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往事

如今的太后,也就是当年的谨妃,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她出身书香门度,十六岁进王府成为太子侧妃。她性格娴静,平日里过于守礼,并没有得到多少宠爱,因此在王府中也没有多少存在感。先帝继位后,因着她谨小慎微的性子,被封为谨妃。而同时间进王府的另一位性格娇纵的侧妃,在先皇继位后被封为荣贵妃,受尽荣宠一时风头无两,连皇后都奈何不了她。

先皇继位后没多久,谨妃便和荣贵妃同时有了身孕。按理说,谨妃这一次是头胎,荣贵妃早先生过一个公主,这回是二胎,不出意外应该是荣贵妃的孩子先出生。

可谨妃却因晨起去给皇后请安的路上不慎崴脚早产,这下次子变长子,让荣贵妃心里非常不痛快。

先帝在位第十五年,中宫终于传来了有身孕的喜讯,这是皇后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怀有身孕,御医断言此胎为男,以皇后母家为首的朝臣们亦是欣喜,这东宫之位也不必担忧。

先帝在位第十年正月,皇后难产身亡,一尸两命,举国哀悼。

自古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谨妃所生的长子宋栉被推上了风口浪尖,立宋栉为太子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可先帝却更倾向于立荣贵妃所生的次子宋德为太子,更是想让荣贵妃登上继后之位。

但无奈荣贵妃是个扶不上墙的,她不仅行事张扬跋扈,在一切还没有尘埃落定之时便以中宫自居,而且处处用不入流的下作手段为难谨妃母子,甚至险些谨妃的儿子、皇长子宋栉命丧宫闱。这下朝臣弹劾的折子如雪花般飞向先帝的书房,无奈之下先帝只得放弃立荣贵妃为继后,但同时他的后宫也再无皇后,且依旧将荣贵妃所生的皇次子立为天德太子。

太后记得那是一个暖春,已经长成少年的儿子兴冲冲的跑来,说他在今日的桃花宴上遇见了心仪的女子。

她也记得同年的寒秋,荣贵妃与天德太子拿着陛下赐婚的旨意得意洋洋的从她们母子身边走过,天德太子甚至要让宋栉陪同自己去迎亲,借此羞辱他——什么两情相悦,在权势面前分明不堪一击。

那一年的冬天格外冷,平日里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不是被愤怒蒙蔽双眼就是郁郁寡欢,惹得先帝不喜,甚至生出了让他去北境历练的念头,说是历练,实为流放。

临近冬至的一个夜里,谨妃的母亲突发恶疾,翌日,谨妃被允许出宫探望,在自家府邸见到了当时的丞相丁大人。

丁大人曾是谨妃祖父的门生,与自己的父亲也曾有过同窗情谊。他告诉谨妃天德太子在朝中联合荣贵妃的族弟结党营私,中饱私囊党同伐异,不仅挪用军饷、赈灾款项为自己谋私,更通过各地脉络卖官鬻爵在铺设自己管希望的同时赚的盆满钵满。挪用军饷吃了败仗,便降罪于将领,再将自己的党羽填补任用;挪用赈灾款私囤赈灾粮造成大规模灾民死亡,便把受灾地官场之中不是自己的人尽数推出来顶罪,整个朝廷乌烟瘴气。后宫里,荣贵妃把先帝哄得服服帖帖,甚至有些无心朝政。丁大人不忍江山社稷毁于天德太子之手,无奈之下便想要把宝压在谨妃与宋栉身上。

谨妃没有立刻答应,她向来是个安分守己的性子,若荣贵妃与天德太子能够给自己母子一条安稳的生路,她也无心做些什么。

但她的想法注定落空。没多久,因天德太子极力主张修建的寿德塔出了事故造成百余人丧生,御史台数十人联名上书降罪太子,后者却只一句“百余有福之人殉国祚旺江山”就让先帝轻飘飘揭过此事,气的御使大夫血溅金銮殿,朝野上下一时间对天德太子的做法颇有非议。

荣贵妃亦在后宫大发雷霆,她认为这一切都是谨妃与宋栉想要谋权篡位的手段,当夜便对谨妃施以重刑泄愤。

-皇宫·佛堂

更深露重,太后在佛堂的火光下看着手臂上可怖的伤疤,轻轻叹了口气。

福嬷嬷在一旁候着,深知太后是又想起了当年的事,便出言劝慰:“一切都过去了,如今您是太后,那一位早就尸骨无存了,何必再想些别的。”

太后放下袖子,抻了抻衣摆,感叹道:“我本以为皇帝能不一样,但他终究是先帝的儿子。当年先帝能为了荣贵妃不顾朝廷纲纪,而皇帝也居然能干得出把长嫂带回宫里封贵妃的事,如今这局面,我处理起来倒也有经验,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悲哀啊!”

“您的意思是......当年先帝?”福嬷嬷仔细咂摸了太后的话,不免有些震惊。

“天德太子找那么些江湖方士日日练那么些个硫磺诛杀丹药,大罗神仙也活不了几年,先帝早就垂垂暮已。那年我们从北境率军进宫,先帝早就剩一口气了。他求我,求我给他一个痛快,当他已经没有价值的时候,他的好儿子当然不会再费力讨他欢心。”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打断太后的回忆,她抬眼看见来人是替自己和宋砚传话的小太监,心下便已了然。福嬷嬷也点点头,搀扶起太后,备好车仪往皇帝寝殿去。

皇帝寝殿

混乱的殿中,宋砚正着人将激动昏厥的贵妃抬去偏殿休息,又遣了医女随身伺候,素春和凛夏已经被看押起来,听候发落。

胡明魏被盛怒下的皇帝用了刑,此刻正浑身是血,谈到在在地上止不住地抽搐。若不是他在各路埋下的隐患过多需要一一清理,皇帝恨不得即可诛杀此人,五马分尸。

“西北、江南与福建的官场儿臣已经帮着张丞相一起肃清完毕,巡防营、京城以及京畿卫的肃清张丞相与各部正在进行。只是这后宫内务司多年来都是由贵妃娘娘把持,儿臣不知该从何下手,只怕此事需要劳烦皇祖母了。”宋砚一五一十地向皇帝汇报。

“后宫内务司的事让吴旭一起吧,你皇祖母年纪大了,还是不要让她操劳的好。”皇帝否决了宋砚的提议,指派身边的吴总管与他办事。

皇帝与太后之间因为贵妃和朝堂势力更迭积怨已久。早年在政务上掣肘于太后,直到宋砚开始监国才慢慢将太后的势力拔出,如今要是再让太后插手此事,怕是自己又要变成仰人鼻息的窝囊皇帝了。

这一切到也在宋砚的意料之中,他眼观鼻鼻观心的点点头,余光看向门口,太后驾到的通报声恰在此时响起。

“儿拜见母后。都这个时辰了,母后怎得到这里来了?”皇帝见太后踏入殿中,赶忙迎上去,做出一副孝顺儿子的模样。

“你这大半夜闹得不得安宁,我想不知道都不行啊!”

太后目光扫过大殿里的众人,最后落在了瘫在地上的胡明魏身上。她走到椅子处坐下,抬手示意下人把胡明魏的头抓起来面对她。

“胡统领,好久不见。”太后冷冰冰地招呼着。

“谨妃,你个毒妇人,毒妇人!”胡明魏看见太后,情绪骤然激动起来,嘴里一边骂喊着一遍喷着血沫,场面极其骇人。

一旁的福嬷嬷当即蹲下身子一巴掌打倒了对方的脸上,呵斥道:“大胆罪人,敢对太后不敬!”

“罢了,让他嘴上逞些威风也没什么,说到底今儿还是我好好地坐这儿,他没多少日子好活了,何必计较。”太后轻飘飘的模样刺激的胡明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怒目圆睁。

“我知道你想知道那孩子在哪,我也不妨告诉你,他就在京城,活的好好的,至于到底活在哪儿,急等着你泉下通晓吧!”

太后说完也不再理会地上的血人,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母后这样看着朕,是有何教诲?”皇帝被太后看的心里有些发毛,拱手问道。

“我知你怨我插手太多,也知你我二人的母子情分所剩无几。我自问心无愧,这么多年不在过问朝中之事,如今你却弄出了这么一堆烂摊子,我若不来收拾,怕是前朝后宫都要乱了套。”

太后说话铿锵有力,瞬间让皇帝想起年少初到北境,母后雷厉风行的作风与直截了当不留余地的手段,藏在内心的恐惧猛然就被唤醒了。

但更多的是愤怒,是在太后阴影下被人轻视的愤怒。他憎恶初登基时那些事事都要求过问太后的老臣,憎恶上书声讨他把贵妃接进宫里的御史,憎恶说他若没有母后难成大业的宗亲。

他看着烛光里太后眼角的皱纹和发间的银丝,那些具象的纹路和颜色给了他无限的勇气。

母后她老了,再也不能奈他何了!

皇帝直起身子,藏起颤抖的双手,高声说:“母后怕是忘了,朕才是皇帝,是这江山之主,有朕在又怎会乱套!”

“皇帝好志气”太后的声音中气十足,听不出一丝垂垂暮已的样子,说:“那你打算如何处置贵妃?按律处死还是只将其幽禁?牵扯的官员如何处置?空缺的官职何处填补?如何避免朝中其他势力趁机做大?你病了这么久又痊愈,如何给天下一个交代?这些你都有何考量?”

“朕自有法子,母后切莫插手。”

“当初你也是这么说,说你自有法子。结果却让贵妃生下了遗腹子,若不是我强行将那孩子送走,只怕今天站在这里的宋时早就一刀刺穿你的心脏了!你倒好,生怕贵妃发现孩子没了寻死觅活,竟然将产后虚弱至极的杜才人的孩子夺来给贵妃抚养,杜才人伤心欲绝三日之后便断了气,你也是草草葬之就忘在脑后。你荒唐一生,若不是有我和太子,江山早被你毁了!”

太后似是真的动怒了,可宋砚知道她不过是表明一个态度而已,为接下来的事情做一个顺理成章的铺垫。

但皇帝不知道这些,他双唇颤抖脸色发白,一时间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宋砚见状赶忙过去搀扶起他,轻声道:“父皇当心些身子,这后面还有许多事呢,您可不能就这么倒下啊!”

“对,对,太子说得对,朕不能就这么倒下。你......你说说,说说接下来要做什么。”皇帝似乎半梦半醒,强撑着脑海中一丝清明接着宋砚的话。

“接下来张丞相会带着议事阁官员起草好您的罪己诏和退位书,还需要您降罪和宣书呢。”宋砚说话不卑不亢,好像平常那样就一点点小问题汇报一样。

“铮”的一声,皇帝脑海中那根弦瞬间崩裂,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接着双腿一软重重摔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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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肉松老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