刀,砍下木头,截去细的一部分,削掉表层的树皮,木锉刮掉残留的毛刺,把光滑的木头怼进锄刃里,一次就中。
这片山在种田小屋后面,属于小屋房主,之前节目组寻求了房主的同意,只要不把山砍秃噜皮了,山里的物资随便用。
她提着更新的锄头回到田间,继续做挖土。
花了一天多的时间,大家合力把三十亩田的田埂加高了近半米。
*
次日清晨,他们吃完肉饼和现磨豆浆,歇了会儿饭气,一个个提着水桶往水田赶去。
鹿扶风空着双手,见顾兰衫提了两个大水桶,凑上前献殷勤:“兰衫我帮你。”
这还是那个只会躺在竹椅上,看人干活的鹿美人吗?
“不用了,我一个人能行。”顾兰衫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两个桶里的鱼苗不到半个人的重量,对她来说这点斤两不过小菜一碟,拒绝了他的好意。
顾兰衫看着对谁都和善,其实为人很冷漠。鹿扶风见不得她疏远自己,握住水桶的把手,大手盖在她的手背上,能感受到表面有几道细小的疤痕,心里不是滋味。
“我腰伤好了,你以后想要我干什么事,我都能干。”
他平日最会偷懒,怎么突然转变心性了,顾兰衫转念一想他很有可能是在糊弄自己。
她不想为谁提桶的事还要纠缠一番,明确表示自己的意思:“真的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鹿扶风垂下手,脑袋也随着耷拉着。
一路上,罕见的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洪导见鹿扶风心情沮丧,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两人间的不对劲,走到右侧,戳了戳她的胳膊:“你要不让鹿哥干点活?”
此时,鹿扶风低垂着头颅。顾兰衫侧头看到他脸色阴沉,心情不太好的样子,放下水桶:“扶风,你把这桶鱼放入水田里。”
“我和你一起。”鹿扶风还以为她又要和自己拉开距离,眉心皱起,听到后一句话,脸色由阴转晴。
得到她的同意,鹿扶风轻快地提起水桶,嘴里哼着小曲,走到前面为她开路,还不停提醒“小心这里缺了一道口”,“这块有点突起”。
整的她像是个巨婴,连路都不会看。
不过,顾兰衫不会说这么败气氛的话。他心情刚刚好一点,等下难过了还要自己哄,她实在太难了!
这钱也不好赚了,相当于拿一份工钱打两份工,但想到是六百万,她瞬间就不觉得麻烦了,巴不得这样的工作再来几个。
攒够钱,她就可以把在美丽国的庄园,修缮的更加美丽了。
走到田边,顾兰衫扫了下田里稻米苗的情况,不到一个月,又长出小拇指长度,涨势喜人,喊住一直往前冲的鹿扶风:“我们在这下鱼苗。”
鱼苗是专门从她一个朋友家的渔场采购的稻花鱼,以稻田禾花为食,稻花鱼产出的排泄物还能肥沃稻米,经天然肥料滋润的水稻煮饭更加香甜,一举多得。
想到能吃到自己种的大米,她咽了下口水。拿起桶里的水瓢,舀了一勺,缓缓往田里放下,鱼苗顺着水瓢的斜坡和水一同流入田中。
鹿扶风急于在她面前表现,放的动作有些急。小鱼被水冲的七荤八素,有一只鱼落在水稻苗上,晕了过去。
顾兰衫连忙捡起那条鱼,轻轻放入水里,接触了水的鱼犹如回到熟悉的窝,从假晕状态苏醒,同其他小鱼游荡在水中。
鹿扶风意识到自己好心做了坏事,羞愧地底下头。人无完人,顾兰衫柔声宽慰道:“没事,慢一点就行了。”
他们很快放完两桶鱼苗,其他人只拿了一个水桶,还有工作人员帮忙,已经先他们一步在岸上等候。
有个村妇见到他们在往水田里放鱼苗,问道:“这是什么鱼,不会吃稻苗吧?”
顾兰衫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村里人就是这样,她随瞎婆婆走南闯北,在很多村长生活过,人就是这样,见到其他人做什么有利可图,便会一拥而上。
顾兰衫看了一眼周围,左侧的摄像头还对着自己,隐约能看到闪过的弹幕,耐心解释道:“稻花鱼吃禾花,不会影响水稻收成的,你想要养的话,我可以把渔场推荐给你,报我的名字可以打九五折。”
她知道桃源村往年用的那款肥料含有微量毒素,人吃了没事,但对稻花鱼来说宛如砒霜。
为了避免之后的纠纷,她特意提醒道:“不过种这种鱼的话,需要施另一种肥料,有点贵,但是鱼长大后也能赚钱,还是有赚头的。”
听到能赚到钱,村妇不以为意:“不都是肥料吗?没事的。”
见她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顾兰衫没有把稻花鱼的购买渠道告诉她,免得出事找上自己。
一旁的鹿扶风把她们的对话停在耳里,还记得在村委会商讨修路费时,村民们一脸的贪婪模样,嘴角微抿:“兰衫,你太好心了,这样会被人骗的。”
顾兰衫瞄了一眼镜头,网友们也在讨论刚才那一幕,她确定后,敲了下他的脑袋:“你啊!我可不是小白花,心机老重了,谁骗谁要不一定呢,你要当心哦。”
鹿扶风摸了摸并不疼的脑袋,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被你骗,我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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