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下山

木苏耶撞到树干上的瞬间听见自己肩膀骨头错位的声音,剧烈的疼痛让他暂时忽略了身体撞击与伤口的痛感,倒地的瞬间他看见不远处的老虎也缓缓倒下,脑中紧绷的那根弦瞬间断裂,疲惫感如潮水一般涌来,他从没觉得泥土与草地能够这么舒服,比在东宫坐过的软榻还要舒服。他缓缓闭上了双眼,任由疲惫感一遍又一遍拍打自己的身体,不想睁眼也不想挪动身子。

过了一会,他听到杨青墨慌乱的脚步声朝自己逼近,而后一双冰凉的手贴上了自己的脸颊,轻轻拍了拍。

“木苏耶,你还好吗?”杨青墨从没见过这幅模样的木苏耶,心里十分焦急。

这份焦急落在木苏耶的耳朵里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很是动听,原本打算回应的他突然就停下了动作,假装昏迷不醒想逗一逗总爱做出一副严肃官员模样的墨大人。

杨青墨不知道他的小心思,真以为木苏耶出什么事了,见他半天没有反应,赶紧伸出手指放在他的鼻子下面试探气息。

“还好还好,还有气。”杨青墨自言自语道。

她想起前段时间在北境军大营观摩过的军医为昏厥将士治疗的过程,决定效仿记忆中的方法尝试唤醒这位对她此行来说极为重要的小王子。

她跪坐在木苏耶的脑侧,一只手托住他的脑袋,一只手伸到他的腋下用力将他的上半身往自己的腿上拖拽。

巧得很,她用力的地方正是木苏耶肩膀错位处,猛烈地疼痛让木苏耶面部表情都发生了变化。可杨青墨正双眼紧闭咬紧牙关用力拖拽他,并没有发现木苏耶表情的变化,木苏耶悄悄眯起眼睛观察到了这一切,心里为这疼痛给杨青墨又记了一笔账,想着非要好好吓唬吓唬她不可。

杨青墨好不容易将木苏耶的上半身倚靠在自己的腿上,稍稍喘了口气,接着把右手的四根手指轻轻卡在木苏耶的下巴上,大拇指指尖对准他的人中。

“得罪了。”杨青墨自言自语一句,随后大拇指指尖狠狠发力,朝木苏耶的人中用力掐去。

纵使木苏耶是天山部族骁勇的战士,但经过激烈战斗和伤痛折磨,此刻的又被女孩尖锐的手指甲用力掐着人中,他再也没有办法忍耐,发出了痛苦的喊叫声。

“你醒啦!这招还真的管用!”见到木苏耶醒过来杨青墨喜出望外。

“你这手劲死人都能给你掐活过来。”木苏耶没好气地说。

现下他还躺在杨青墨的腿上,睁眼就面对着女子低着头关切的脸,许是杨青墨过于关心自己,没有注意到她的呼吸已经和自己近在咫尺,泥土和灰尘也掩盖不住的细腻皮肤、纤长的睫毛、小巧圆润的挂着汗珠的鼻尖,以及只要自己稍微抬起头,就能吻到的薄唇。

一向大胆的的木苏耶此刻突然心生胆怯,如果自己现在吻了她,是不是她就再也不会理自己了?

可若是她再也不理自己,那好像打猎也没意思,骑马也没意思,进天山探险也没意思,什么事都没意思了。

最终,想很多的少年收起了莽撞的心思,只是抬起了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抚上了杨青墨的脸颊。

木苏耶此刻还不知道,这一切都被宋砚偷偷留下来的人看在眼里,他们一直奉命在暗中保护杨青墨的安危,不到万不得已女主子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不会插手她的任何事,此时看见这个天山小王子这种挖墙脚的行为内心急地直跳脚。

“哎呀你们这是怎么了?”直到祝融雪的声音响起,才让这些暗卫松了一口气。同时也让木苏耶和杨青墨回过神来。

“咳咳......那个,你,你脸上有个小伤口,应该是被树枝划破了。”木苏耶见有人来,赶紧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说完又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回过神的杨青墨始觉方才的气氛有些过于暧昧,但碍于面子还是强装镇定,回应着对方,好像只是平常的对话:“哦......哦,哪里?”

“这里。”这会的木苏耶乖的不像话,认真地又举起手轻轻碰了碰杨青墨脸上的伤口处。

祝融雪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说到底她也是在为宋砚做事的人,虽然心里觉得这个小王子也算是别有一番风情,但也不能真的放任自己主子头顶冒绿光啊,况且周围还有宋砚留下来的暗卫,要不了多久眼前这一幕都会被完完整整复述给他,自己得赶紧阻止,不然这位太子保不齐就直接杀到天山来了。

祝融雪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二人跟前,果断地打掉了木苏耶抚在杨青墨面庞的那只手,用夸张的语气说道:“哎呀你怎么弄成这样,快上些伤药,否则脸上留了疤可不好!”

“别怕,脸上有疤也好看。”木苏耶看见杨青墨有些担心的表情,出言安慰道。

“来人快帮小王子扶起来,没看见你们的主子受伤都起不来了吗?”听到木苏耶过于孟浪的发言祝融雪赶忙叫人过来想把他弄开,自己倒是无所谓他说些什么,但周围还有耳目呢!

听到招呼的其他人赶忙过来七手八脚地扶起木苏耶,随行的医者发现他的左肩错位,又先将其复位,之后拿出方才帮杨青墨处理伤口的假苏膏想帮木苏耶处理胸前的伤口。

“墨大人,我这伤是因为你受的,是不是应该你来帮我上药啊?”木苏耶斜倚在一旁的树干上,恢复了之前贱兮兮的样子,嘴角带着玩味的笑朝着杨青墨说道。

“墨大人不擅岐黄,小王子若是不嫌弃我可以让卢掌柜为你疗伤,卢掌柜是我们医馆的老师傅了,经验丰富,上药一事绝对周到。”祝融雪没有给杨青墨回应的机会,直接把卢掌柜扯了过来,将假苏膏往他手里一塞,紧接着推到了木苏耶身前。

看见假苏膏,杨青墨好像想起了什么,对着卢掌柜问道:“方才老虎扑过来的时候我看它并没有想要捕猎的意思,反而像是对我手上的气味感兴趣。而我的手上只涂了假苏膏,所以我想问这假苏膏里是否有会吸引老虎的药材?”

“哟!您说这个我想起来了,这假苏又叫荆芥,我家女儿养过好几只小猫,小猫崽就喜欢这草药,每次都在这药柜子边上一边蹭一边喵喵叫呢。这老虎看着和猫还是挺相似的,或许也对这假苏喜欢呢。”

木苏耶听到这话差点从地上跳起来,急急说道:“快把这药膏拿开,这林子里说不准有多少老虎呢,再来一只我可打不动了啊!”

卢掌柜点点头,把假苏膏用麻布包好放了起来,又从怀里掏出了别的膏药蹲下身子为木苏耶上药。

由于木苏耶受了伤,一行人只得提前结束这次的天山之行,尽管如此下山赶回住处后天还是黑了。夜晚的广袤草原充满危险,无常的气候与捕食的狼群让不少人失去性命,天山部族聚集营地夜晚有人举着火把轮值,保护人与牲畜的安全。

木苏耶的营帐里此刻已经非常安静,他摒退了所有侍从,只留下了杨青墨在其中,当然也不只是杨青墨一人,还有担心出什么事的祝融雪。

“薛姐姐这么晚了还在我这里,是不是有违你们汉人的规矩呀?”木苏耶又换上了以往天真无邪的模样。

“话是没错,那我和墨大人就一起告退了,你好生歇息。”祝融雪说着就要带着杨青墨一起离去,但木苏耶却不肯,他装作疑惑的问:“可是墨大人是男子啊,你们汉人又不允许女子做官的。我因墨大人之故受了这么重的伤,墨大人不应该照顾我吗?”

“小王子,你这就有些不讲道理了,你明知道......”祝融雪有些生气了,着急着想要与之辩论,可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木苏耶打断。

“知道什么?墨大人是你们东宫派来的使臣,说着你们太子殿下抱着十足诚意派人来的,怎么?我因着墨大人受了这么重的伤,都得不到应有的照顾吗?你们汉人总说什么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这可是救命之恩,这就是你们太子殿下的诚意吗?”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扣的祝融雪哑口无言,只得气鼓鼓地看着木苏耶。

杨青墨发现这木苏耶确实就是想拿自己寻开心,也有些恼火,但边境商贸一事比起什么女子清誉确实更为重要。且她现在是墨青,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也寥寥无几,木苏耶想玩自己就陪他玩。

“太子殿下必然是带着十足诚意的。小王子因墨某的缘故受了伤,要我来照顾这一要求也并不过分,只是我没有什么照顾人的经验,还望小王子不要见怪。”杨青墨说完,递给祝融雪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示意她不用担心自己。

夜很长,属于木苏耶的难忘夜晚才刚刚开始。

宋砚在阳关城动作迅速且动静极大,整个西北官场贵妃派系的人被连根拔起,圣上连下八道圣旨,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

但是贵妃在其中却依旧全身而退,代价当然是原本风头无两的承恩侯李家已经没几个活人。

因此,宋砚出了阳关城便遭到了胡明魏的刺杀,此刻胸前伤口缠着布的他正坐在屋内听暗卫汇报杨青墨在天山部族的事。

“那木苏耶差点就亲到杨姑娘脸上去了,后来又伸手摸杨姑娘的脸,要不是薛老板制止,这木苏耶还不打算撒手呢!”暗卫一五一十的汇报着,所有人都发现原本就因为受伤面无血色的太子殿下此刻的表情难看至极。

王全见状赶忙让暗卫住嘴退下,这万一要是把主子气出个好歹来那可怎么是好!

“继续说,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宋砚却不让暗卫退下,咬着牙让对方继续汇报。

“这......下山后当晚,木苏耶把杨姑娘强行留在自己的帐中照顾自己,一......一整夜。”前来汇报的暗卫感受到了十足的杀气,口气也变得战战兢兢。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咔嚓的一声,原本被宋砚拿在手里的杯子已经被生生捏碎,吓得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不敢出声。

半晌,宋砚似乎是调整好了自己的心绪,开口说道:“既然贵妃想杀我,那不如先让她得逞了,放松了警惕才更容易露出破绽。明日让我的车马出城,故意把目标暴露给胡明魏,一成,你和往常一样假扮我,找个在找个替死鬼做好手脚,让胡明魏相信他把我杀了。其他人,我们今夜就启程,去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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