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香乃寻芳阁初代花魁,蝶香出事,连带着寻芳阁也一道被停业整顿。花街柳巷这种地方,本就是竞争激烈之地,男人忘性大,又图新鲜感,因此哪怕是只停业一个月,都将对寻芳阁造成致命的打击。
在这种情形下,寻芳阁只能断臂求生。而这要断的臂膀,就是蝶香——他们对外放出话,一个月后,寻芳阁重新开张之际,就是蝶香挂牌之时。到时候会拍卖蝶香初夜,价高者得。
谢望生说完这些就走了,允知如遭雷劈。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晏,道:“蝶香姑娘她怎么能这样呢?明知道自己,还……”
他是想说蝶香赴宴的事。
在允知看来,蝶香许是一早就知道了自己的下场,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想找个人托付终身,于是就找到了公子。
但苏晏不这样想,他觉得蝶香也许是不知情的,便写了封书信,道:“你替我将这封信交给蝶香,记住,一定要亲自交到她的手上。”
允知立即应允。
到了晚上,允知很晚才回来。显然他如今要见蝶香一面也很是不容易,但苏晏的信他送到了,顺带的,连蝶香的口信也捎了回来。
允知喝了口茶水,道:“公子,我打听过了,蝶香姑娘是跟我们出游后回去才得知这个事情的,她今日见我去寻她,亦是感动,不过,她还是让我给公子带句话,她说……”
说到这允知便有些吞吞吐吐的,在苏晏的催促之下,允知才道:
“她说今生与公子缘尽于此了,等她报答完霜儿姐的教养之恩,就会绞了头发出家做尼姑去,再也不理这红尘俗事,让公子切莫记挂她。”
苏晏听完一阵沉默,连带着允知的眼睛也红了起来。他想起自己先前故意诓骗蝶香的话,不禁后悔自己试探人家品性的举动。若是没有那一出,他净可以把蝶香往贪慕虚荣里想,若她是个精于算计、自私利己的人,他也可以劝慰公子不要强行改变他人命运,就让事态自然发展即可。可如今,知道蝶香是个品性好的姑娘之后,他连自己这关都过不去。
“这可怎么办呀公子?”他发出一声灵魂质问。往常遇到事的时候,都是苏晏去想办法,他也习惯了听从和执行,因此一遇到事,他便多少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寄希望于神佛。
而苏晏不愧是他仰靠惯了的人,仅是沉思了一会儿,就道:“去寻谢望生吧,他人脉关系广,找他虽然不一定能解决问题,但多一个人,便多一分破局的希望。”
允知听完,立即有了主心骨似的,站起来就要往外跑。
苏晏叫住他,道:“今天都这么晚了,你不好出门不说,城门也不一定进得去。还是明日吧,明日你再找阿喜爹借借驴车,去城里看看。”
允知连声应是。
到了第二日,允知便去城里了。可他寻了一整天,愣是连谢望生的人影都没见着。京城很大,谢望生虽然在文人圈出名,但寻常百姓并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号,因此允知只能在书局那种地方找。
可前去买书的人,一听谢望生的名字,都很熟络,但一问起谢望生在哪,大家又说不知道了。
眼见日头西斜,允知准备去花街碰碰运气。但寻芳阁停业后,允知实在不知道谢望生去了哪家青楼花馆,又不能一家一家去试,便只得作罢。
回去后,阿喜爹说驴车被他借走,连带着家里最近贩货都不方便了,话里话外劝允知多花点银子买马车,允知也知道自己这样总麻烦人家不好,便跟苏晏说他寻不到谢望生就不回来。然后第二日一早,跟着阿喜爹的驴车进了城。
接连五天,允知都没见到谢望生,有时候明明打听到他在哪了,但等允知寻过去的时候,又扑了个空。他这才知道京城之大,没有人脉,竟是连寻个人都寻不到。
但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允知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什么。为何每次他刚要见到谢望生的时候,总会被某些事情打断,就好像有人诚心不希望他见到谢望生似的。
想明白这点后,允知有了主意。他不再执着于去找谢望生了,而是看他每日在哪里落脚。这么一蹲,就被他蹲到了一个大宅子。那宅子门口的匾额上,赫然写着“谢宅”二字。允知这才知晓,谢望生他竟然在京中落了户。
难怪不回别院了,原来是在京中有了家啊。
想到这,允知酸溜溜地回了乡下别院。他将这几日京中发生的事情与苏晏一说,苏晏也懂了谢望生的意思。他命允知收拾东西,然后亲自去了谢家大宅。
……
谢家宅院不大,然而在京中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可不是光有钱就能买下这样大小的宅院的。
苏晏很有礼貌地叩响了谢宅的门扉,等门房出来后,他递上拜帖,从说话,到举止,十足地得体周到。
有了拜帖,门房也不敢随意敷衍,立即着人去通知谢望生,谢望生不一会儿就出来了,看到苏晏,便扬起一抹笑,道:
“哟,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我这新家才落户,都没来及设宴呢,没想到苏兄竟然亲自找上门来。苏兄真是神通广大啊。”
他这话说得不阴不阳的,苏晏闹不准他是什么态度,便道:“可否到里间说话?”
谢望生一拍脑门,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瞧我这记性,看到苏兄光顾着高兴,倒是忘了待客之道了。来苏兄,里面请,千万别跟我客气。”
他嘴上说不客气,可他这一口一个“苏兄”,却明显没了之前的亲近。
如今来到谢宅,谢望生是主,他们是客,允知便没有发挥他那嘴替的功力,沉默地跟随苏晏往里面走去。
谢望生走到一半,也觉得稀奇。他朝允知道:“怎么允知小兄弟今日这般沉闷?可是染了风寒,嗓子哑了?”
他都说到这份上了,明显就是为了激他。可允知硬是忍着没说话。
苏晏道:“允知也就在自己家里胆子大一些,到了外边,他是很知礼的,谢公子还是别拿他开玩笑了。”
谢望生闻言接话道:“哦到了外边,原来我家竟然是‘外边’,看来苏兄还是跟我太客气了。”
他嘴上说着不要客气,但举止间满是主人家的风范。他待苏晏到厅堂落座后,他自个坐在主位上,让苏晏坐在客位,两人之间隔了五六步的距离。这架势,哪里像叙旧,分明像公堂会审。
谢望生道:“苏公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苏晏答:“为蝶香姑娘一事。”
谢望生没想到他这么实诚,原本准备好的说辞落空,只好装傻道:“蝶香?我怎么记不得苏兄有提过蝶香姑娘啊?既然没提过,那就是不相识的吧?既然不相识,苏兄又说为蝶香姑娘前来,岂不前后矛盾?”
谢望生这么一说,苏晏就明白自己哪得罪他了。
苏晏道:“之前没提,是因为没到时候。我这人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凡事都信奉事以密成。在事情没办妥之前,对谁都不会多说半个字。”
他这不是解释胜似解释的话,确实一下子就消散了谢望生心中的郁气。他本就是因苏晏瞒着他蝶香的事而着恼,如今苏晏解释了,他心中的郁气也就消散了。但他还要拿乔。
只听谢望生道:“苏兄别说这样的话,搞得好像我俩多熟悉似的。我认识苏兄的年限短,苏兄把我视为外人也是应当的,不必解释什么。”
苏晏沉默。
苏晏起身。
苏晏朝谢望生道:“如此,苏某就不多加叨扰了。”
他起身就走,竟是一点犹豫都不带的。
谢望生看着苏晏的身影远去,暗啐一声,终是没忍住,起身道:“哎哎哎,喝杯茶再走啊。”
允知闻言笑出了声。但他不敢笑得太张狂,怕被谢望生看到,就只能在一旁憋笑,憋得很是辛苦。
苏晏等他走近后转身,道:“不生气了?”
谢望生斜他一眼,道:“真拿你没办法。”
却是领着两人往茶室而去。
茶室环境清幽,虽然面积不大,但也装扮得十分风雅。尤其现在刚刚立夏,天气不冷不热的,喝杯清茶再好不过。
谢望生很有主人风范地为苏晏跟允知沏了壶茶,但说话间的语气,却没有之前那般夹枪带棒。他道:“月前蝶香姑娘之所以花千金拍下那副《群芳图》,就是为了轻山兄你吧?”
他重新叫起苏晏的表字来,说明他已经不在意苏晏对他隐瞒之事。但事情的发展落到如今田地,苏晏对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直接将那日在寻芳阁发生的事对谢望生说了。
谢望生恍恍惚惚地道:“原来那日的琴师,竟是轻山兄你啊,难怪我总觉得那人抚琴的姿态有些熟悉。”
苏晏离开苏家后就很少抚琴了,屋子里更是连副古琴都没有。谢望生之所以觉得熟悉,还是因为他与苏晏相熟。苏晏抚琴的姿势与他在书案前跪坐的姿势大同小异,所以谢望生才会熟悉。
听苏晏说完之后,谢望生问道:“那日之后,轻山兄与蝶香姑娘,还有往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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