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磨时间到了下午两点，想来这个点方琼也该起床了。
方从南还想着吃完饭再发消息过去，手机却早一步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正是方琼。
她开门见山地安排了见面的商场，还不忘装客气地问一句“好吗”。既然自己亲妈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哪有拒绝的道理。
回酒店略略收拾了一下，随后便出门打车前往。
掐着时间在门口等了会儿，正好看见方琼从公交车上下来的身影。一大一小，她身后还跟着个小小个子梳着辫子的女孩。
想来这就是自己的妹妹了。
方从南迎上去，方琼却不想在外边站着说话，推着他的肩膀进了商城。
得知她俩还没吃东西，方从南便找了家餐厅，坐下后开始点菜。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方从月，升高中后他一直住校，即使回了出租屋方琼也不在，更别说后来她有了新的恋情后怀孕怀孕，干脆住在了那男人家里。
方从月与她不太像，或者说，是自己与母亲太像。
“月月，叫哥哥。”
方从月似乎并不怕生，比他从前大方开朗得多，坐在位置上歪着头盯着他：“哥哥好。”
“嗯…”方从南总觉得有股说不出的尴尬与害羞，还好菜已经上了桌，他便热情地给她多添了些。
席间方琼也没吃什么，他却觉得她话多了不少，絮絮叨叨，却总有些小心翼翼的意味在，挑拣着说给他听。
或许是程竹给她的钱起了作用吧。
十月份天气还不算冷，方琼穿的是裙子，却在外边套了一件纱衣。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藏淤青。
她在外人面前总说自己怕冷，恐怕华服之下的虱子与破洞也只有他与妹妹，以及方琼自己知道。
吃完了东西，方从月又粘回了方琼身边，说悄悄话时眼神还停在对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哥哥身上。
也不知说了什么，方从南自觉起身去前台结账，给她们留出说话的**空间。回来时之间方琼脸上笑盈盈的，方从月则抓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
“哥哥。”
这种感觉是难以形容的，她的两只手才堪堪比得上自己一只手那样大，方从南俯下身想听得仔细些，她却将他的身子拉得更往下。
嘴巴贴着耳朵还不够，还要用手挡着，也不知道害怕被人偷听，还是怕声音太小他听不清楚。
“哥哥，谢谢你带我吃东西。”
他感到心里软了几分，好似融成了一滩烂泥，一点小小的动作能会漾起千层涟漪。
“好了，走吧。”方琼拿起手包，笑着摸了摸二人的脑袋，“去超市逛逛，也买点你爱吃的东西。”
方从南抬起脸，却没想到对上了方琼的目光，仿佛被烫到似的赶紧移开了视线，只点了点头当做回答。
一家人一起买菜做饭，这都是多久之前的记忆了，方从南推出购物车，在方从月期待的目光下把她抱上了座位。
他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不过还好小孩子并不懂这些，只是对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哥哥十分新奇，亲热地问东问西。
有了带梁林诗的经验，方从南自然是游刃有余，问到他不想答或者答不上来的，就用好吃的转移注意力。
他可不是不修边幅的家里蹲废物哥哥，而是手握亲属卡的钞能力的好看哥哥。
带孩子比他想得轻松很多，月月也比他当时养得好太多，或许也是有了经验的缘故吧。
方从南微微偏过头，看着在冰柜前专心挑选的方琼，正拿着两盒鲜肉对比着。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好像瘦了一点。
方琼终于选好了要买的食材，对他俩挥挥手示意把车推到身边，把食材放进堆满零食的购物车中。
她看着铺了满满一层的零食，看得出来是想说些什么的，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在二人额头上分别弹了一下。
钝痛感很快就散去，只是这点疼痛很快让他意识到自己还处在现实世界，而非自己想象出的梦境。
结账时，方从南帮着扫描条码，他想了想，还是打算提前问一下：“你男朋…叔叔知道我要来吗？”
方琼收拾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故作轻松地道：“他不知道。”
“你们分开了？”瞬间涌上他心头的就是不可思议，以及惊喜讶异，压住兴奋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继续追问。
“快了。”方琼把东西收好，像是为了堵他的嘴，主动付了钱，“回家吧，很多菜要准备。”
看出方琼是故意装出不在乎的样子，方从南也不想拆破，提着两包东西跟着方琼上了出租车。
屋子并不是很大，总之以她从前的要求来说，这样的房子根本入不了眼。
即使他父亲一年里在家时间不超过两个月，即使方琼没日没夜地待在外边打麻将打牌，方琼当时还是坚持要了一套带花园的大平层。
如今竟然也能住下这样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小屋子了。
方琼去厨房忙活起来，方从南自然担起了带孩子的职责。
一年级的小孩子能有什么作业呢，无非是这些写写画画，认字读写。可方从月却是与他一样的执拗与倔强，认定死理不回头。
实在沟通不下去，方从南选择逃到厨房帮忙打打下手。
可他其实也不想面对方琼，两个人沉默着，将需要的食材备好。
“妈，你不跟叔叔说一声我回来了吗？”方从南站在她身边洗菜，这才看到她手臂上的淤青。
在上臂，好几块连在一起，好似一条盘踞着的蛇，让人想不注意都困难。
“没事。”方琼低着头切菜，哆哆哆的声音成了调节尴尬的唯一工具，只怕会不小心切刀手指才不敢抬头，“他应该不会回来。”
方从南没再说话，多说无益，况且话说三遍淡如水，也懒得自讨没趣。
既然如此，他便安心吃完饭再说吧。
直到现在，方从南也没预想到今晚他会在警察局和急诊室两个地方辗转。
方琼找了个理由把他从厨房支走，一会儿说是厨房油太热，一会儿让他去多和妹妹亲近一下，总之是下了逐客令。
回到房间，方从月已经做好了作业，好像正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方从南走过去，月月正好停下了动作。
“想不想出去看电视，再吃点零食？”方从南在桌旁蹲下，温声问道。
方从月将本子合上，对着他点了点头，小孩子心性总是什么都来得快，去得也快。
时间还早，四点钟刚过，以免她吃得太多吃不下饭，方从南只从袋子里给她拿了一包果冻。
他早已过了看动画片的年纪，现在总算是有了闲暇时间回复消息。
“宝贝，在家开心吗？”
差不多一个小时前的消息，也不知道程竹是不是才睡醒。
“还好。”方从南的手指悬停在发送键，最终还是觉得报喜不报忧，将那两字删掉，回复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妹妹很黏我。”
自从工作渐渐忙起来后，程竹回复的速度愈发慢了。
正盯着电视发呆，一直贴着他的方从月好像突然失去了支撑力，一下栽倒在了他大腿上。
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吗，说睡就睡？月月身上带着小孩独有的奶味儿，睡着时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好像小猫咪。
不知道十三幺和小四喜在宠物店怎么样了。程竹会比自己先回A市接它们吗，还是说会趁此机会继续出差呢。
很快方琼就从厨房走出，将打盹的月月叫醒，让神游天外的方从南去收拾桌面。
晚餐很快开席，朴素的，简单的，温馨的家常小菜。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吃完饭后他在洗碗时，方琼打开了门。
他只能隐约听见外边说话的声音，门关着耳朵里只有水声，听得不真切。
方从南还没来得及将碗筷冲洗干净，便听见了一声巨响，慌忙出去才发现方琼倒在了地上。
玻璃桌角没破，却沾了一摊殷红，方从南只觉得气血上涌，完全听不见那个比自己矮一个头醉醺醺的中年男人在说什么。
那一瞬间世界都安静了下来，脑子里什么想法也没有，他一拳就把那个男人打了个趔趄。
方从南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拳头，没有破皮，那么哪里来的血？
不对…先不去管这些，方琼怎么样了，月月呢？
他蹲下身，还好方琼还有动作，正慢慢支起身子，一手撑在地上，一手在脸上抹着。
“妈，你有没有事…”方从南看到血沿着她的脸颊下滑，将衣服染红大半，手忙脚乱地接过方从月找来毛巾，按在她额角，“走，我们去医院。”
方琼嘴唇煞白，跪坐在地上，用发颤的手压住毛巾，对他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几下却没发出声音。
方从南把她从地上拽起，将方从月护在怀里，时间紧迫，只怕迟则生变。
听力在此时恢复，除了自己的心跳呼吸外总算听到了其他，他如今才算真正置身于混乱当中。
哭喊，抽泣，男人的咒骂。
“走！”方从南推着二人的肩膀，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的骂声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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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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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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