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试探

朗月当空,微风轻拂,点点星辰在漆黑的天幕上散出银色的光。

整个天空好似一件绚丽的华服,更像是一盘无解的棋局,而遥远北方的七颗星,像钥匙、像兵器、像如意、像疤痕。

连蘅盯着天空若有所思,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胸前的疤痕,而这疤痕似乎像受到了感应,微微跳动,传来一阵酥麻。

巫医“镇痛”、巫蛊“织梦”、巫医“清障”……医蛊交替叠加,构成巫蛊体系。连蘅只修成这三种巫术,是三级巫师。

这次给苏木安解毒,便是用了三级巫医术“清障”。

看来这苏大人,确如师父怀疑,受到七星盘的护佑。难道这就是师父转投苏木安的理由?可苏木安一向是主张灭巫的。

不过那天夜里的公主还是真是好骗,她还完全不懂巫蛊,却已了解到反噬的“痛苦”。

连蘅的脑海里,乱七八糟。

但想到那日公主逼近试探她的画面,还是忍不住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你在笑本宫?”苣儿大步一迈,从门口进了院子。

她一身白底暗青碎花长袍,领口镶深青色鸾凤雕纹,精致卓绝。

连蘅先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个寒颤;接着又被其冷艳的姿容震慑;最后注意力却不觉转向公主捧着的包裹上。

连蘅还不太习惯宫里的礼仪规矩,她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她心里一阵紧张,从台阶上站起,又赶紧蹲下,发觉高差不对,又连忙从台阶下来。

踟蹰许久,才双膝跪下。

只见她匍匐在地,恭敬地请安:“奴婢拜见娘娘。”

苣儿倒是被这无措,逗得有些开心。

“管事任嬷嬷没教你礼节?”她故意皱了皱眉,嫌弃地说,“行礼都不会!本宫死了,你大可以这样拜。”

“奴婢明日就去跟管事嬷嬷学礼。”连蘅觉得双手这样伸向前面,伏在地上,确实不太妥当,便又起身,将双手束在身后。

“不必了。”苣儿想起当年自己学礼仪的片刻。

管事嬷嬷教,母妃则拿着竹棍敲。

没一会儿,礼没记住多少,身上却被揍得尽是竹条。

苣儿倒是真想知道连蘅在笑什么,她已经很久不知道笑的滋味了,东阁也很少有可以笑的机会。

但她又觉得连蘅不会讲真话,便也就不再追问了。

苣儿向前走几步,来到连蘅面前:“把这衣服换了,你身上怕是脏得发霉了。”

她蹲下身,将特意从制衣司订的衣服递给连蘅,接着说:“你倒是将这头发,梳洗得光亮。”

怎么可能当面换衣服!连蘅心中一阵恐慌。

当初师父施四级巫蛊“焚血”术的时候,将反噬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此刻还未痊愈。

连蘅慌忙起身,本能地躲开,跑进藏书阁。

苣儿没多想就也跟着进去。

“你倒是快换啊!你跑……”

未等连蘅站定,苣儿便猝不及防地从脖颈,一把扯下连蘅的黑衣。

话音未落,连蘅后背的累累血痕,便已暴露在苣儿的面前。

这血痕,像是用鞭子抽打的。它们根根分明,布满连蘅单薄的躯干。

手臂、肩胛、脊骨……到处都是。

一时间空气好像滞住一般。藏书阁的灯光很快被连蘅快速拉起的黑衣遮盖。

苣儿的心间骤然一紧。

……

膳食处的阿武除了长得丑,还生了个急性子。除了做糕点,什么事都办的风风火火。

苏木安中毒那日,她被苣儿连夜送出宫,托人藏在一处叫“鹿儿寨”的乡下。

这一藏就是十日有余。

阿武左等右等,也不见公主的消息。

她便暗自打听,得知宫中并无大事发生,便擅自做主,偷偷潜回东阁来了。

卯时三刻,正是膳食处最忙的时候。因为要准备一日里的吃食,还要折出人手,外出东阁,探些八卦回来。

阿武的大嗓门已然回归:“你俩,你俩把那个黑色布包着的草药拿出来分拣一下,磨成粉……还有把那个篮子里蔬菜洗洗,切好……哎?那个番茄,要捣碎成汁……”

一旁的帮厨,香雪和香梅姐妹昨晚还嘀咕,阿武几日不见,怕不是出了什么事。结果还没来得及担心,仅过了几个时辰,就又被阿武指挥得团团转。

膳食处还有三两个杂役,这会儿也都忙得脚不沾地。

在东阁内院负责侍寝的允彬,一早便来取送早点。她这会儿正在膳食处门口候着,正打着哈欠儿。

阿武亲自把一份早点端到允儿面前,嘴角咧成一条弯曲的红肠:“嘿嘿!告诉主子娘娘,阿武回来了。”

允彬看到阿武,瞬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你擅自回来的?”她心里一惊,“哎呀,坏了!”

说完,她便面露难色的转身走了,连早点也没取。

香雪看到这一幕,撇了眼身旁的香梅:“允彬怕是要将阿武回来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娘娘了!”

香梅靠近过来,小声地说:“依我看,怕是她偷吃早点的事儿要暴露了,心虚。”

允彬这几日都要多拿一份早点,偷偷送去藏书阁给连蘅,看来是被误会了。

……

苣儿在床上翻来覆去,昨夜从藏书阁回来,便没来由心烦地一整夜没合眼。

不觉间,已近午时。允彬此刻正在屋外,焦急地候着。

“允彬。”屋内终于传出苣儿的声音,“早膳就不吃了,差你办的事,妥了吗?”

允彬连连应声:“娘娘,娘娘您可算是醒了。阿武今日突然回来了,所以那信……”

苣儿从床上坐起,不免叹口气,冷冷地回应:“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不要声张。”

苣儿原本是想托允彬,寄信给鹿儿寨的阿武,再由阿武去蒙府送信。

蒙阿盛见过阿武,知道是她是遥妃的人,这信由她送,最为合适。

允彬昨日刚把信转交给鹿儿寨的同乡,托他带给阿武。

可这阿武却冒冒失失地回了宫。

若是信件扑了空,那它大概会被退回宫中。

宫女的家信,一般无人盘点,但这从东阁送出的书信,可就未必了。

……

蒙阿盛被突然调回京城,听说是要他填补礼部尚书的职位,但他却迟迟等不到皇帝的召见。

这武将变文官,看似升迁,实则削权。

等不到皇帝,却等到了辅国大臣陆逊则。

蒙阿盛恭顺地起身相迎:“陆辅国,好久不见,还劳烦您亲自上我这来探望。”

陆逊则带着两个家丁,拎着些见面礼,慢悠悠地从院子里走进堂屋:“哪里哪里,蒙将军刚从边关回归,车马劳顿,应当是老夫来看你。”

他示意左右将礼物放下,笑得甚是亲切:“容老夫瞧瞧,这当初的少年将军,如今长成了这般英勇的模样!”

蒙阿盛被陆逊则的突如其来的夸奖弄得摸不着头脑。

当初先皇在时,这陆大人对自己可不是如此亲切,甚至参了一本,让先皇将自己调去了西域战场。

“陆大人过奖,外面回来的,胡子拉碴,还来不及捯饬。”蒙阿盛拱手作揖,示意下人沏茶,恭请陆大人落座。

二人交谈了些许时候,都只在家长里短里找了些话题。

听蒙阿盛说起两任夫人都死在了西域战场。

陆大人面露感伤:“将军及夫人为我大炎鞠躬尽瘁,老夫实在是感动。”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不过这下好了,调回京城,就安稳了。”

蒙阿盛趁机接过话头:“皇上的意思?是削我兵权?”

没料这蒙阿盛问的如此直接,陆逊则索性回答:“皇上圣明,定会给蒙将军一个满意的安置。”

……

另一边,原礼部尚书徐构,此时正被关在陆府的地窖中。

陆府的管家亲自端来了粥:“徐大人,这粥都凉了,您快些吃,小的好交差。”

徐构的眼睛裹着白纱布,脸上的抓痕淡了许多。

他并不知道自己身处地窖,还以为自己是在陆府的厢房养伤。

“我家里有人来接我了吗?”徐构听着门外的动静,似乎又什么声音也没有。

“徐夫人来过了,说您的样子,她害怕,叫您在陆府养好伤,再回去。”管家面露不悦,依旧耐着性子说。

“皇上呢,皇上没召我进宫?”徐构总感觉哪里不对,自己受了这么大的害,这些日子以来,除了陆大人,竟无人问津?

管家有些不耐烦:“皇上的事,小人就不知道了。”说罢准备转身离开。

这地窖的味道实在难闻。

没成想徐构却伸手一把拉住了管家衣服,带着祈求的声音:“我给你黄金一百两,你带我去见皇上。”

管家厌恶地甩开了徐构,装也懒得装:“一百两黄金?你身上的血,可不止一百两!”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东阁外院西厢房内,连蘅终于洗了澡。她感到全身前所未有的畅快。

公主送的这套衣服,竟比原来的那身合体多了,一点儿也不紧。

不过一想到藏书阁发生的事,她还是宁愿这是一场梦。

连蘅拿起铜镜照了又照,却从铜镜里看到允彬魂不守舍的样子。

“允彬,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连蘅关心地询问。

允彬将脸撇到一侧,不愿意回答,公主交代了,这件事,谁也不能说。

“要我熬些药给你吗?”连蘅坐到允彬身边,用胳膊挽住她。

允彬却突然忍不住地哭起来:“我阿娘已经七十岁了,我大哥身患脑疾不能自理,一辈子没成过亲,二哥死在了西域战场,三哥在有钱人家当差,犯了错,被打断了腿。”

她越说越难受,不住地哽咽:“全家,全家都靠我一人供养,可……”

允彬还是不敢把稍信的事说出来,她心里知道,哪怕是宫里的一个嬷嬷,也足以决定自己的生死。

连蘅只好抱住她安慰道:“这个月领了俸银,不够你就同我讲。”

……

苣儿本想责怪阿武,但阿武解释,是因为苣儿的月事临近,自己要回来准备解痛的药汤。

苣儿便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但是她心里也不免担忧,那信若是被退回来,会不会落入太监司,毕竟当初送出去的时候,绕开了太监司的审验,这是不合规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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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阁女子
连载中巳时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