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重晚彻夜失眠。
在李天意坦然承认自己是同性恋的那一刻，他感到无地自容。
或许很早之前他就应该想到的。
他没想到过吗？
他是不敢想，不屑于想。是怕自己多想。
从今往后，有一道鸿沟将轩然横跨在他们二人当间，尽管肢体上再亲近缠绵，也无力与彼此人生行径相斥的力量抗衡。
陈重晚突然觉得自己离李天意很遥远。
远到得不惜背叛点什么，才能追上他的逃窜。
***
于柏弘带他们去的那家火锅店虽然人少偏僻，但还是没躲过神通广大的狗仔。
三人聚餐视频发到网上，甜粉姐姐跟虫粉姐姐立马借题发挥，开始新一轮的战斗。
【李天意为什么不坐自己的车？】
【两个人住同一个酒店开两辆车有必要吗】
【就是硬蹭呗[笑哭]】
【陈重晚喝得路都走不直了，私下原来是个酒鬼啊】
【lty抽烟好油。。。穷乡僻壤里出来的混混流氓应如是】
【私下就是烟酒都来啊[狗头]】
【陈重晚在车里等老公呢，他超爱[眨眼]】
【什么？你说李天意被ybh艹了？[笑哭]】
【等等等，你们吵你们的，别带我们于叔】
……
陈重晚从前并没有上网翻看这些评论的习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原来所谓的cp超话并不是cp粉的聚集地，而是他跟李天意双方唯粉用来互相攻击的地盘。
也就是在这一天，他鬼迷心窍地用大号主动关注了李天意的微博。
作为合作搭档，账号互关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他们二人似乎一直在拗着一股劲，谁也不愿意退让，谁也不愿意去当主动关注对方的那个人。
陈重晚可能是为了表示歉意，可能是觉得确实到了该关注的时候，也可能，是他愿意了。
他终于愿意低头了。
这是第一次。
他点进李天意的主页，被一种说不上来的烦躁冲昏了头，所以在按下关注的那个加号时，根本没有想过这个行为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他也不在乎。
营销号要拿来做文章也好，负面舆论铺天盖地也罢，他只是单纯的想做一个简单的、间接的澄清。
澄清他并不讨厌李天意。
有个id叫“内鱼缺德cp大赏”的百万博主发了条微博:
“晚哥这波操作打了谁的脸”
简简单单一句话，炸出了三家cp粉。
【当然是饭桶粉和虫粉啦】
【？陈晚米范没惹，我们小晚饭什么也不鸡丢啊】
【ccw关注老公天经地义】
【李天意粉丝是猪吗天天老拱老拱的[笑哭]】
【关注合作同事罢了，你们lty粉这么缺爱吗上赶着求草？】
【楼上饭桶闭嘴，回你自己家】
【她都磕陈晚米范了你就让让她吧】
【cwmf才是最大的笑话】
【好好好我们cwmf滚了，问题是你们今天晚上能重见天日吗？】
【cwmf好像没搞懂一件事，今天晚上跟重见天日都是唯，只有你们是真情实感在磕cp的弱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她们还不算弱智，更弱智的是馅饼】
【馅饼粉还活着呢？】
【？烙铁你们撕你们的别带我们家OK？】
三家cp还不算热闹，扯着扯着李天意的某个唯粉突然把天上祖宗粉给骂出来了。虽然天上已经be无可be，但祖宗粉的战斗力还是相当超过的，不到一个小时就把这条博文屠得干干净净。
祖宗粉表示:“再逼逼一句信不信把你们三家广场头像都换成李天意林嘉范的亲嘴照。”
陈晚米范:臣退了。
今天晚上:呵呵^_^
重见天日:就你们？
总有不信邪的年轻人。
第二天。
陈重晚李天意单人广场的头像变成了林嘉范李天意接吻照。还是戏外接吻照。
天上粉众神归位，只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就把放出的狠话办到了。
虫粉:？？？尼玛不是说屠重见天日的cp广场吗？？？
甜粉:？？？尼玛不是说屠今天晚上的cp广场吗？？？
这事儿大了。
看热闹的乐子人纷纷跑来围观，说是三次元cp圈百年难遇的乱象，必须合影留念:
瑞思拜。
这场战斗中要说最无辜的，还得是林嘉范唯粉，姐几个一觉醒来看见热搜上挂着的正主早期卖腐照，全员懵逼:
我家招谁惹谁了？？？
只能说，在内娱只要跟李天意沾上了关系，以后凡逢撕逼就别想再独善其身。
***
陈重晚上午半天忙着拍摄一直没空看手机，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才从林腾的口中得知这件事。但此时，广场头像已经通过粉丝的努力被换回来了。
“把照片给我看看。”
林腾:“嗯？什么照片。”
“他俩的接吻照。”
***
正如林腾所说，这两位吵完架冷战，冷战完拍个吻戏就和好已经是不足为奇的一种现象。
但好巧不巧，这些天因为场地布置的问题，被奉为重中之重的那场床戏延迟拍摄了，决裂和争吵的戏份才是目前这个拍摄阶段的日常。
时期正处于何秋生最潦倒落魄的那一年，所以李天意几乎每天都有哭戏。他每拍完一大段哭戏，眼睛会很肿，气压也会很低，常常结束后独自坐在旁边发呆回神。
于柏弘总拿着冰袋坐过去帮他冰敷。
而陈重晚就像心有亏欠，在戏里自己是欺辱他的顾怀邦，在戏外自己是歧视他性取向的王八蛋，所以他不配和他搭话，哪怕是一句关心。
他只能默默在远处注视着他，默默生气，默默心疼。
***
“顾怀邦，你这里是单纯的发火，你把他挤到墙上的时候你是不会顾他的感受的，你也不用管他疼不疼，你就非常猛，非常愤怒地把他推到墙上，质问他为什么给陆安德唱戏，不给老子唱戏。”
“这时候你还不爱他，你只是本能的，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挑衅。”
乱序拍摄需要演员能够在短时间内接受人物的情感切换和情境切换。陈重晚前面几天一直没过的原因就是，他仍然代入的是中后期的顾怀邦，在欺负何秋生时的情绪过于晦涩复杂。
“重晚，你现在还停留在三年后的顾怀邦，但咱们现在拍的是第一年的事儿。你懂我意思吗？”
陈重晚点点头，转过去看了眼背靠在墙上的李天意，垂着脸抿着唇的可怜模样格外勾人。
“好，开始，试一段。”
此时此刻的顾怀邦狂妄愤慨，目中无人，拿何秋生只当贱命戏子，未曾动情，也毫无怜悯之心。
“贱人！”他咬着牙将李天意往墙上狠怼:“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李天意抬起眼睛，憔悴却倔强地瞪着他:“杀，快杀了我，我死也不唱。”
陈重晚立刻掏出枪，本来应该抵上李天意的额头，但因为胳膊往上抬得太急，不小心杵到了李天意的下巴。
狠狠地杵了一下。
“嘶——啊，”
实在太他妈疼了，感觉下巴要被捅穿了。
“对不起，没事吧？！”陈重晚慌里慌张地欠下身检查，弯着腰昂着头，两手刚伸出去，就被那人给一把推搡开。
李天意捂着下巴，表情狰狞，工作人员和助理争抢着跑来，场面一度混乱。叶启亲眼目睹全过程，猜测应该确实戳得不轻，“怎么样？要去医院吗？”
“不不不，不用。”李天意松开手，“没什么事，没印迹吧？”他抬起下巴让他们看。
“红了，破了点儿皮。”助理说。
“没事没事，就是杵着儿了，来，继续吧。”李天意觉得这下巴有没有事都是次要的，主要是这一趴千万不能放到网上，否则一定会造成一场世界大战。
陈重晚无法形容他当时的心情。为什么，他总在伤害李天意。
他自责的快要疯了。
可是无能无力，陈重晚的戏他要继续演，顾怀邦的何秋生他也要继续欺负。
很多时候他开始怨恨顾怀邦这个角色，可是站在上帝视角，他同时又很清楚的知道，这是个多么悲惨的人。所以他既恨他，又可怜他。
他熟知开始和结局，熟知顾何二人身不由己互相错误，却仍旧没有办法挽回这场悲剧。
如果何秋生转世今生，他愿意替顾怀邦，好好珍爱一场。
***
临收工时，于柏弘听说李天意受了伤，急急忙忙从另外一个片场赶过来，兴师动众地要陪他去医院做检查。
“呃……不用了于老师，我一点儿都不疼了。”李天意推辞道。
于柏弘直接上手去按:“真的？”
“啊啊啊停停停，这样按上肯定疼啊。”李天意捂着下巴叫道。
陈重晚从里面出来，憋了两天没跟这人讲话，他觉得今天就算有挨骂的风险也毫无疑问是个找话说的好时机:“对不起，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于柏弘打断:“你以后注意点，这些道具都很危险，今天是下巴，明天万一戳上眼睛，那可还得了？”
经于柏弘这么一批评，陈重晚心里更不好受了。
“算了算了，拍戏磕磕碰碰不是很正常嘛。”
陈重晚听着，李天意的口吻不像在帮他说话，而更像是，懒得计较。
于柏弘拉起他的胳膊:“行了，上医院看看，这样特别容易肿，万一明天早上起来肿了，怎么拍戏？”
“不不不，不会，绝对不会。”李天意坚决不去，他要避免哪怕一丝被狗仔拍到的可能。
“真不用去？”于柏弘还是不太放心:“行吧，陈重晚，待会儿回去的时候沿路找个药店买点冰袋跟消炎药，我告诉你，这种情况你但凡换一个人，你试试，人保准把你狠批一顿，你意哥人太好了知道吧。”
李天意:“……”
陈重晚乖乖地点头:“欸知道了，回去我就让他敷。”
李天意上前一步，拉了拉于柏弘的肩，笑着说:“哎呀我早就让人买好了，于老师放心。工作而已，有那时间非去难为别人干什么呢？好了，我先撤了，下巴确实不太舒服，于老师明天见啊。”
陈重晚更加确定了，他只是懒得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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