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兰艰难地甩了甩头,努力把“顶流”那张胖脸用力扫出去,她没什么可期待的。
进门后,铃兰迟钝地抬头,映目便是这里的男主人元邈。他身材不胖不瘦,高鼻宽目,肤色白皙,和北魏云冈大佛石像有点接近。
还挺俊俏。
铃兰屏住了呼吸,这长相放到现代也不至于泯然众人。
偏偏唐代审美与现代不同,唐人偏好富态且线条模糊的脸,清晰的轮廓线在这个时代反倒成为一种缺陷——他还有点帅而不自知。
元邈觉察铃兰直白的视线,低头藏起下颌线。
刘姑也觉察到铃兰的走神,推了推她提醒,又向她告辞:“老身先去伺候夫人那里。你搬到这儿,是裴相和郎君的意思,老身不便插嘴。”
说完这话,刘姑头也不抬地离开了,临走前合起书斋大门。
这下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人。
元邈盯着铃兰,目光深邃,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铃兰穿越七年一直守在崔娘子身边,平时有杜鹃姑姑帮衬,她习惯懒散,这是她首次离开崔娘子,也不晓得唐代礼节。
所以,她心中丝毫没有男女设防的意识,见面用现代的破冰那套,朝着元邈伸手。
元邈愣了半刻,手悬在半空,“这是......”
铃兰抓过元邈的手,使劲地握了握,“ 你好,我是......”
“桑雯外屋住着的铃兰娘子。”元邈先是一愣,顺势回握,“七年里琴艺又精进了。”
铃兰眼珠子一骨碌,元邈说的是她穿越前的原身。
原身是崔桑雯的贴身丫鬟,也负责掌琴。她小时候发过一场高烧,之后人有点傻乎乎的,做事总慢半拍,但却弹得一手好琴。
而这元邈是桑雯的表兄,当初在蒲州做文书时,曾寄住在崔家。
桑雯暗恋那表兄,但不方便亲自出面,就让原身替她以琴声撩拨元邈。
不过,原身虽然傻但也还是个怀春少女,竟也喜欢上了隔壁的表郎君,忍着心痛替两人传情。
好景不长,元邈走后这事便败露了,老夫人责怪原身坏了娘子的名声,惩罚她沉湖谢罪。
铃兰就是在这个时候穿越过来的。
她睁开眼睛时,便见姗姗来迟的桑雯和满面泪水的杜鹃姑姑。之后的日子里,那两人因歉疚而待她极好,主母偶尔为难她,他们挡在前面袒护她。
后来桑雯嫁给裴度时,铃兰跟随桑雯和杜鹃姑姑一起搬去裴家,裴家人亦是对铃兰极好。
这些年她没吃什么苦头,因此她对裴家人很是感激。
所以当裴度让她外调到元家做丫鬟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可接着她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这元邈是原身的心上人,傻丫头当初替娘子弹琴糊弄他,披着崔娘子的身份和他传情。
再尴尬的事莫过于此。
元邈方才突然提起七年前她弹琴的事,莫非已经知道之前和他花前月下的娘子是她这个丫鬟假扮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弹琴?”铃兰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手。”元邈淡淡道。
铃兰赶忙低头,瞧见她还攥着元邈的手,手心沁出汗珠,赶忙将手抽回,攥紧了衣角,犹豫地看了一眼。
元邈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铃兰思前想去,元邈应是不知道当年的事。况且他看中的应该是桑雯的容貌,琴只是个幌子。
桑雯和元邈两人分别极为猝然,后面老死不相往来,原身的秘密应该不至于败露。
铃兰半掩饰道:“崔娘子的琴艺更好,以前在蒲州时,常听她和你在月下对琴。”
元邈古怪地看了一眼铃兰,忽岔开话题:“中立说你医术不错,你跟着刘姑到夫人房里伺候。”他瞥了一眼桌上的滴漏,又道:“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谈。”
他的语速极快,铃兰默了半晌,意识到元邈没有追问当年的事,但话中却有驱逐她的意思。
“元家一共三名仆人,全都派去夫人那里?你单独出门不会被当做流民?”铃兰连连发问。
“不会。长安的守卫认得我。”
这话音刚落,元邈便转身离开,铃兰没有乖乖听他的命令,紧随其后。
元邈个高腿长,步伐极快,但见铃兰在身后卖力追赶,他有意放慢了脚步,直至铃兰跟上。
两人掩好门,匆匆出行,到一处茶楼附近的药铺前停下脚步。
站在门口的掌柜认得元邈,赶紧搀他进去。
甫一进门,元邈掏出一锭银子交给掌柜。
掌柜喜滋滋捧着银子,摆手招来药柜前面忙得不可开交的药工,交代他们快点配药。
铃兰拽了拽元邈的袖子,压低声音道:“以后不要再炼丹了,对身体不好,又糟蹋钱。”边说着,她捻了捻自己的手指,说道:“你手上好多炼丹时留下的烫伤。”
元邈张开手掌,低头打量一眼手,“通过烫伤判断我炼丹?”
铃兰摸了一下自己鼻子,道:“你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草药味。且尺脉停滞,是修行者的迹象。”
元邈不肯承认,“兴许我同你一样是悬壶济世,积攒功德。”
“我们看病不下毒,也不会在里面加石灰和水银。”铃兰低头,看一眼元邈指尖残留的亮晶晶水银,想起了童年在家里摔碎的温度计。
这时,店掌柜走了过来。
元邈接过掌柜包好的药,拎着药包在铃兰面前晃了晃,塞到她怀里,说道:“拿着。回去煎好给夫人送去。”
铃兰抱紧药包,偷偷松了一口气,小声念叨: “还以为你过不去七年前那个坎.......”
元邈眼皮动了动,出言讽刺:“你可真是个无所畏惧的娘子。”
铃兰抬头,听到元邈又道:“没有得到父母准许就想嫁人,去年被毁婚约也是常理之中。”
“你从哪里听的?”铃兰问。
元邈不予回复,直直地离开铺子,朝着酒楼走去。
到门口不远时,元邈突然停下,对铃兰道:“身为女子进去酒楼寻欢之地不大合适。”
他拿了十枚铜板,打发她去旁边的茶楼,“去那里先坐坐,等我出来后再接你一道回去。”
“万一你醉倒在酒楼里,我岂不是要在茶楼住宿一晚?”铃兰举着药包,在他眼前晃晃, “夫人的药怎么办?”
元邈叹息一声:“随我进去吧。”
酒楼门口站着两名男子,崔思齐和明栖,是元邈时常厮混的酒友,两人向外扒头望了半天,见元邈走近便迎了上去。
“这位是?”崔思齐未见过铃兰,但元邈自从韦沁橙病后,遣散家中的仆婢为韦沁橙攒银子治病,身边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女子。这会儿突然出现个女子,崔思齐难免疑惑,询问:“你想通了?”
元邈摇头,“她是崔表妹的侍奉丫头,裴中立委派过来的。”
“她的丫鬟.....?”崔思齐望着铃兰,忽而问道:“会弹琴的?”
铃兰不知崔思齐是何意,点了点头,“会一点。”
“又是.........你呀你呀。”崔思齐了然,拍拍元邈的肩膀,带着他们两人入了宴席。
宴席上已经列坐三人,坐在铃兰对面的男子等得有点不耐烦,见到元邈抱怨一句:“一个两个都迟到,亏得我早早来了。”
“他不是最晚的。”说话的人坐在元邈对面,语气里带着一点袒护。
他五官端正,面容温和,听他们介绍是叫做古晏廷,也是长安城内名声响的才子。
古晏廷的视线直投过来,铃兰赶紧偏开视线,低下了头。
“顾炜那小子还没到。”崔思齐抬头往窗外看,对面屋子门扉紧闭。他笑道:“估计是忙着见雪吟姑娘,哪像我们几个孤家寡人。”
铃兰转头看向旁边的元邈,“你........孤家寡人?”
元邈表情不变,却道:“总好过错配,像你去年那位奴籍的情郎。若你下嫁过去,子孙沦为奴籍,以后都没有侍奉在这里的资格,更不能参与科举,。”
大唐的科举并非人人皆可参与,必须是世家籍才能参与。
铃兰摇摇头,“没这回事。”
否认完情郎的事,她还想继续反驳两句,但转念意识到,她完全没必要对着不重要的人自证清白,便只发问:“你怎么知我是士籍?”
元邈回忆道:“见面那年你十二岁,同龄的奴籍琴都未曾见过。”
铃兰穿越过来后,有原身的记忆融合进她的脑海中,原身的确是个士族女子,出生于贞元四年。
贞元十四年淮西节度使叛乱,原身随家人逃到长安,途中走失流落在崔家门口,杜鹃姑姑收养了她。
原身受过官家礼仪教育,但铃兰现代人的行为方式或多或少渗透到她言行之中,她根本无从改变。还有,她的母语是现代汉语,听唐代的中古音官话有点费劲。尤其元邈语速颇快,她理解他的话总要慢半拍。
外人眼中的铃兰脑袋呆呆。酒桌上的人也是这样想的,索性也没人再与她搭话,她也乐得一个人盯着菜单发呆。
忽而,外面传来一声凄惨的女子喊叫声,整个酒楼内声音戛然而止。酒桌上的人纷纷放下酒杯,走出门口查看声音的源头。
对面门扉四敞大开,门口挤满围观人群。
七八个身穿大理寺制服的官员从侧边楼梯走来,他们举刀驱赶门口无关群众。
站在队伍最末的男子穿着绯红官袍,慢慢踱步而来,走到门口时,朝着铃兰这边的厢房望去。
铃兰抬起头,正巧与大理寺的官员视线相撞,后背不禁微微发寒。
门外传来一声通报: “不好了,雪吟姑娘死了。”
改一下男主名字的输入错误(百度输入法默认的是元藐,但是男主的名字是元邈,邈是古代姓名常用字,意思是遥远。
扩充了铃兰买鸡的故事,把时代背景补充进去。
薯芋是山药,鹞的确和郭子仪上过战场,至于血统认证这块,是我编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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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侦探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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