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嗔沉默了一会,还是选择从最新鲜的开始检查。
他走到了一具最外侧的尸体前,顿了几秒,而后准备揭开他身体上盖着的布。
但在沈嗔手放上布料一角的瞬间,一双高跟鞋踩地的声音传来,不偏不倚停在了门外。
他反应迅速,蹲下藏在了这张停尸床后。
门被打开。
透过那一刻的光亮,沈嗔发现来人有一头艳丽的红色长发,画着相当浓重的精致妆容,脖子上围了一条淡紫色的丝巾,看起来是一位极端讲究的女士。
可这位极端讲究的“女士”一进来就踢掉了自己的高跟鞋。
甩出去的鞋子噼里啪啦撞到了一堆床脚,发出叮呤咣啷的巨大声响,随后发出一声极其清晰的男声:“累死老娘了。”
沈嗔:“……”
他看着对方轻车熟路地摸黑朝这个方向走来,手刀已经在身侧成形。
他打算先打晕人,说不定可以问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但这时,门外有安保人员巡查的声音传来。其中一个似乎停在门外,隔着门声音闷闷地问道:“有人在里面吗?”
说着好像就要推开门。
沈嗔一滞。他面色不变,心里快速考虑对策——现在待的这个位置,正好在中间,他不能同时避开两个人,可无论被谁看见,最后的结果都是暴露。
或许,他只能赌一把。
沈嗔是相当干脆利落的人。他立刻就要动作,却在起身的瞬间感觉手腕被人一抓。
他向后跌落进一个怀抱里。
白布飘落盖住他的视线。在这种情况下,视觉不太起作用,嗅觉和听觉就变得格外灵敏。
这次没有硝烟的干扰和防护服材料的阻隔,沈嗔清晰地闻到了对方身上青苔与雪松的气味,带着冷冽的气息。
干燥温暖的手轻轻捂住他的下半张脸。
仿佛一切与梦境重合,头顶的传来的声音有着熟悉的轻缓:“别出声。”
沈嗔有些怔然,他一动不动的维持原来的姿势,几秒才回过神。
叶陆林是个优秀的实战家,他挑选的角度让沈嗔撞上来的声音完美消融在床褥间,外面两人都没发现什么。
沈嗔静静听着隔着一层布的外界传来一阵模糊的对话:
“我的天,亚里沙,你今天晚上是跟我过不去了吗?”这是楼梯间的那个女声在抱怨。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这里,”那个男声支支吾吾,但他很快语气坚定起来:“不过你在这里干什么,诺娃,大晚上的这地方可不够吉利。”
“我来清点尸体!向联盟祷告,我真的要被你烦死了,”那个女声染上怒气:“要不然你来替我做这工作?”
“那还是算了,祝你好运。”男人嘟嘟囔囔道,伴随一些皮鞋的声音,他退了出去。
“咔嗒”,门重新合上。
留下来的“女人”又恢复了刚才进来时的粗旷声线,咒骂着朝这边走来。
“啪嗒,啪嗒”,这是脚底在大理石地面上拍打发出的声音,像从沼泽地里游荡而出的蛇女。
这串惊悚的响声停在了他们藏身之处和沈嗔刚刚准备揭开的那张床中间。
沈嗔身体绷紧,蓄势待发,却感觉叶陆林拍了拍他的肩骨,示意他放松。
果然,“她”背对着这张床,好像揭开了对面的那层白布。
接着对方很明显的呼吸一滞。
半晌,“女人”诡异痴迷的声音响起,在空空荡荡的太平间里扩散,格外灵异:“这张脸,长得细皮嫩肉,身体也一定不错。”
“不枉我冒着被发现的危险,顶了露丝的班。”
接着“她”深呼吸了一大口,赞叹出声:
“贝塔就是贝塔,气味都这么诱人。”
沈嗔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了“她”要做什么。
他眼神一冷就要掀开身上的布,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叶陆林已经在他背后消失。
黑暗中,沈嗔看见那个“女人”的头已然低了下去。
下一秒,叶陆林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沈嗔甚至都没看清他的动作,“女人”就身子一僵,软软的倒了下来。
“她”的躯体挂在床的边缘,像萨尔瓦多·达利那幅著名的《记忆的永恒》中的钟表一样软塌。
沈嗔上前。
那张床上躺着的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小男孩,只是脸色青白,透着一股死气沉沉。
叶陆林蹲在旁边,把昏迷过去的“女人”全部移到地面,然后毫不客气地解下“她”脖子上的丝巾,将其四肢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
他打的结很牢固,沈嗔看了一眼,这个丝巾是约瑟芬小姐特别喜欢的某个品牌,以结实耐用出名。
沈嗔将白布给小男孩盖好,随后他也蹲了下来。
“女人”的颈部失去丝巾的遮挡,沈嗔发现上面有一个明显突出的部位,是喉结。
不知道对方是有一些小众的癖好,还是性别认知障碍导致。
但沈嗔并不在意。
他把手臂上固定绷带用的医用胶布撕下来一块,粘在地上躺着的人的血红嘴巴上。叶陆林也默契地点过一处“女人”身上的穴位。
“女人”幽幽转醒。
没有什么比你半夜偷偷在停尸房干坏事,结果被莫名其妙打晕绑架更让人崩溃的了。
“她”还没看清楚是谁就登时发出一声异常凄厉的惨叫,不过因为嘴巴被封住,声音只能从喉咙里微弱的传出来。
“诺娃女士,”沈嗔礼貌地示意“她”看自己,“恕我们冒昧,但有一些问题,确实要请教一下您。”
别人都是先礼后兵,到沈嗔这里就是“先兵后礼”,这显然不符合书上的教导,于是那位“躺地上女士”也理所应当地不买账。
“
她”愤怒地朝这两个匪徒的方向瞪视过去,即使看不清这两人的面容,“她”的气势也相当足。
沈嗔视若无物。他不知从怀里哪处抽出了一把匕首,在几乎没有光线的环境里都闪着摄人的银光。
他相当熟练的将刀刃架上别人的脖子,彬彬有礼道:“我们会放了您,但现在请您在可以发出声音的时候冷静一点。”
诺娃心念电转。“她”到底觉得沈嗔应该不敢杀人,于是飞快地点了点头,而在得到了肯定答复后,沈嗔便揭下了对方嘴上的胶布。
“躺地上女士”不负所望,在嘴得到解放的第一时间就用女声大叫了起来:“救——”
一字刚出,突然间,像有人往“她”嗓子眼里塞了消/音/器。
“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悄无声息地,锋利的刀刃向前推进了半寸,毫不留情的在“她”脖子上留下一道薄薄的血痕。
“这可不是个好主意,女士,联盟喜欢真诚的人。”
“她”听见那个拿着短刀的死神不急不缓地如是说道。
诺娃:“……”
“她”总觉得这句话由对面的人说出来是特别的讽刺——对方明显不把联盟公民守则放在心上。
“……好吧好吧,”诺娃只能自暴自弃般地放弃了挣扎:“你们想问什么。”
沈嗔还没开口,“她”又警惕地确认道:“是我回答了之后,你们就会放了我对吧。”
“或许。”
沈嗔慢条斯理道:“您现在并没有谈判的权利,商量的资格需要您通过充值真话的方式取得。”
诺娃:“……”
好冷的地狱笑话。
旁边却传来一声轻笑。
诺娃这才发现左边居然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的身影明显高了很多,姿态放松,但整个人就像一把锋芒内秀的唐横刀,只一眼,“她”就知道这两人的危险程度是不相上下。
如果说刚才诺娃还存了一点小心思,想要靠一些不入流的手段逃走,那么现在就是彻彻底底碎成渣了。
“她”破罐子破摔道:“有话快问。”
“……”
一阵窒息的沉默。
诺娃觉得自己还不如一刀死了算了。
其实沈嗔刚才的注意力并不在”她“身上。他假装没注意到刚才发生的事,自然问道:“……为什么半夜来这里。”
叶陆林看了身旁的人一眼。
诺娃半死不活道:“还能为什么,吃东西呗。”
“她”说着,漂亮妖艳的脸上露出五官扭曲的笑意
“我吃人呀。”
诺娃柔软的身躯像美女蛇一样要把头向沈嗔的方向凑过来。
凑到一半,“她”感觉有把锋利的刀刃抵在了额头上,是一把手术刀。
美女蛇往后缩了缩脖子。
从开始就没说过一个字的人淡淡道:“回去。”
诺娃僵成冻干,缓缓退到了更远处。
沈嗔:“你这么做多久了。”
诺娃嘟嘟囔囔:“从我上班开始。”
沈嗔挑了下眉。
“五年——”诺娃崩溃道:“可不可以尊重一下女生的**。”
沈嗔不为所动,他话锋一转,问道:“你知道这家医疗院的秘密吗。”
“什么秘密,”诺娃一开始还试图装傻,但在沈嗔的匕首动了动后,她立刻道:“我知道,我知道,亲爱的你别急。”
“这家医疗院私底下在拿死人做实验嘛。运到停尸房的尸体,最后大部分都不是进了焚烧炉,而是被运去某个地下实验室了。”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那些小孩的尸体,与其被他们拿去做实验,不得安宁,还不如被我吃了。”
沈嗔不置可否,他并不认为这两个有什么天差地别。
诺娃还不知道沈嗔心中所想,坐在地上冲他们挤眉弄眼道:“我是老员工才知道这些,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们了。”
沈嗔的匕首跟他有一定程度上的通感。他感觉到了刀刃下的皮肤里,对方血液流速稍稍加快了。
他看了一眼叶陆林,对方在漆黑的环境里回视过来,他的眼神让沈嗔知道这位样样精通的安全官先生也有同感。
沈嗔的目光落在诺娃的血色大嘴上,他将匕首挪开。
诺娃欣喜道:“你们要放我走了吗?!那真是太感谢了,能不能劳烦你们帮我解开这条丝巾,我真的不想割断它。联盟知道它有多贵,花了我三个月的工资呢——”
空气中无人应答。
诺娃也渐渐感觉到不对劲,她的声音缓缓变小,最后消失在唇齿间。
一片死寂。
她听对面的死神满含歉意地冲自己笑道:“不好意思,诺娃女士,我们这种绑匪,一向是讲究杀人灭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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