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3章

农历六月初六,林雨起床,先洗了个澡,将头发扎成太极髻,布置好法坛,又将经衣穿好。一看时间,早晨六点。

摆完法坛却又觉得十分虚无,做什么法,超度亡灵?那个魂魄目前根本不愿意走亡者流程。消灾解厄?飘荡人间多年,还能消什么灾,解什么厄?

他做了普通的祈福法事。

结束科仪,累是累的,但他还是照例,先打卦来看——果然又是空卦。

虽如意料,但他还是没忍住,情绪上涌,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知道亡灵没来,他还是哽咽着说:“卯年六月初六,你二十四岁了。生日快乐。”

平日里可以敛住所有的情绪,不悲不喜,少耗心神,才能养身护命。但每年这个时候,几乎都要哭一场。

今年尤甚。

本来修行,包括命理术数都是极孤寂的东西,但也从来没觉得有多苦,但今天,就是觉得孤苦又委屈。

明年就是辰年了,今年你还是不肯来见我。

召你的魂也不肯应。

做了鬼,就忘记和人的约定了吗。

但是我不能忘。

我非要做到不可。

不然我早就来陪你了。

他跪坐在蒲团上,就是觉得十分委屈无助,香燃尽了,都忘了续上。

江淞这些日子和林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虽然自己说的多,小雨说得少。也时不时把小雨约出来吃饭,慢慢卸去防备的林雨有时候像顺毛的猫,会有那种掩不住的柔软感。

所以林雨生日这天,江淞提着一堆买好的东西,出现在林雨家门口。想着刚好饭点儿,提前订好的饭也到了,正好可以一起吃。但他敲了好几下门,都无人应答。

往常这个时候,小雨应该是在家的呀。他打电话给林雨,却也是关机状态。他甚至都要怀疑小雨出了什么事,要打报警电话了。里面却终于传来询问声:“谁?!”

这个声音是小雨。但语气中带了十分防备和警戒,且语调十分奇怪,比平时粗重了许多,似乎是带着哽咽的。

江淞更着急了:“是我,小雨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过了会儿,才听到林雨回复:“你走吧,今天不方便。”

和林雨不熟识的时候他更多是觉得林雨冷,没人味儿,渐渐熟了以后他又觉得林雨可怜,总那么孤孤单单。但无论如何,林雨从言语,情绪上来说,几乎从来不失控。就像一台有意压制情绪的机器,一天又一天,从不出错。但今天这个声音,明显是饱含情绪且失控的。

林雨孤孤单单,没亲人,没别的朋友,他出现这样的情绪,而自己作为追求者,哪怕是未被承认的,也不能真的就此离去。

“小雨你开开门,你怎么了,我不放心,让我看看你,看看你我就走。”

里面没有回应,但江淞隔几秒敲一下门,表示自己不会离去。

终于,里面门开了。

江淞愣住,手里的东西都差点掉地上。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林雨,他穿着白色道袍,头发已经可以梳成道髻了,一根木簪扎在头顶,眼眶红红,脸儿白白,眼睛微垂,从他颜狗的角度,真是我见犹怜。只是林雨神情实在哀凄,他除了怜爱,更多的是心疼。

“你有什么事?说完可以走。”林雨语调冷淡,嗓音嘶哑。

江淞干脆将手里的东西放地上,一手拉住林雨一只手,不让他走也不让他关门:“小雨你怎么了?你哭了?”

“不关你的事。”林雨说着甩开他的手要关门。

这时正好有人从从楼上往下走,路过这里,看着个红着眼的小道士和提了两大袋东西的西装男在拉扯,也忍不住驻足看看是怎么回事。

林雨见人在看,无奈把江淞拉了进来。

江淞连忙提起东西进门去,心里暗自感谢着路过的兄弟。

一进门,江淞将东西放在门口柜子上,马上凑过去看他脸,手都抬在空中,想要抚上去擦擦泪痕:“你怎么了,什么事这么伤心?”

林雨别开脸:“没什么事。”说着走到屋子中间,拿起火机将刚燃完的香续上。

江淞注意力全在林雨身上,这才注意到林雨着空荡荡的客厅摆了张桌子,上面铺了黄布,还有香炉供果等,还有铁盆里未烧完的元宝和纸钱,就像小时候看过的僵尸电影里的祭坛。

老旧木沙发上,还有一件道士做法才会穿的黄袍衣服。

脑里子跑过几只僵尸,他突然觉得有些害怕。

林雨抬眼看了他一眼:“我说了不方便了,你自己要来,要沾上了路过的飘,我可不管。”

江淞走过去蹲在林雨蒲团旁边:“这不道长在这儿嘛,我怕啥。”

“你不是说这几天有工作,为什么突然来找我?”林雨的语气几乎恢复了平静。

江淞叹了口气:“特意赶过来的呗,今天不是你生日么。”

林雨扭头看他,十分惊讶的样子,眼睛一睁,显得圆,整个人就像个可爱懵懂的小少年。

“对呀,自己生日都不记得了吗,你参赛证上不写着嘛?你今天二十四岁啦。”江淞解释道,又凑近看他:“不过你这脸儿,近看挺嫩的,看着没有二十四。”

林雨不理会他别的言语,只起身,整理了衣袍:“我不过生日。你可以走了,我没有事。我的仪式还没有做完,我怕吓到你。”

“你不过生日,为什么在生日这天设坛呀,这是在祭奠什么人吗?”江淞问道。

“祭奠一个故人。枉死多年,未入地府。”

“枉死的故人?你不是说你是孤儿?怎么还有故人,枉死?”江淞不解。

林雨转头看他:“对,故人,我当年福利院最好的朋友。意外亡故,魂魄游荡世间多年。所以我祭他,让他路上有点吃喝。”

江淞看了看供品,脑筋一转:“你祭奠人家就供这些啊,我给你打包了吃的呢,还有酒和蛋糕呢,要不要供点?”

蛋糕。

生日蛋糕。

那是该供点。

林雨眨巴了下眼睛:“那可以供一下。”

俩人摆上了东西,林雨继续烧纸,念经。

江淞就在旁边看着,心道小雨做事还有模有样,一个人也像道观里的师傅一样,科仪念唱,一样不少。

等林雨烧完纸,却听到肚子咕咕叫的声音。他朝着声音望去,江淞尴尬地笑了一下:“我也没吃饭呢,过来就是和你一起庆祝来着。”

林雨看了看供在桌子上的食物,又看了看江淞,语气软了下来:“供过的东西可以吃,不介意的话,就委屈你吃供品了。”

二人将供过亡魂的食物又搬到餐桌上,江淞看着他平时很爱喝的鸡汤,有点遗憾林雨不吃肉,于是问他:“之前明熹说你们可以吃肉,你却不吃,是真挑食了。要不你还是稍微吃点吧,你稍微有点瘦,我看着心疼。”

听到这句话,林雨放下了筷子:“你说我细狗啊?”

江淞也放下筷子,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并解释道:“你瘦的匀称,仙气飘飘。”

林雨白了他一眼,抬起手臂捏了一下拳,又拉过江淞的手示意他捏自己的臂膀。

是有点肌肉,江淞给面子地捧场道:“道长练得不错啊。”

林雨松开他手,嗤了一声:“这叫筋骨,道家不练你们那种健身房傻肌肉,我们长筋骨。”

江淞是看过林雨身体的,就是他跳河那一次,白白的,肩宽腰细,有一层薄肌,虽然不算健壮,但也不是细狗。只是这人骨骼偏细,所以穿衣显得瘦长,脱了衣服,腰和肩对比尤其明显。

配上这一张脸儿,是真的仙品。

江淞看着眼前人,忍不住畅想。

林雨似乎察觉到他想什么,白了他一眼,没再理他。

见林雨吃了第二块蛋糕,江淞凑过去问:“道长,这个味儿蛋糕好吃吗?”

和便宜的口感不一样,林雨当然也尝得出,也大方点头:“巧克力好吃,再减点糖就完美了。”

江淞噗嗤笑了,心里已经在计划把那家店各个款都买来让小雨尝尝了。

江淞见林雨眼睛还红肿着,点头的样子乖乖的,吃相也干净,心里觉得可爱极了,问他:“那你可以吃肉,为什么那么挑食?”

林雨:“因为肉会引起人的各种情绪,七情六欲,爱恨贪嗔。情绪和**一起,人就不能得清净。”

林雨说得平静认真,但江淞听着,却只觉得心疼:“可是你年纪轻轻,情绪和**不是人之常情吗,年轻轻就活得像个老道士,那多亏啊。”

林雨垂眸,又抬眸:“没什么亏不亏。不吃肉少沾因果,没有荤腥浊气也更好修行,成仙了这点亏不亏就都无所谓了。”

江:“你不是说全真才是修仙吗?”

林:“对的。”

江:“对什么对,你现在不是正一吗?就该多吃点肉,还要长身体呢。”

林转了下眼珠子,悟了什么似的:“你说我矮?”

江连忙摆手:“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没觉得你矮啊,这长腿哪里矮,178标准美少年身高。我是说二十三四岁还要窜一窜,不吃肉蛋白质不够。”

“第一,超过19岁算青年。你要真跟少年这么讲话,算骚扰未成年,是犯法的。第二,美不美很主观,你如果刚好眼瞎,我也无话可说。”林雨回道。

江淞摆摆手.

管他主观客观呢,我看来就是又美又帅的。

俩人吃完,林雨开始收拾桌子。江淞想帮忙,但他也确实不太会。小时候在福利院的日子也不长,被妈妈接回去更是没干过家务,看林雨收拾得熟练,也就不给他添乱了。

等林雨把垃圾放好,回过头来,江淞就把那只礼品袋子递给了他。

江:“不过生日也收下这个礼物吧。我准备了好久,给个面子吧道长。”

林雨接过打开,一只表。自己虽没买过什么贵东西,但凭那个质感和样式,也猜得出这东西不便宜。于是抬头:“很贵吗?”

问出口又觉得多余。没买过也网上看过,这种表一般五位数到小六位数。对自己肯定是很贵了,但对江淞,不过是正常消费水平。

江摇摇头:“你别管贵不贵,我就觉得这东西配你,清冷又青春的,你一定收着啊,我的一番心意。”

反正他也不缺钱。给我花点就当我割一波沐玉生的韭菜了。

林雨捣鼓了一下,将手表戴上,左手腕上还带着乾坤圈,质朴的木镯子和蓝表,配在一起,倒也不违和。

然后他抬头对着江淞道:“很好看,谢谢。”

林雨本想笑一下,但之前的情绪陷得太深,一时笑不出来。

但江淞看过去,林雨一张脸红红白白,神情里还有没有散尽的悲意,说谢谢也说得很认真,给人一种又乖又软的感觉,他的心是真的化了。

江淞下午也赖在林雨这儿,看林雨收拾法坛。

没忍住问他:“小道长,你刚刚说这是你福利院的朋友,他今天也过生日吗?我刚刚说有生日蛋糕,你却说给他摆上。这么巧啊,你们一天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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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边日出西边雨
连载中金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