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而回忆起铃兰在崔家的古怪表现,以及她追随桑雯嫁到裴家以后,裴家上下对她的微妙态度,越想越觉得个中有点古怪。
当年,崔家老夫人总想着把铃兰卖掉,并不想让铃兰跟嫁到裴家,最后裴家老夫人亲自出面劝说,崔老妇人才肯松口让铃兰跟去裴家。
一个崔家的丫鬟惊动了裴家的主子亲自上门去求,这丫头的身份着实有些不同寻常。
穆椋暗叹一声命运弄人,便问道:“那师父说,徒儿该怎么办。”
郑守仁道:“人多眼杂的地方少些招惹她,万事需待时。”
*
女蛮国这边月色溶溶,红梅寂寂。
白卿躺在病床上,觉察外面天色暗了,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三名女官围绕在床边。
“先生醒了,我去通知国主。”一位女官说完这话,便匆匆离开房间。
白卿披上袍子,对其余留守的女官们吩咐:“我没事了,你们可以下去了。”
待到女官们皆从房间内离开,白卿半敞开门。
门口的地面上映出一道长影,慢慢向她靠近。
“吱————”房门打开。
元邈披着黑色拖地斗篷,径直走入。
“先生装晕竟装到现在才肯醒。”
白卿捶了捶肩膀,仿佛躺平是件极为费力的事,又道:“将近十年都没做扶鸾了,我这老胳膊老腿累得抬不起来,只得睡个午觉补充精力。你看我这么卖力的份上,没说有点表示,反倒责怪起我了。”
她说完这话便抬头看向元邈,见他不作任何反应,直截点破意图:“上夜班得加钱。”
元邈并不打算理会这个贪得无厌的江湖骗子。
“拖延到深更半夜是为涨工钱?可惜我和你约定按日结算,钱你也已经收了,就该照章办事。”
白卿反驳:“我们契约是你让我装神弄鬼,可是你却还想利用我引蛇出洞,引诱凶手前来灭口。万一你们没能按时赶到,凶手真把我杀了怎么办?”
元邈无奈,把自己的斗篷交给白卿,“你穿着这套斗篷离开,我在这里引诱凶手。”
白卿套着斗篷离开了房间。
元邈坐在房间里守株待兔,忽感一阵头晕目眩,隐约间看见门口有黑影徘徊。
他走到大门入口处,背靠在门板,谨慎推开一道门缝,等待凶手的临近。
却不曾想,他的头越发昏沉,眼前倏忽间变成白花花的一片。
那凶手蒙着面,握着钝器,直接破门而入,拿着钝器砸向元邈的头,而元邈还没来得及看清凶手的长相,便彻底晕了过去。
*
与此同时,铃兰正打算写信向裴公汇报近况,发现房中笔墨不够,便去元邈的房中借些纸墨。
可此时元邈并不在房内,她在外面苦等半个时辰也不见他的踪影。
铃兰从他屋中取一个灯笼,燃了一根蜡烛放在灯芯里,披上斗篷朝客栈外走。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街道上的行人三三两两。她沿街走了两里不到,瞧见对街迎面走来一位黑衣人,此人脸上戴着面具,看着极为可疑。
铃兰顿住脚步,仔细端详那人的斗篷,是元邈平日里常披的斗篷,颈部位置有道补丁,与上个月她扯破的位置一致。
这么看来,此人该是元邈。
铃兰朝着黑衣人招手,那人装没看见她,仍继续埋头前进。
铃兰恼了,正要高喊元邈的名字,忽见面具人经过的小巷里走出一人。
那人穿着一身夜行服,半张脸盖着黑色的蒙面,看着来者不善。他箭步冲向面具人,硬将面具人拖进旁边的幽邃黑暗的巷子。
铃兰登时心惊肉跳,横贯整条街道,跟随两人也进了巷子。
巷子里面,面具人横倒在地,夜行者手中握着一柄长刀,在月光下泛着银光。
铃兰瞥见那刀光,吓得直冒冷汗,脑海中想象出元邈倒在血泊中的场景。
她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觉得自己脑海中有一股意识,不想让他走。
铃兰觉得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应该不是喜欢元邈的,她推断这股莫名的意识来自原身。
原身将身体给了她,她应该用原身的身体去保护她所挂念的人。想到这里,她顾不上隐藏实力,快步上前,用力踢向巷子中夜行者。
夜行者转而拿刀去刺铃兰,刀尖直直劈向她的头顶。
铃兰一个闪身,躲开了来势汹汹的攻击,刀只割断她的发绳,长而似柔滑锦缎般的黑发迎风散开。
她顾不得将挽起青丝,趁刺客愣神之际,她一胳膊劈向刺客手腕,打掉了他手中的凶器,继而抬脚把刀子踢向身后的面具人。
紧接铃兰又一脚踢中夜行者的要害,那人倒地在地上,痛苦地哼鸣。
铃兰走上前,揭开那人的蒙面,瞧见倒在地上的人是阿涵。
身后的面具人揭开面具,露出白卿那张脸,又说道:“真没想到凶手竟然是他。”
铃兰转头纳闷问道:“怎么是你?元邈呢?”
“皇宫里。”白卿向铃兰说了元邈和她调换身份的事,又感慨:“这凶手也不知道怎么知道我与元邈调换了身份。”
铃兰却魂不守舍,喃喃道:“凶手是两个人。还有阿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大呼:“糟了——元邈有危险。他们不是发现出你们换了身份,而是早就打算把元邈灭口。”
说完这话两人匆忙赶往皇宫。
*
元邈头部遭到重创,意识模糊,总感觉自己漂浮在陌生的海面上,当初他随着家人前往长安时,也曾乘船经过这片海域。
一种溺水的窒息感传来,他努力挣扎,忽而抓住一块浮木,这才渐渐浮上海面。
他抱着那块浮木,想起上次他上次见到这海是在刚束发的年纪。他随父母到长安面圣,他们一家选择走海路。
记得那日狂风骤起,卷起惊涛骇浪,将他们的船推向未知的海域,他趴在船头远远眺望。
海风停了下来,笼盖在头顶的乌云逐渐散开,元邈瞧见海面上漂着一根浮木。
有个女孩抱着那块浮木,脸色极白,不知是天生白皙还是被海水浸泡得发白。
元邈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放下备用的小船,把那女孩打捞上来。
女孩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上了船,还说会记住他今日的恩情,约定改日再会时,她定将报答他的恩情,无论以身相许还是什么。
元邈对此只是笑笑,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再来这鬼地方第二次,更不想和荒岛上面的人扯上任何关系,便把女孩送回结冰的海岛。
不过,此后这女孩再也没有出现过,也不知去了何处,他当时想过她可能是爽约了。
后来家中经历过不少变故,元邈才知道那日见过的孤岛,曾是四时会特训的地方。
传说四时会的训练极为艰苦苛刻,能通过特训考核的人,每年不足十人,大部分人葬身海岛。
元邈想了想,当初救下的那位女孩大概也是四时会的成员,恐怕也没能够通过四时会的考核。
每每想到这里,他便陷入深深懊悔。
他总想起当日,若他带那女孩回长安,或许她现在还能平安地活在这世上。
元邈想了想,如果他若与那女子成亲。纵使后面在蒲州再遇到铃兰的撩拨,他也只会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更不会此后对感情事兴趣乏乏。
回忆到这里,元邈意识渐渐清醒,迷茫地睁开双眼。
映目便是铃兰那双清亮眼瞳,像是刚刚被春雨洗涤过似的。
铃兰见到元邈醒了,满眼遮不住失而复得的喜悦,关切道:“终于醒了。 ”
元邈感觉全身都湿漉漉的,瞥见铃兰身后庞大的水池,也对自己的遭遇有了几分了解。
方才那凶手趁他昏迷的时候,把他丢入水池,想令他在水中溺毙。
这次是他失算了,原以为凶手只盯上白卿一人,没想到他也在凶手的猎杀范围内。
或许铃兰也在其中。
元邈不敢想象若是铃兰死了,他后面的日子又该如何度过,尽管铃兰从来不知道他的心思。
“我是怎么上来的?”元邈问了一句。
白卿不咸不淡地说道:“还不是铃兰。你没有她的话,早该去见阎王爷了。”
元邈看向铃兰,见她的衣服湿贴在身上,而自己牢牢抓着铃兰的胳膊。隔着那湿透了的薄衣了,他甚至仿佛能听见她因凫水而加速的脉搏跳动声。
他忽觉自己的呼吸变得不自然,有种沉寂七年的心情再度呼之欲出。
但铃兰或许已经变了。
元邈放开手,不敢看铃兰的脸,只道歉:“是我失礼了。”
白卿却道:“你最好不要知道她是怎么救醒的你,不然若她较真了,你得赔上整条小命。”
加了一段元邈的独白,把童年回忆这段bug修改一下,海底捞难度系数太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救赎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