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位于缙朝边界。
当年,还不是中原人掌控。
亏得出了宋卿杀这么个——逆臣。逆了王朝,却也带兵直捣漠北,收了晋阳地界,功功过过,说起来,也算是相抵了。
当年披裘纵马惹红缨,一折戟、无人敌,闻名晋阳至今,为晋阳人尊崇百年。
故而宋池在晋阳,与长安可是截然不同的待遇。
长安大多人攀附权贵,却也只是为了生计,其余的便是厌恶皇室厌恶当初的那几位功臣。而晋阳却是真真实实被宋卿杀夺回来的,那时,晋阳还有中原人居住,于是现今的晋阳人待宋卿杀的后人,几乎可以用“崇尚”来形容——他人崇尚神佛,而晋阳人崇尚宋卿杀。
因此,宋池与王誉来到晋阳后,很快就找到了住所,晋阳人知晓她是那宋家女侠,热情又慷慨,说起宋家被诬告一事更是一个比一个气愤。
说实话,宋池自己都没那么气过。
她最知道宋家现在是什么样。
老祖宗威武,也只是老祖宗威武,皇帝当时劝她当太子妃,有一句话没说错——“宋家到了现在,完全是靠着先辈的功绩”。她也明白,宋家走不长了,甚至会走得十分惨烈。好在她老爹有自知之明又胆大不怕祖宗,自己设计让自己离开了朝廷,让宋家背负骂名,成为饭后闲谈,也不算悲惨。
选择来晋阳,也因为只有晋阳能完完全全善待她这个宋家后人了。
“到了?”
“嗯。”
“然后呢?”
宋池和王誉二人站在房内,分明桌椅就在身旁,却谁也没有坐下。
王誉没有得到回应,张口又问:“你们商量好了?”
宋池说:“没有。”
“那她呢?”
“在e……抑郁情绪中,没关系,她自己待会就能好了。”
两人又沉默了会。
还是王誉先开口:“殿下回宫了。”
宋池道:“我知道。”
王誉望着她,又道:“你不该那样。”
宋池问:“你也觉得我错了?”
王誉却立马摇头。
他说:“我知道你会那样,只是觉得殿下不该受那些言语。”
宋池嗤笑:“你向着他还是向着我?”
王誉无奈摇摇头:“我向自由。”
宋池便问:“你不当官了?”
“不想当了。”
“为何?”
“因为我从来都不想当。”
此时的魏迟在放空自己,任由星子托着自己的身子,漂浮在空中。
魏迟没听他们谈话,脑中全是那日。
那日,宋池忽然占回了身体,不知是不是提前与王誉商量好——宋池打了赵楚一巴掌,响亮的一巴掌,赵楚手中包着的腊牛肉都掉在了地上。
然后,宋池骂了他。
骂了什么,魏迟不想再想起来了。
再然后,就拉着赶来的王誉走了。
她只记得,之后问起,宋池说:“这个坏人我来当,我知道你们都狠不下心。”
可——
可她才只见了他一眼。
她都没再给他做道菜。
就这样结束了?
也是……是该结束了吧,“她”可是打了他,怎么可能还好好相处。
听赵燧说,宫里也不太平了,他应当也没时间管她。
魏迟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
漫长的半个时辰过去,魏迟回到身体里,看也没看那边坐着的王誉一眼,转身栽进了被子里。片刻,王誉的声音传来:“你什么打算?”
魏迟冒出一个脑袋,盯着床头嘟哝:“我能怎么打算……”
王誉笑了一声:“你想怎么打算?”
魏迟裹着被子坐起来,反问:“我还能怎么打算?”
王誉晃了晃茶杯,而后放下,杯底碰撞出声响,伴随着他的声音响起:“魏姑娘,不久后,宫中就会出事。”
魏迟拳头紧了紧,语气却仍保持镇静:“是吗?我也马上就要走了,这些,又与我何干。”
王誉望向她,没再多言,只问了句:“就这样放弃了?”
魏迟缩在被子里,没回答。
王誉也没在这待多久,气氛沉默了好一会,魏迟便听见门一开一关的声音,回头望过去,已然不见王誉身影。
话说这晋阳辖地的河间王赵骐。
原主的大哥宋成钊便与赵骐是好友,常在军营相会。
魏迟带着宋池的身体到了晋阳,肯定是要第一时间去军营跟大哥相会的——这与在永嘉郡不一样。
永嘉郡不是军营驻扎的地方,那时候她也忙于管理食肆,而后又逢太子那边出现问题,她完全忘记了,所以一直都没去跟原主三哥相会。晋阳就是军营驻扎的地方,这时候的食肆也进入正轨,被曲意管理得井井有条,所以,她才得以全身心扑在任务上——
没错,她去见宋成钊和赵骐,也是为了她和王誉的婚礼。
一走进军营大门,魏迟便闻到了汗臭味,是她映像中篮球场的那种味,夹杂着食物的香味,很奇妙。许是快到饭点,开始备菜了。
紧接着的,便是些若隐若现的抱怨声。
“这将军也真是,说了好几天的新厨子……菜品天天就那么几样,还想让我们使劲训练,当所有人跟他一样天生就是将才吗?”
“就是。”
“好了,虽然我也无法反驳你们说的,但你们也知道,我们这是边境,自然……”
“哎,好像有人来了,别说了。”
军营驻扎在荒漠边界,也是漠北与中原的分界点,这里的人大多都被晒得黢黑,若非此刻天气并不热,几个人或许都是光着膀子谈笑的。
“有人?谁?”其中一个背对着大门的汉子出声,话语间转过头——
“也没听说有客……”
说到一半。
却在眼神碰到门口女人之时噤了声。
其余人皆是奇怪得很,见着这人忽然从坐的那块石头上跌下去,连滚带爬的要“逃”。
魏迟青衣持剑,立在门口,就这么瞧着几个男人闹腾着将要逃走的那汉子拎到她面前打趣。无非是些喜欢不喜欢的,无甚意思。
“宋池,要管他们吗?”
“不了吧。”
“好。”
问过宋池后,魏迟抬脚就要走。
但又被人没有分寸地拉住手腕,“不要走呀!这兄弟长得虽然一言难尽,但身形壮啊,也是可以考虑考虑的!”
魏迟深吸口气,甩开他的手。
那汉子终于出声呵斥:“好了都别闹了,今日将军给我们定的任务还没完成,该休息够了吧?快去训练!”
这时魏迟才正眼瞧向汉子,这才猛然发觉,汉子竟是那日藏春楼,她曾暴打过的那群汉子的其中一个。
应是发觉她并不是冲他来的,汉子没了慌张无措,镇定呵斥指挥,跟其他的兄弟拉拉扯扯着去了其他地方。
魏迟没太在意,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没多久,抬脚走向大哥宋成钊的帐篷。
今日,河间王赵骐也正在军营。
而魏迟就是在宋池的指挥下,特地在今日,这二人都在军营的时候来的。
守在营帐门口的士兵认识宋家的小姐,恭恭敬敬行了礼,通报后带她进去营帐。魏迟一进来便见营帐正中央的沙盘上竟放着一盘棋,宋成钊一身象征荣誉的金甲,不太正确地捏着一颗白棋。
她走了几步,无人在意。忽然,宋成钊“嘿”一声,光芒之下笑容肆意,紧接着抬手,狠狠将白棋放到棋盘上去——
“啪——”
大力之下,棋盘竟都咔咔着裂出一道缝来,伴随着宋成钊粗犷的声音:“我赢了!我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个臭小子我终于赢你了!”
宋成钊的笑带着丝毫傻意。
魏迟的脚步随之一顿,眼眸转向棋盘,还未看清那二人模样,便被迅速弹起的大哥拉住了手腕坐下。
“我小妹厉害,你跟她下!保准让你对她刮目相看!”
魏迟:?
坐下后,魏迟才腾出时间,率先抬头打量二人。
抬头第一个看见的就是坐在对面,一身黑金衣裳的贵王爷,单手撑着下巴,手上把玩着黑棋,语气懒散又带着不易辨出的丝丝痞气:“这次是我让着你,你还真喘上了?”
宋成钊立马指责:“那你这就不道德了!”
于是寻着声,魏迟又转头去看站在一旁的大哥。
来之前宋池同他讲过,他们兄弟姐妹中,实属三哥最沉稳,所以那传闻她才死都不信的。而这大哥,是最傻的一个,却也是武学天赋最高的一个。
说傻,其实也就是天真罢了,太过真性情,老惹得人又爱又恨。
而河间王赵骐……据说是个人精。
耳边尽是士兵操练的声音,魏迟往外瞥了眼,又望向宋成钊,道:“我来时见着个熟人,想见见,他身长八尺有余,皮肤偏黄,应是刚来没多久?我孕时他还在洛阳待着的。”
宋成钊认真点头:“明白!总之这些日子没什么战事,大家也都闲着,你有时间也可以多认识几个!你说的那个,大哥这就给你找去,你安心在这与王爷下棋便好!”
“好,麻烦……”
“麻烦什么?”宋成钊摆手转身,话语之间走出营帐,“这么多日不见居然还生疏了,难道是怀了孕性子也变了?真奇怪。”
魏迟心里一咯噔。
此时宋成钊已经走了出去。
好在宋池安慰:“大哥没什么心眼,你不必担心,这王爷交给你,务必在大哥他们回来之前处理完。”
宋池与王誉要在晋阳举办婚礼,那就必须要经过当地官府,而晋阳官府——那就是王爷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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