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之后,连着五天,赵恒都没来过东宫,也没找过裴幼宜,这实在是件稀罕事。
往常两三日不见,他都要找个理由来逛逛看看,这五天不来,当真是稀奇。
裴幼宜只当是赵恒那晚当着自己的面耍了酒疯,不好意思来见自己所以才躲起来了,便也没太放在心上。
赵恒的反常她能理解,到是太子这几天也开始变得有些奇怪。
这反而让裴幼宜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天晚上的事情之后,她刚对赵恂的看法有些改观,想着自己之前对他可能是有些先入为主的错误看法。
正准备与他搞好关系,毕竟自己还要在东宫住上三年呢。
但是隔日在书房里,自己和他搭话,他居然理都不理!
不理就算了,太子还劈头盖脸的批评了她一顿,让她专心读书,不要整日里懒散着。
这顿批评来的实在是猝不及防,裴幼宜眼圈红了又红,最后只低下头去在心里暗骂。
心道自己真是猪油蒙了心,还想着和太子搞好关系,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话!
直到元宵节这天,裴幼宜心如死灰。
自打知道自己去不成元宵灯会开始,她便意志消沉,眼下真到了元宵节,她原以为自己这么多天也该接受现实了,谁知还是难受得很。
过了午膳,她百无聊赖的在床上躺着,莫名想起赵恂批评自己懒散的话,她腾的一下坐了起来,吓了金儿一跳。
“怎么了姑娘,午睡梦魇了吗?”
裴幼宜摇摇头,边下地穿鞋边说道:“我要看书。”
金儿一时摸不着头脑,赶紧给她披上衣裳:“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晚点看书也不迟,这午睡的时候好好睡着,养足了精神再说看书的事情吧。”
裴幼宜哪会听她的,自顾自坐到桌边,等着她们送书过来了。
金儿玉儿对视一眼,没办法只能去取书过来。
裴幼宜也没顾得上看是什么书,接过来就翻开看了起来,心里还愤愤不平的想着:让你说我懒散,今儿我就让你看看我有多勤奋!
她端正姿势看了还没两行,眼皮就开始打架。
本身就是午睡的时间,她挺着不睡硬要看书,那自然是困上加困。
最后,连一页都没看完,就瘫倒在了书桌上。
金儿玉儿对视一笑,抱着裴幼宜送去了床上睡。
她这一觉睡得香甜又荒诞。
梦里自己和爹娘一起去了江南水乡,吃了南方美食,爹娘还像以前一样对自己百依百顺,而且他们还说在南方给自己找了一门好亲事。
怪的是,男方来相看的时候用扇子挡住了脸,裴幼宜怎么也看不见他的样貌,只是看着他衣服上的暗纹越看越眼熟。
爹娘一个劲的催促,说这门亲事好,转眼她就换上了一身嫁衣要嫁人了。
锣鼓声震天,梦中的一切都变成了大红色,拜堂的时候那男子也是用着扇子挡脸,但趁着对拜的时候,那人却轻声在她耳边唤了一句秧秧。
这声音一下子让她安下心来,忽然就想起了这人是谁。
裴幼宜先是一愣,随后嫣然一笑。
原来是他啊,怪不得爹娘说这亲事好。
成亲后,爹娘说自己嫁人就要离开家了,爹娘流着泪要把她推出门去,裴幼宜自然是舍不得,在梦里哭喊不止。
急着急着,梦就醒了。
她这一觉睡得久,睁开眼时已经到了黄昏时分,夕阳的光透过格窗映在墙壁上,把整个屋子都涂抹成橘红色。
她静静躺在东宫配殿的床上,伸手擦了擦眼角留下的眼泪,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寂寥,好像这天地间都只剩自己孤零零一个了。
咯吱一声,门被推开,玉儿端着水盆进来了,见她醒了,赶紧笑道:“姑娘可醒了,奴婢以为您还没醒,还不知道要怎么叫您呢?”
裴幼宜坐直身子,揉了揉眼睛,心中的寂寥感被冲散不少,有些埋怨道:“怎么没早些叫我,是不是快到了要去书房的时辰了?”
玉儿笑了笑,一边扶着她坐到妆台前,一边故弄玄虚道:“时辰是要到了,但是书房不必去了。”
裴幼宜疑惑道:“不去书房,那去哪?”太子难不成没来由的放了自己的假?
正赶上这时候金儿进来了,她伸手在玉儿脑袋上轻拍了一下喝止道:“你这丫头,还和主子开起玩笑了。”
玉儿摸了摸头低声道:“我就是想逗逗姑娘。”
这二人的互动看的裴幼宜一脸雾水,还是金儿解释道:“姑娘午睡的时候,姜都知来过,说晚上来接您去宣德门广场灯会,姜都知还说晚上怕是回来得晚,还特意吩咐我们不要叫您,让您多睡一会。”
“真的吗!”裴幼宜笑着起身,脸上是难以抑制的兴奋。
玉儿点点头:“我们哪敢骗您啊,姑娘赶紧准备着梳妆吧!”
裴幼宜欢呼道:“对!赶紧梳洗,我要盛装!盛装!”
梳妆了一阵子,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怎么能去了,太子也去吗?”
金儿摇摇头,这个姜都知没说,也不知道太子去不去。
裴幼宜撇撇嘴,也不管了,自己能去就行,管他去不去呢?
入了夜,姜都知提着灯笼站在东宫门口等着裴幼宜,她确实是盛装打扮了一番,一身萱草黄的襦裙配上一件月白色短袄,上绣着缠枝莲纹,整个人清新又娇俏。
姜都知看了不由得发自内心的微笑,迎上前一步说道:“殿下赐了撵,姑娘坐着去吧。”
这太子性子真是捉摸不定,昨日还那样言辞激烈的呵斥自己,今天就又让自己去灯会,又给自己赐撵的。
她心里想的,于是就问出来了:“都知,太子昨日那样斥责我,怎么今日还让你带我去灯会了。”
姜都知低头道:“也不是这一两日的事,初八的时候皇后娘娘找殿下说话,殿下便提起想让姑娘去元宵灯会的事情,娘娘慈爱,便答应了。”
她哦了一声,上了撵,前后看了一圈,随后轻声问道:“都知,那殿下不去吗?”
姜都知:“官家没开口,殿下还是去不得。”
裴幼宜点点头坐直了身子,心想着算他做了件好事。
宣德门广场
官家一行坐在城楼最上方,年轻人们都坐在城楼左阙之下的幕帐看台,大臣以及皇亲国戚们则坐在右阙之下。
年轻人这边依然男女分开,桌席之间用一堵屏风当着。
裴幼宜入座的时候看见了赵恒,他像是心虚似的赶紧扭头移开了视线,见此情景裴幼宜翻了个白眼也没想着理他。
毕竟是太子开了一回口,加上裴幼宜的身份不低,皇后给她安排的座位不算最好,但也不差,虽是在角落中,但起码是在第一排。
她打一落座开始,也没顾得上赵宝珠、邵雪晴她们交头接耳的低声嘀咕,一双眼睛直往广场中央的大鳌山上飞。
赵恒说的果然不假。
鳌山周围的小灯也先不算,只见鳌山正中央扎了一个硕大的弥勒像,不知用了什么机关,佛像的眼睛竟能眨动。
且他右手至于身前,五根手指上竟有水流汩汩流出。
鳌山前依次立着三张大彩门,彩门上描绘的都是各色仙人故事。
整个广场被禁军围了起来,汴京的居民们站在禁军围墙之外也可远远的一睹官家风采。
裴幼宜看了好一阵才收回心神,回过神环顾四周,发现沈瑛不在,但她的两个嫡亲姐姐到是在后排坐着。
宗室女这边大部分都是熟悉面孔,唯她身边做了个清秀温婉的女子,她看着到是有几分面生。
这女子看上去略比她大上一两岁,眉眼间清秀妩媚,虽是望着鳌山,但眼神也如秋水含波一般,像是望着自己的心上人。
是个美人,裴幼宜心里暗自说道。
她轻轻摆手,姜都知赶紧俯身上前。
裴幼宜小声道:“我身侧这位是谁家的小姐。”
先打听好名号,别回头人家跟她说话她到不认识了。
姜都知撇了一眼,低声道:“幼宜姑娘没见过她也实属正常,这位小姐自小在江南长大,往常每年只回京数月,直到去年年底才回京久住。”
姜都知顿了顿,接着道:“这位便是宣德候家的长女姚云英。”
也是皇后心中最满意的太子妃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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