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满意?”周皎欲哭无泪,浑身战栗着向后看去,她发钿上镶嵌的宝珠随之颤动,流光溢彩,惹人注目。
“周琅,那是我父王唯一的儿子!”
这句话就像携刀策马的将军,从她的喉咙里冲口而出,随之带来的,还有她恐惧又绝望的眼泪。
“儿子?”周琅嗤笑,他清楚眼前人在哭什么,“是你唯一的筹码吧。”
他扶着周皎的肩头,将她孱弱的身躯缓缓转过,迫使她面向着他。
汹涌的眼泪之下是双满含怨毒的漂亮眼睛,其中迸射出的恨意直直刺向了他的心灵。
他做不到木然置之。
但周琅觉得,对于从小就备受宠爱的周皎来说,恨总会比爱更加令她刻骨铭心。
“皎皎,只要你乖乖待在宫中,我便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周琅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捧起了周皎的面颊,粗粝的拇指腹划过她的眼角,带走晶莹的泪珠。
这熟悉的动作让周皎猛然想起了父王死讯传回宫中那日,此时周琅的神态、表情,简直和那时如出一辙。
一个大胆的猜想闯入她的脑海,她的双腿不可控地向后游移,哑声质问道:“我父王的死,是不是也与你......”
"嘘。"
周琅骤然打断,将指腹移向了周皎的唇瓣,轻轻按下,又流连忘返地摩挲着。
“叔父叔母待我如亲子,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等丧尽天良之事呢?”
他的嘴角微微耸拉向下,神情十分委屈,可这幅转变却令周皎感到更加毛骨悚然。
死亡的丧钟仿佛已经在她耳边奏响,面前的男人好似在丝丝缕缕地抽走她的灵魂,让她动弹不得,站若木桩。
难过?
骇人心魄的恐惧前哪里会有难过?
臣服?求饶?
她绷紧了肩胛,她做不到。
“我要杀了你。”周皎的灵魂在呐喊。
“我一定会杀了你。”她重复道。
周琅闻言收回了施加在她身上的双手,他听得懂,这绝不是在开玩笑。
他抿了抿嘴唇,强撑起一个无所顾忌的笑容,回道:“好啊。”
“殿下!”
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被门外突如其来的声响打断。
“前殿出事了,有人要毒杀郡主。”
周琅闻言率先将周皎列为了怀疑的对象,可还没等他开口质问,就听见周皎问道:“王兄还要给假郡主吃多少颗定心丸呢?”
他猛然意识到不妙,来不及再做思虑就向前殿赶去,但身后人的话语并未停歇:“你那拙劣的说辞连个小小女使都骗不过,还妄想能骗过顾家吗?!”
“得寸进尺,必将玩火**。”
周皎抹去面上的泪水,长舒一口气,试图将刚刚吸入的腐尸味儿都排出体外。
这么多天,终于有件能让她开心的事情了。
周琅的离开带走了大批侍从,殿门口空荡荡的,让她也不禁想去一观那混乱的场面,可才行至半道上,她就被人拦了下来。
拦住她的竟不是周琅的人,而是趁乱脱身的雨燕。
“殿下为何三翻四次想要我的命?”她神情怯懦,语气却带着质问,看起来很是矛盾。
周皎警惕地环视四周,见没有下人路过,才反问道:“你怎就知是本郡主做的?”
“我生在罗刹,自然知道他们对待叛徒的方法。”雨燕答道。
罗刹门对待叛徒,只有血洗长刀的斩杀,没有悄然了结的毒杀。前几次,她还以为这是罗刹门所为,可直至今日,她才惊觉想害她的人就在宫中。
从晚玉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语开始,她的身边就处处显露出了危险,那么始作俑者应当就是周皎无疑了。
“殿下为何要杀我?”雨燕又问了一遍。
“我从未想要杀你。”周皎答道。
“那殿下做这些是为了什么?”雨燕虽然嘴上在问,但心中已经了然。
宫中都知道,郡主不喜欢她的王兄,甚至可以说是憎恨他。
而她做这些来引起她的注意,一次次的警示,必然是为了......
“为了达到你我共同的目的。”周皎微微挑眉,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雨燕对此感到莫名的不爽,轻哼一声,掩饰道:“我有什么目的?”
“一个风雨不侵的暖巢。”周皎回道。
在乱世之中飘摇的人,所求不过为此。
“罗刹门虽扎根于江湖,做些下九流的勾当,但他们实际的主人却在昌邑皇宫。”周皎娓娓道来。
“皇室熹微,昌邑群狼环伺,需要各方诸侯驰援。他们可以解决一个叛徒,但绝不敢得罪两方势力。而且我可以笃定地告诉你,罗刹的人,已经埋伏在喜轿的必经之路上了。”
“他们怎么认得出来?”雨燕强装镇定,可嘴角不自然的抽动还是出卖了她。
周皎耸了耸鼻子,答道:“嗅闻啊。”
雨燕自知这是玩笑话,可身躯还是不由得微微战栗。
“我可以帮你留在辛顺王宫,而且我向你保证,事成之后,周琅绝不会迁怒与你。”周皎语气肯定。
雨燕虽然心有疑虑,但在这偌大的王宫之中,周皎是唯一与她目标契合之人。
“你想要我怎么做?”
前殿中毒倒地的试菜奴七窍流血,吓得满堂众人躲在长廊角落不敢进殿。
周琅刚刚赶到,还没来得及跨过门槛,就见闫丽娘一个倾身向他倒来。
贵客受惊,周琅自知对不住,所以即使他看出了闫丽娘的小心思,还是抬手将她接住。
闫丽娘嗅着身前的松香,心潮澎湃,双手不自觉地向上攀去,暗暗□□着锦袍下块状分明的肌肉。
结实的触感让她焕发新生,语调都不自觉地娇柔了起来:“殿下,屋中那人,真的好生可怕,吓死奴婢了。”
周琅面色凝固,语气生硬:“贵客莫慌,本王这就派人去查验,定会揪出真凶的。”
话音落下,他将闫丽娘缓缓扶起,逃也似的迈进了殿中。
金砖之上,试菜奴仰面躺着,早就没了生息。侍从们围绕在百里仪身旁,等待他找出这人的真正死因。
“是廉价的□□。”百里仪端起桌上的烧鱼段说道。
“自然是□□,难不成还能下鸩毒让目标之人舒舒服服地赴死?”洪宁没好气地反驳道。
这些东西就连他们下人都看得出来,更别说身为医士的百里仪了。
“满宫之中,唯有百里大夫那里有砒霜。”周琅幽幽开口,无比草率地定下了百里仪的罪责,因为他清楚凶手是谁。
“殿下?”百里仪眉头紧皱,不可以置信。
他的旧伤现如今还在隐隐作痛,周琅这是又要对他动刑?
“搜。”周琅冷冷吩咐道。
侍卫们领命,迈着整齐的步伐行至百里仪身侧将他架起,丝毫不给他反驳的余地。
在那双渐渐灰败的瞳孔中,周琅正了正腰间佩剑,微微勾起嘴角,但似乎还不尽兴。
晚上,鎏澜宫中的侍从悄悄来到敞华殿,跪在地上声情并茂地讲述今日的周皎是如何伤心,连晚膳都没用,就早早熄灯就寝。
周琅听着笔下一顿、心头一紧,与洪宁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便换下华服,乘着月色赶去了。
他做的有些过分,最起码他现下是这么感觉的。
周皎的寝室之中一片黑暗,就连床边的烛台上都空空如也。
炭火在静静地燃烧着,唯有融融暖意,却不曾发出一丝声响。
周琅的脚步极轻,他驻足在床幔之后,悄悄向里面侧卧着的人影窥视去。
玉兰幽香萦绕在他鼻尖,如瀑墨发铺撒在光滑的锦缎上,瘦弱的身形浅浅起伏着,好像已经沉沉睡去了。
他鬼使神差的挑开床幔,白皙的指节在一片漆黑中显得极其刺眼。
这已经是他梦寐以求的距离,可他还想再近些、再近些。
因为他觉得,眼前婀娜的身躯,一定比燃烧的炭火还要炙热,而深秋的夜是如此不尽人意的寒凉,他迫切需要这束暖流,否则他就会被狂风刮成碎片,深埋在成堆的落叶下,就算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会听见。
周琅褪去外衣与鞋袜,掀起锦被一角,将胸脯缓缓贴上了塌上人的背脊。
他的心跳震耳欲聋,鼻尖探索着热源,向她的颈窝寻去。
几欲沉迷,却又不自觉地屏气凝息。
不知纠结了多久,他终是在她耳边呢喃:“今日是我不对,不管你信与不信,扶岭的死绝非是我本意。”
“皎皎,莫要与我置气了,待那个刺客出嫁后,我便娶你做王妃。”
“封地之中的十六座城池,你我各一半。”
听见这番话后,原本还在假寐的雨燕猛然睁开了双眼,她努力控制着气息,避免让身后之人察觉出一丝端倪。
她的心脏几乎就要跃出胸腔,腰间传来的异样触碰让她汗毛倒竖,一动也不敢动。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周琅,以往他们二人相处时,他确实温柔体贴,但绝不会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小心翼翼,循序渐进,出口的话语也像是在引诱、乖哄,他似是怕她醒来,又怕她不醒来。
雨燕的心有些空落落的,是羡慕吗?
她想,如果她真的是周皎,而不是长得像周皎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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