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臻曾听人说醉月楼以小倌闻名京都,顿时像被火烫了般将李惟成的手甩开,急匆匆走到旁边,在窦彦手中的条陈上盖下印章。窦彦笑道:“小侯爷这是头一回办理军务吧,需得具名的。”便有随从捧过来笔墨。顾云臻也没有多想,挨着顾宣的手迹签上自己的名字,窦彦笑着收了。
李惟成气得“哈”地笑了一声,随即领着众公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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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臻也没有在意是否会得罪了李惟成,他忙完诸事,回到起舞堂时已近戌时末,正要睡下,窗户上忽有剥啄声响起。他爬起来支开窗,看到来者那铜铃般的眼睛、满脸的络腮胡子,愣了片刻后,喜得蹦出去一把抱住他,叫道:“三叔!”
来者正是西路军中声名赫赫的顾三,顾云臻与他多年未见,十分亲热,忙吩咐厨房下了一大碗面,切了一斤牛肉,再摆上一壶上好的汾阳白,问道:“三叔,您怎么来了?”
顾三叹道:“老六说小侯爷身边没个人指点不行,寻了路子让兵部替我安排了一个职位。我本不愿离开西路军,就不信斗不过那个阴阳怪气的家伙,只是一想起侯爷的再造之恩,便怎么也不放心小侯爷您。”
顾云臻忙道:“委屈三叔了,不过九叔和六叔这些年领兵作战甚是老练妥贴,您无需担忧,便留在京都指导我吧。”
二人你一杯我一盏,顾三问道:“听说公子娶了苏理廷的女儿?”
顾云臻也知道爹的这些心腹旧将对顾宣一直不怎么服气,遂提醒道:“三叔,见了小叔叔,您可不能再这么称呼。”
“圣上可早就说了,待小侯爷十八岁,公子就得把爵位交出来。”
“三叔放心,小叔叔这些年对我极好。而且他说了这两年要手把手地教我,两年之后便会将爵位还给我。”
顾三冷笑道:“希望他说话算数。”
“三叔!”
顾三重重放下酒杯,道:“既然公子要让位给小侯爷,那他为何还要娶苏理廷的女儿?”
顾云臻压低声音道:“三叔有所不知,围场之事,对外说是突厥人干的,背后主使只怕就是苏理廷。但小叔叔说眼下还不能和苏理廷撕破脸皮,只能娶了他的女儿,以联姻而破兵制改革,既可令圣上不再为难,也安各路帅府之心。”
顾三仍是嘿嘿冷笑,顾云臻知他性子,也不再劝。又喝了两盏,他想起一事,道:“三叔,几天前兵部发了文到熙州,估计你没有看到。不过也没什么大事,兵部想整饬军纪,将各营将领互调了个位置。”
顾三听罢,酒也醒了,又惊又怒道:“小侯爷,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先问过我?你具名了?”
顾云臻点头,不解他为何如此大的反应:“这是小叔叔和兵部早就议定了的,也只是咱们西路军内部互调,并非从京都调将领过去,有问题吗?”
顾三急得直搓手:“我就说公子娶苏理廷的女儿有问题,果然说中了!小侯爷,只怕你被他们卖了!你可知道这样一调动,咱们多年来在军中安排的将领便要被顾九一锅端!你具了名,老六还会以为是你的意思。唉,说什么都迟了!”
顾云臻不悦道:“三叔你多虑了。小叔叔怎会是那样的人?他若是不想我接位,在围场让我死在刺客的手上不是更好吗?当时我受伤倒地,他拼了命来救我,身上还中了一箭。若真是要对付我,他怎会那样冒死救我?”
他说得激动,声音都在发颤,顾三不禁无言以对。
顾云臻再喝了一杯,微笑道:“三叔,不说这些,说点高兴的事。您回来得正好,若是一切顺利,今年……”他面上略略一红,道,“便可以喝侄儿的喜酒了。”
顾三大喜:“小侯爷说定亲事了?是哪家的娘子?”
“她不是贵戚家的娘子,只是平民出身。不过……”顾云臻想起其华,心中一荡,腼腆地轻声说道,“在我心中,哪家的娘子都比不上她。”
顾三出身贫寒,并不在意什么家世,见顾云臻说起心上人便满是少年情窦初开的喜悦腼腆,也很是替他高兴,索性放开了喝,醉醺醺时才辞去。
顾云臻自后门悄悄将顾三送出去,回来时经过下人居住的院子,觉得喝多了,面酣耳热,便站在槐树下扯开领子吹风,却听到屋内下人们正在嘻笑。
“也不知咱们这位六夫人生得何等美貌,竟教侯爷半个月都不曾出门。新娘子不但不拜见大嫂,连门都不回。”
“咱婆娘那天在夫人面前听初夏说,六夫人天香国色,咱们侯爷真是艳福不浅,定是夜夜要大战三百回合,哈哈哈哈!”
“没想到侯爷把持了这么些年,竟是栽在苏娘子手中了。”
“你们有所不知,那苏家娘子喜水,侯爷为博美人一笑,便将洞房放在水榭,只为日日陪着新夫人划船赏荷。听老何说,那晚他壮着胆子扒在别院的墙头远远看了看,啧啧,你们猜,看着啥了?”
“啥?快说!”
“咱们那位六夫人正在湖里游水玩,侯爷陪在身边,两人鸳鸯戏水后,侯爷将她抱着回了房,还嘴对嘴。玩得那叫一个欢啊!”
屋内人听了啧啧称奇,又有人压低声音道:“我也听说,六夫人口味挑得很,凡是做得有一点不好,便只将东西往湖里扔,侯爷也不生气,只叫厨房再做。厨娘这段日子为了做出合她口味的吃食,累得都想骂娘,只不敢骂出来。”
“这算什么,听说六夫人不小心将侯爷喜欢的玉镇纸摔在地上弄碎了,侯爷反说那声音好听,叫管家再去买了许多对一模一样的,专供她砸着玩呢。”
“没想到咱们这冷面侯爷也有拜倒在石榴裙下的一天啊。”
“你知道什么,这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这男人嘛,天生就是让女人给降服的。七郎君那么铁面无私的人不也怕婆娘吗?那天还见黄氏夫人将他追得满院子跑。若是不怕婆娘,晚上婆娘不让上床,岂不是亏大了?”
满屋子的人哄笑,又纷纷劝酒让菜掷骰子,闹得不堪入耳。
却有人喝多了,道:“倒是有件事咱们不能不说。这府中以后是大夫人管家,还是六夫人管家呢?咱当然希望大夫人继续管家,大夫人菩萨心肠,咱们也能有好日子过。可按爵位来说,六夫人才是正牌子纪阳侯夫人,应当是她管家。可又听说圣旨已下,再过两年小侯爷便要接位,这、这主子换来换去的,咱们下人难做啊……”
有人慌忙捂住了他的嘴:“喝酒喝酒,这事可不是咱们能够议论的。”
顾云臻不想再听,悄悄回了起舞堂,想到小叔叔才半个月没有理事,府中便乱了规矩,回头得向娘禀明,好好惩治一下这帮妄自议主、聚众酗酒赌博的奴才,只是他心中对那位未曾见面的婶娘更加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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