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非同回到房间,把张自闲喊来问话。
张自闲垂手,噤声而立。
“白小黑是谁,把他叫来。”蔡非同坐在椅子上低头喝水。
一听这名字就玩世不恭,吊儿郎当。
白璞还在看热闹呢,他帮着仆人一起把大鼓从门口抬到了堂屋。
“有什么事儿您吩咐,他在帮忙抬鼓,而且后面也要出去当值巡街。”张自闲不卑不亢,悄摸地观察着新来的蔡非同。
蔡非同听到这话,非常不满,抬眼看了看张自闲,“你知道本官奉命查穆有才的死,对吧?”
明人不说暗话。
“知道,”张自闲神色微变,既然蔡非同单刀直入,他也不用藏着掖着,“我们捕快也是听命行事,之前穆鸟……穆老爷做的那些事情跟我们下头的人没关系。之前他的所有案卷都记录在册,您可以亲自查阅。”
“他有仇人吗?”蔡非同问。
张自闲冷笑一声,“有啊。”
“谁?”
“全县百姓。”
……
蔡非同不耐烦了,“把白小黑叫进来。”
对付不了头儿,还对付不了一个小的?
“可是……”张自闲很清楚审讯意味着什么,而且小黑刚刚大病初愈,年纪那么小,经不起这种折腾,“您可以问我,我知道的都跟您说,老爷。”
“我就要他过来,你出去帮他巡街。”蔡非同看出了张自闲的护犊子,“你放心,我就自个儿在这里问话。”
张自闲欲言又止。
来了个立功心切的县太爷。
白璞此时已经换上了正装,领了腰牌准备和同伴出发了。前脚踏出去,后脚被张自闲拉了回来。
“老大。”白璞以为张自闲又找来聊八卦。
“新来的让你过去。”张自闲没好气地朝蔡非同房间的方向摆了摆头,“你去应付两句即可。”
“找我干嘛?我要出去了!”
白璞明显不想去,他是喜欢八卦,但是不喜欢被八卦。
“咱都是当差的,官命难为啊……我帮你出去,腰牌给我,你少说两句,哄他开心就行。”
张自闲拍了拍白璞的肩,一副老铁加油和看八卦的神情。
见到蔡非同的时候,对方正在书案前翻看穆有才的卷宗,白璞走了进来,向蔡非同浅浅行礼。
“跪下。”蔡非同头也没抬。
白璞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跪在了书案前,“小的愚钝,不知所犯何事?”
嗓音很干净清脆。
这让蔡非同不禁抬头看了白璞一眼,被那清秀的面庞吸引住了心神,但很快又故作镇静,“不犯事就不能跪?看来张统领治下不严啊!”
“治下不严,是威严的严,没有威信,何来严明?”白璞冷冷反问。“无事皆跪,有威无信,有严无明。”
蔡非同没想到白璞不光性格傲,嘴也叼,竟一时语塞。
“你家中都有何人啊?”蔡非同扯长了嗓音。
“一个叔叔。”
“没了?”
“嗯。”
蔡非同蹙眉,“你父母呢?”
“我是被我叔叔捡的。”白璞垂手跪在地上,这话他背了无数遍,“从小家里闹饥荒,就走散了。”
“看来他对你照顾有加。”这一点不难看出,且不说相貌,白璞身材精瘦,眼眸如墨,日常定有历练。
白璞闭眼无语,他还不清楚蔡非同什么来路。
“听说你和张自闲上次救了穆有才一家,也是因为凑巧路过,听到了里面的呼救声,才进去的?”
“正是。”
“这么巧啊,你们不是很痛恨穆县令吗?”蔡非同做足了功课,开始默默的背起了有剧烈冲突的案件,“勾结地主,霸占民女;杀人抢地,又放火将收成烧的精光……这里的哪一桩都够引起民愤民怨。”
“痛恨就可以不救吗?”白璞反问,“属下身为捕快,执行任务,保护江县,是属下的职责。”
蔡非同不吃这套,抬眼紧紧盯着白璞,“火是你们俩放的吧。”
沉默。
白璞依旧装傻。
“没关系,我不管你们动机是什么,这种人要是我,我也这么干。”蔡非同一点都不纠结是谁放的火。
“蔡老爷,您英明神武!我和老大当真只是路过!”
“人,是你杀的吧?”蔡非同要笑不笑的盯着白璞。
白璞再次无语,闭上了眼睛,他也很想知道谁干的。
不知什么时候,蔡非同来到了白璞身边,高高的身影笼罩着跪在地上的他,白璞抬眸跟蔡非同对上了眼神。
片刻,蔡非同终于开口,“要是你杀的,你就是全县的恩人。”
“我也想知道是谁干的。”白璞叹道,“蔡老爷,您就不能往穆有才官场上的关系链上查一查?”
逼他一个小捕快,能问出什么来。
“现在嫌疑最大的可是你。”
“我只是放了火,我没杀人!”白璞行事光明磊落,心思如润玉般干净清透,实在忍不了这种委屈和栽赃,低声吼道。
沉默半晌。
蔡非同等来了他要的答案,“你刚才可是说你没放火。”
白璞翻了个白眼。
几个来回,他已经摸清楚了蔡非同的套路。
可惜,还是克制的不够好。
蔡非同倒开始有点欣赏白璞了,审视地看了白璞良久,心中顿生一计,“小黑,我们配合一下,如何?”
他弯腰,欲将白璞扶起。
“恕属下愚钝,做不来。”白璞并不愿意,他甩开了蔡非同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蔡非同和自己身高相近,面相正直,没想到是个爱耍炸的小人。
“你若帮我,我日后定会给你找个好师父。”蔡非同真诚的说,“你现在就是太年轻,当捕快太浪费了,等你到我这个岁数,凭你的容貌、聪明,至少能进督察院。”
白璞嗤笑,督察院有什么好?
不过他倒是对蔡非同说的‘好师父’,比较感兴趣。
“哪位师父?”
“欧阳剑。”蔡非同轻飘飘的看着他,一副得意的神色。
欧阳剑,江湖上武功非凡,名气很高。
“你认识他?”白璞不信,“他能收我为徒?”
“你得先配合我。”蔡非同卖弄玄虚。
白璞不置可否。
当蔡非同低声跟白璞讲完他的计划的时候,白璞听完有些迟疑了。
“看你是否愿意做,会有危险。”蔡非同眯眸,坏笑,“你若不肯,就以放火罪名蹲几天,捕快你也别干了;你若肯,我会尽力保你平安。”
“不需要你保我平安。”白璞压根不信,“但是我会配合你。”
“凶手杀人的手段极其残暴,你不怕?”蔡非同还是有些隐忧,但更多的是期待。
“我怕,但是……”
白璞的话音戛然而止,怕不怕,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就他和蔡非同俩人查案,都是小虾米角色。
除了蔡非同提的想法,他还真没有别的主意。
“晚上我可以回家一趟吗?”白璞道,“我叔给我做了糖醋排骨。”
蔡非同摇了摇头,“一旦计划公开,就不能有人离场,咱俩谁都不行。”
“我要是死了,我也见不到我叔了。”
“你有什么话要带给他?”
“……”
白璞瞪了蔡非同一眼,刚刚缓和的气氛又变糟了。蔡非同这家伙就是个疯子。
-
临近傍晚,罗觅尔做好了排骨,按照惯例在小院等白璞回来。
风一吹,肉香味早就引得邻居小孩往里探头。
“好香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娃趴在墙头,“伯伯,你做的是什么呀?”
“伯伯,你怎么还不吃呀?”
“伯伯,那个漂亮的小哥哥怎么还没有回来?”
……
罗觅尔也是焦急万分,就在他准备起身去县衙问个究竟的时候,张自闲走了进来。
“罗叔,”张自闲和罗觅尔已经很熟,他愁容满面,“小黑今夜不回来了。”
“啊,怎么了?”罗觅尔心里一紧。
“蔡老爷,就是新上任的那个狗官,不知道发什么疯,说小黑是凶手,硬是把小黑下狱了。”张自闲并不知内情,抱怨道。
罗觅尔听得差点晕了过去,“自闲,这……这要关到什么时候?”
“不好说,我明天得想办法找蔡非同理论理论。”
之前白璞也闯过祸,但也从来没有下狱的情况。罗觅尔只觉浑身瘫软,映在眼帘的是白璞受尽了酷刑,满身是血的样子。
他颤巍巍的扶着墙,走进了屋,也顾不上跟张自闲寒暄了。
“罗叔,你别着急啊,”张自闲搓了搓手,赶紧跟了上去。
罗觅尔走进房间,找了椅子坐下,平静了好一会儿,拉着张自闲的手,巴巴的说,“自闲,好孩子,你明天帮我打听打听小黑的情况。”
“包在我身上,罗叔,你没事吧?”
罗觅尔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了两张银票,递给了张自闲。
“你干什么,罗叔,你可别折煞我啊。”银票像烫手一样,被张自闲扔在旁边桌上。
他和小黑,虽说认识时间不长,但他非常欣赏小黑的为人,更不可能收罗叔的银子。
“那这样,我给小黑做的排骨,你端回去。”
罗觅尔深谙求人办事的道理,最终还是硬拉着张自闲把排骨端走了。
过了片刻,两只又肥又白的鸽子,带着罗觅尔的信,扑着翅膀,飞进了黑色的夜空。
鸽子去找小明啦啦啦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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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摸鱼划水(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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