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一直都是个很有野心的人,
那年槐里年岁不大,用合卓的话来说,就是太心软,
想劝南明打消这样的想法,最后反倒是南明对槐里多了份隔阂。
直到后来
南明终于接到了几位贵客,
是他理想中的高门贵府。
尚书家的二公子,太尉家的小公子,刘家的长子……
他满心欢喜的给几位公子弹琴陪聊,
从原本只是演奏几首歌曲就离开,一直到后来,陪着几位公子喝酒聊天,
直到有一天,喝的醉醺醺的尚书家公子主动聊起南明的琴艺,
南明高兴极了,笑意连连的给几位公子继续添酒祝兴,
却不想,话题聊了没两句,就扯出了槐里,
槐里要也是需要接客这件事,南明是清楚的,
只是没想到,这几位贵公子中,就有槐里接待过的客人,
“槐花郎是知道很擅古琴啊”
“哦?赵兄怎么说?”
“我也有所耳闻,不过一直没那么幸运,能和槐楼主独处过。赵兄是上个月见的槐楼主吧”
“是,上个月,槐楼主弹了古琴,我从来没有听过,原来琴乐还能这么动人,”
“哈哈哈,我说怎么赵兄突然有了雅性,来听花郎弹琴呢。”
“要我说啊,要听琴乐,还是得听槐花郎的,这头牌啊,确实不一样,天差地别啊。”
“哈哈哈……”
几人的欢笑,相似银针,一根根扎在了南明的身上,
他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琴技,不过是槐里的一个替身,甚至连琴技的替身,都比不过槐里。
隔阂像是裂缝,一点点撕裂,
听说后来南明确实是如常所愿的随一位公子离开了。
只是,每位离开恫断楼的花郎花娘,需要在离开时和槐里明确去向,说明情况,槐里会作为楼主,给予他们在恫断楼工作这几年的奖金,
恫断楼和其他的青楼不同就在这点上,
若说别的楼里,有不少都是死契被卖到楼里的,一辈子都会被困在青楼里,
恫断楼的花郎花娘在被卖到恫断楼后,可以通过自己的工作积攒获得的银钱,将自己的死契赎回。
南明几年间早就赎回了自己的死契,而他选择的,是不告而别,
后来槐里‘撞见’过南明一次,
他那时候确实心软,又或者说,是太有责任心,太过关心他人的命运。
却不想,南明见到槐里的时候,
眼底只有对槐里的怨恨,
又时何时,那般骄傲的南明,变的会跪在他面前,低声请求他救他的呢。
槐里有些恍惚,但好似只是一瞬,
南明已经快速起身,跟着乐府的众人,向舞台中间走去。
槐里撑着下巴,视线跟着南明的身影向舞台中央看去。
早已不是几年前的他了,槐里不会因为一个人的低声下气,或则念及旧情而冒险帮一个人,
只是槐里有些好奇,会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南阳要下跪求他。
乐府的演奏由平和而欢快的曲目开始,
然而槐里却很明显的注意到,
南明弹奏的指发出现了明显的几处错误,他的心乱了,
好在因为是众多乐器的合奏,不懂得乐理的人,大多并没有注意到,甚至注意到的人,都还以为是特意的设计。
演奏结束,乐师调整着各自的乐器,准备着下一场的演出,
一直安静坐着的李波却突然招了招手,示意最前面的乐师上前同他说两句话。
李波的动作在安静的大殿上显的异常明显,
众人第一时间将视线看了过去,
“那是太尉家的吧。”皇上视线从李波的身上,转到坐在自己下手不远,头发花白的老者身上,
太尉面色一沉,快速起身,冲着皇帝的方向拱手行礼,“回皇上,是臣的庶子李波,臣管教不当,绕了皇上雅性……”
楚徽摆了摆手,“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我只是好奇,他这是要和乐师说什么?”
不顾太尉诧异的表情,徐公公身边的小太监已经快速向着乐师的方向而去。
小太监来到乐师面前低语了几句,却不想,一旁的李波直接起身,站在自己的座位前,行了礼,郎声道:“禀皇上,小臣之前听闻乐府新来的古琴师会一首叫做‘日暮逢雪’的曲子,想着或许能给皇上添份乐子。”
早在李波抬手的那一刻,南明就如同被人捏住了命脉,僵硬的定在中央,身体克制不住的颤抖。
直到李波说出‘日暮逢雪’四个字的时候,槐里也算明白了南明之前跪地求他的缘由。
“哦?此话当真?”楚徽面色一凝,言语中带着凌烈的威压。
‘日暮逢雪’,如今知晓这四个字的人并不多,
它并非是一首曲子,而是一只舞的名字。
在大楚国对男子的禁舞令之前,会这支舞的人,便屈指可数。
这其中,就有槐里的养父,上一届恫断楼的头牌木竹。
这显然不是南阳会的,更不应该是南阳应该知道的。
槐里面色凝重,显然,南阳很可能是从恫断楼里,
不,应该说,是从他身上了解到‘日暮逢雪’的。
可是,是什么时候?又知道了多少?
槐里难得有了几分慌乱,能知道‘日暮逢雪’,必然也是有可能看见过他跳舞,
南阳知道了,又还有谁知道,他是否告诉了别的什么人。槐里必须了解清楚。
原来是这样吗
槐里嘴角扯了扯,所以南阳是算计到他头上了吗?
这南阳,他是不得不救了?
然而不待槐里理清楚自己的思绪,南阳不知哪来的勇气,推来站在他面前的几个乐师,对着楚徽的方向,跪地磕了个响头道:“皇上,是草民一时糊涂,夸下海口,说自己会‘日暮逢雪’,其实,其实只是在恫断楼的时候,听说过。”
“哦?你是从恫断楼出来的?”楚徽像是听到南阳的话,才想起这次的宴会,槐里也是来了的,视线四处看了看,想找槐里的位子。
听到南阳提到恫断楼的时候,槐里只感觉自己像是生吞了一只苍蝇一样,
反胃的感觉一直顶到了喉咙,但此刻的他不得不站出来。
南阳说他是在恫断楼里听到的,
至于会是从谁那里听到,对于楚徽来说并不重要,他有所怀疑,且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提起‘日暮逢雪’,必然会是一场重罚。
但对于槐里来说,这事关恫断楼众人的命,
深吸一口气,槐里将手中的扇子放回衣袖,
脚步声不徐不疾,却在第一时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感受到众人的视线,槐里隐蔽在衣袖下的手,控制不住的生理性颤抖,
曲烬看向缓缓走到南阳身边,对着楚徽行礼的槐里,眼底微微闪烁,
他不清楚众人在说的‘日暮逢雪’是什么意思,不过貌似听起来不是好事,
只是视线落在槐里的衣服上,曲烬还是忍不住被吸引了注意力。
居然是暗蓝色的衣服吗?
昨日,他因为刚回宫没多久,宫里秀坊宫的秀娘来不及赶制完成衣,他就干脆去了成衣铺选了一件。
进门的时候看到了一直跟在槐里身边的合卓,就叫人让他们进来选衣服。
等他下楼的时候,两人已经走了,
当时还在想,槐里会挑什么款式的衣服,
却不想,选了件暗蓝色的。
只是槐里本身肤色就偏白,而这件暗蓝色的衣服,更是显的他的肤色更透亮了几分
它的绸缎,用的其实是曲国那边比较常见的一种,
简单来说,就是将从海底捞出的珍珠磨成粉,再侵润在特定的布料中,
这样的布料,会在光线明亮的地方,发出暗暗的亮光,
“草民槐里,拜见皇上,”槐里躬身行礼,低垂的视线直视着自己衣服的下摆,无视一旁南明快要化为实质的眼神。
楚徽半眯着眼,“对于‘日暮逢雪’,你可有话要说?”
话,推不出去,
从南明牵扯出恫断楼开始,
便没有给槐里留任何的退路
他和南明不同,他是恫断楼的头牌,更是楼主,甚至还是从幼年期间,就在那座楼里长大的人。
要他说不清楚‘日暮逢雪’是什么,才是完全不可能的。
“皇上,南明说的没错,他应当是从我这里,听闻过这个名字。”槐里不疾不徐,开口回复到。
槐里开口,原本四周还能勉强保持安静的众人,好似被按下了播放键,小声的讨论了起来。
楚徽一直没开口,槐里微微弯曲的腰有些麻木,
“‘日暮逢雪’过去确实是一支舞蹈的名字,但陛下有所不知,‘日暮逢雪’同样也是一首乐曲的名字。”槐里微微停顿,继续道:“南阳想来也是听闻过我提起这支乐曲的名字,感兴趣,也就记下了。”
楚徽眼眸暗了暗,“这么说,也就是你会弹这首‘日暮逢雪’了?”
槐里听到楚徽的话,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如何回复,
‘日暮逢雪’原本就是一支舞蹈的名字,并没有什么‘日暮逢雪’的乐曲,
不过小时候,木竹教他学舞的时候,总是会哼唱一段小调,
后来,这首无名的小调,就成了槐里每次跳起‘日暮逢雪’的时候,会下意识哼唱的。
所以刚刚情急之下回复皇上说的‘日暮逢雪’乐曲,其实也不算是假话。
只是,不论他如何回复,
怕是都不能免去要当众给所有来人,演奏一曲了。
“父皇,儿臣不知是否有幸,和槐楼主一同,为父皇献上一个节目祝祝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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