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齐番外:
那夜举行的皇家宴会上,我坐在父皇身旁,听他同这些得了功名的进士们谈论做官。我明白父皇急于将江山交给我,为我培养可用之人。看着下面这些进士小心谨慎、左右逢缘的回答,心中不免累极,饭菜也未动一口。
甫见大殿末席坐着的一个女娃娃两耳不闻窗外事,闷着脑袋一心干饭,猛然来了兴致。
在去凌烟阁的路上,我借口有公务提前离开,也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去了大殿。
两个打瞌睡的小太监正在门口守着,进了殿就看到那个小女孩正在我的桌案前吃东西。
“可是没吃饱?”
她点了点头。这时我才仔细地看着她,一身粉色莲花暗纹的锦缎袄裙,脸颊红扑扑的,一双圆圆的杏眼水灵灵的。
我又给她点了一桌子的膳食,她吃得香甜,我胃口也变好了。
她说她叫大福,大福是个好名字。
之后的一个月,我不仅厌食,睡眠也不是太好了。看着面前的糖醋里脊,我想起了大福,我想让大福来宫里陪我。
大福进宫了,看着大福的眉眼,我不禁觉得小孩子长大是不是很快,怎么一天一个样。
她不爱吃糖醋里脊吗?怎么一副难以下咽的表情。她难道……不是大福。
我派小六子暗中调查,果然,苏家还有个庶女叫苏荷。我亲自去苏府走了一趟。
苏家二女儿同她生母住在偏院,当我看到她时,她正在那写字,原来苏荷就是大福。
我不预发作,只说因着苏兰思妹心切,才宣苏荷进宫的。苏绍良但凡心中有数,就该知道我这个太子予他的,有恩,有威。
和大福在一起,我很自在,用膳也好了很多。
发愁的是,这小家伙不比她姐姐,不爱读书,天天课上就是趴着睡觉,我多番提醒太傅要对大福加强管教,太傅起初还好,后来,被大福气得脑袋冒烟,将戒尺都扔了。
大福是被我宣进宫的,于理于情我都不能不管她,我要求她下课后随我回书房,监督着她读书。
好在大福听我的话,经史子集都挨个读了去。父皇将一大半的政务都交由我处理,每每都要处理到半夜,有时忘了她还在书房,想起她时,她已经伏案睡着了。看着她一脸睡容,我颇有些愧疚。
不知哪一天,我发现她在书堆里整出个软塌,只要夜里侍灯的太监一来添灯,她就把旁边的小被子一盖呼呼大睡,我喊她回去,她也不愿动。
时光流转,本来是我教她读书,后来我只觉得她在陪我处理政务。
礼制改革受挫,时任礼部尚书的苏绍良借大福的口,要我同他家联姻才肯支持改革,本来,我太子妃的位置就是用来维护朝局的,是谁都行,何况苏家。苏家只有大福和她姐姐苏兰两个女儿,苏兰是嫡女,自然是要娶苏兰的。只是那苏兰一心想为官做宰,会按照她父亲的意愿嫁给我吗?大福当时也这样问过我。
但君臣就是君臣,如何由得她的意。圣旨第二天就宣了,没曾想苏兰带着大福来到我面前,张口就说要大福替嫁。苏兰胆子太大,太荒唐,她逃婚,还给我这个正主说,真是苏大人的好儿女。只是为何大福替嫁,我心中竟生出一丝窃喜。
大婚前一天,大福说等我与苏兰成婚,她就要跟着乐悠子去游历天下,治病救人。她的决定我当时就回绝了,她还小,在外面漂泊,我放心不了。
可大福眼神坚定,我知道她一定会走,正当我为此烦闷时,苏兰偷偷进宫见我。她仍要离开,并给我提出了一个我无法拒绝的交换条件,她说如果她能离开,她会想办法找到那个兴盛梧国商贸的神秘人,并将他带到我面前。
梧国商贸的兴盛是突然的,我曾多次派人去梧国调查是谁人在主司商贸,久久未能曾查处。直觉告诉我,这个人对我会很有用。
“你如何办到?”那么多人都没查出,苏兰如何能做到。
“殿下,我在家中待了这些日子,并不是单纯待嫁,我已想到方法,殿下勿忧。”
苏兰倒是让我没想到,为了她自己的人生,选择了这样一条路。
“殿下,是否能取消婚约?”苏兰再次问道。
“苏兰,你应该明白你我的婚事是你父亲想要的,不是孤说取消就取消的。”我道,“还是让大福替嫁吧。”
“殿下不怕世家发现?”苏兰反问我。
想到大福一门心思要离开的样子,我道,“此事你就不要管了。你给你父亲留下书信,我会派人将你送出城。”
大婚当晚,在婚房见到大福一身红衣坐在床畔,我愣住了,她向我解释苏兰逃婚的事,我装作不知,安慰她,不妨事。抚着大福红彤彤的脸颊,她的一生大概是要和我一起度过了,我这样瞒天过海,委屈她了。
新婚第二天,我与大福去坤宁宫拜见父皇母后。父皇大怒,命我将苏兰找回。我向父皇撒谎,说我与大福有了孩子,父皇绝不愿意看到我的第一个孩子是庶长子,勉强妥协。
回到东宫,我带着歉意问她是否真的愿意留下做太子妃,那一刻我在她眼里看到了犹豫。我慌了,心也因她那一眼缺了个口子,她若不愿,那我便是她的委曲求全。
“大福,我知道你愿意……你要尽快怀上身孕……”大福一贯听我的话,我哄着她让她成了我名副其实的太子妃。
云歇雨毕,看着她被我折腾的泪痕犹在,是我小人了,我向她许诺,此生绝不相负。
大福怀孕没多久,苏兰带回了一个重伤的男人,意欲让乐悠子医治,但乐悠子早就被我忽悠出去了,只能让大福给他治病。
苏兰是个能干的,这男人就是大梧推动商贸繁华的神秘人,贺晓天。
一个月后,贺晓天身体恢复了健康,他答应送我商贸之策,但作为交换他要大福嫁给他,我勃然大怒,他竟敢打我的太子妃的主意。
没过多久,民间就传出了大福和苏兰姐妹替嫁的事,还未来得及调查,就有人送上来了一本兴商文书,还有一封信。
读了信才知,是贺晓天发现了大福替嫁一事,并向民间传出了这个秘事。他说他要定了大福,兴商大计就是给我的交换物,而四处散播替嫁的事,是为了帮我顺水推舟让苏兰她们各归各位。
我怒极,贺晓天明的不行就来阴的,大福是我的女人,他太狂妄了。
我用了一日一夜的功夫找到了贺晓天的落脚处,看着大福面色苍白、神情倦怠的样子,我将她抱进了怀里。
贺晓天这个混蛋说什么,我喜欢苏兰就不该放苏兰走,平白让大福接下太子妃的位置,对大福何尝不是一种不公呢。
太可笑了,苏兰喜欢的是他贺晓天,往我身上泼什么脏水。我的大福自幼就跟在我身后,受我教养,何来不公。
“你不喜欢苏荷就不该让苏荷成为后宫的女人!”贺晓天冷声说道。
“荒唐!我怎么不……”我收住了口,我想说我怎么不喜欢大福,可这个想法将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喜欢……大福吗?我喜欢……大福。我垂眸看着黯淡的脸色,大福一直把我当兄长看待。“我与大福自幼一起长大,我们之间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
回宫后,我被父皇叫到了御书房。苏兰姐妹替嫁已经是闹得满城风雨,众说纷纭,事态急转直下,八大世家五大宗族的代表纷纷来到宫中要求给个说法,父亲看了我良久,命我将大福贬为侧妃,迎娶苏兰为正室。
大福说我喜欢苏兰,就该好生对待苏兰,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明白告诉她,我不喜欢苏兰。她却是不信的,正好苏兰来了,同她解释,可她却觉得是因为自己有孕,我与苏兰才否认。
我与苏兰成婚那日,贺晓天夜闯西宁宫,大福要跟着他离开。
我气极,将她锁回了西宁宫,想等礼制改革结束,将苏兰放离,她应能明白我对她的用心了。
礼制改革,牵连甚广,即使我费尽心机,也需要少则一年的光景。
在此期间,大福生产了,那天,我站在产房门口听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我心都揪起来了,产婆们说妇人产子就是过鬼门关,我怕极了,不敢深想任何事。所幸,大福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团子,是个男孩,我取名叫李佑福。
大福想带着佑福再次跟乐悠子走,为了留住她,我将佑福让苏兰养着,我必须加快礼制进度,我要赶紧给大福一个交代。
大福离开了,她不要佑福了吗?
我不信,她舍不得的。
我昭告天下,佑福忽染重疾,须有神医医治。
大福回来了,我抱着孩子一路疾奔到大福面前,“荷儿,我爱你,可不可以试着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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