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大事不妙

几乎是同一时间,大吴东宫内。

太子手中攥着这些日子以来,在宫中能搜罗到的所有“证据”。

自从祁析来过东宫后,太子便没日没夜的查。他相信,就算是神仙做事也会留下蛛丝马迹。

但他日夜辛苦,换来的仅仅是些无关痛痒的案件记录,其中记载死者伤势咒痕的部分明显牛头不对马嘴,是被人故意篡改过的。

这些“证据”只能证明凶手就是苏易安,对太子而言,如同宣判死刑的噩耗。

太子站在院子里,眯着一双憔悴的眼,看着头顶刺眼的阳光,将手中的几页纸颓然一撒,沙哑着道,“就算是神仙做事,也会留下蛛丝马迹,一定有迹可循才是……它一定就在某处,藏在我眼皮子底下,一定能找到……”

那几页纸在空中洋洋洒洒飘然又落下,恰好有一页落在了刚踏进门来的林星河脚边。

林星河捡起那页纸,看了看上面的内容,深知太子深受苏易安死讯折磨,有些于心不忍,抬手捋了捋鬓边北风吹乱的乌发,将手里的那页纸轻轻揉在掌心,柔声道:“微臣给殿下请安。”

太子闻声转头看向林星河,她单薄的立在风中,让他忍不住忆起儿时在悬镜司做学徒的时光。那时阳光很明媚,风也柔和,师姐林星河手中拎着香喷喷的饭菜,如此刻一般站在阳光下,招手叫他们吃饭。

他恍惚了,仿佛一切惨痛的经历只是一场噩梦,梦醒时分,自己还是那个无忧无虑孩童,晋王还是那个爱哭鼻子的傻弟弟,苏易安还是那个成天屁颠屁颠跟在他们身后的小跟班,林星河也还是那个如母亲一般温柔美丽的师姐。

他们每日嬉笑打闹,时不时会惹怒师傅。对了……还有师傅,那个总是坐在大树下边乘凉边打瞌睡的林穆阳。

林星河见太子不言不语,一脸心驰神往的望着自己,便知他状况不太好,但也只能故作淡然地道:“太子殿下,小皇孙赐名式的日子已经拟定好了,皇上让我问问你,可还满意,若有不妥,可再做斟酌……”

“师姐。”走神的太子双眼无神的看着林星河忽然喊了一声,打断了林星河。

林星河闻声心里咯噔一下,顷刻间红了眼眶,双唇颤抖,几欲落泪,却被硬生生憋了回去。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竭尽所能以平静的语气回应道:“都过去了,太子殿下若是总被过往羁绊,何以治天下?”

说着,她展开手中卷轴,走到太子跟前,向他再次强调自己今日的来意:“殿下请过目。”

没想到太子根本没看卷轴,而是垂眸看了林星河一眼,忽然顺势一把抱住了她。

“太子殿下……”被抱住的林星河先是愣了一下,几经内心挣扎过后,如同小时候一样,伸出双手护住了太子的脑袋,顺毛轻抚了一下。

久违的安抚,太子“哇”的一声哭出了声来,像个孩子一般号啕大哭,久久不止。

这深深宫墙内,锁住了多少人的命运,每个人都身不由己,身陷其中的林星河很难不动则隐之心。

“师姐……我的心从来没有这般痛过……”太子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道,“多想这一切都是梦……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梦……梦醒来……你们就都在……”

太子的哭声仿佛一只手,狠狠地撕开她心口结痂已久的伤疤,鲜血淋漓。

她明明知道真相。

那日神秘人前去大牢想要替换苏易安时,无意间听到了吴帝与苏易安的谈话,知道了吴帝的秘密。她早就得知苏易安秘密去了江陵,那斩首的替死鬼并不是苏易安。

可她明知道真相,却不能说。一旦透露,自己与神秘人的细枝末节就难免会暴露,自己功亏一篑不说,还会招来杀生之祸。

她深吸一口气道:“殿下……这天下……”

“我……不想要这天下……”太子打断她,哭倦了,声音渐渐弱了下来,便成止不住的抽泣,“……从来无人过问我的意愿,我想要的……是母妃活过来,想要父王把我当成孩子而不是太子,想要……心爱之人都能够健健康康的活着……这一切于世人难道都是奢求?为何……我一样也得不到……师姐……我常常会思念师傅……”

可是……可是……我的弟弟……他好伤心。

林星河听的心都碎了,抱着哭到浑身颤抖抽泣不止的太子,不禁随之落泪,她又何尝不想回到过去。

她樱唇启了又合,合了又启,最终还是开了口:“……他还活着。”

向来理智的她竟然将一切不堪的后果都抛诸脑后,此刻她只想要告诉太子真相。

太子闻言愣了神,望着一动不动,一分钟,分钟……

许久,一双通红的眼才缓缓抬起,目光里闪烁的是渴望,对苏沐生的渴望:“他在哪?”

林星河双眼通红与太子对视,心脏跳忽然加快,伴随着剧烈的痛。二人就这么面对面站在那里,四目相视,一动不动,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短短一分钟,林星河脑海里闪过一万种可能。

她谎言道:“我不知道……”

闻言,太子眼中的光瞬间暗淡了,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努力控制不让自己哭出来,颤抖道:“你骗我的……是不是?”

林星河闻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猛的撞了一下,痛到不能呼吸。她看着太子的双眼,犹豫再三,最后决定将错就错,十分艰难地点了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本来已经说出真相的她,此刻理智再度占据上风,只能任由太子继续误会下去,继续颓废下去。不能确定这么做是对还是错,但,她本能的这么做了。

太子:“谢谢师姐今天来看我……”

这么久以来,太子今日才得以痛哭一场,或许是哭得太倦了,亦或是不想再经受别人的好意带来的反复折磨。他一语不发,颓疲的转身进了屋,临走丢下一句:“师姐留下用膳吧,我会吩咐厨房准备好菜。”说完便掩身在阴暗的寝屋中。

林星河一个人立在院里,望着太子消失的背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太子殿下早些歇息,宫中事务……晚些时日再处理不迟,今日微尘便先告退了,完善……也不必劳烦殿下了。”

说罢另林星河攥紧了来时手里的卷轴,原封不动的又带回去了。她原本今日是来给几月后将要出生的小皇孙卜卦的,但明显太子不需要。

江陵这边。

和尚怔怔的看着苏沐手中那块相同的玉佩,忽然苦笑:“呵……我为他背叛了师傅,背叛了师门,背叛了佛道……可在他眼中,我算何物?”

辛问之当真至贱,瞧人家伤心,却还要挖苦人家:“啧啧啧……三角恋,渣男,连和尚都不放过。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苏沐反手就是一拳敲在辛问之脑袋上,疼得他哇哇乱叫,继而扭头对和尚一笑:“别误会,我跟晋王之间清白的很。不过是年少同窗的师兄弟,所以赠予我此玉佩,以表……手足情深。”

和尚闻言,表情是故作镇定,一本正经的合掌说了句“阿弥陀佛”,实则耳廓通红。

苏沐一看这和尚不像是十恶不赦,倒是新生疑惑了:“你口口声声师门佛门,我佛慈悲,究竟为何还要行凶作恶?”

和尚闻言眉梢微微皱了一下,没有说话。

这下可好,又让辛问之逮到机会炫技。他反手一抹鼻尖,一脸臭屁地道:“诶!你问我啊,我知道!”

苏齐安斜眼瞧着辛问之,稍稍抿嘴,像是一个面瘫了二十年的人忽然想笑却还忍了回去。被苏沐发现后,耳廓爬上一抹粉红。

苏沐一脸无语:“你说。”

辛问之嘿嘿一笑:“傀鬼傀鬼,做了傀儡的鬼。这和尚死后被谁炼化为魁鬼,那一举一动就都要听从炼化他的那个人,那人我们俗称——儡师。”

“你的意思……” 苏沐道,“……是晋王让他在此滥杀无辜兴风作浪?”

“不然呢?”辛问之两手一摊。

在看和尚一脸被言中的表情,苏沐倒吸凉气一口:“我能想到他可能精神状态是不大好,或许有些厌世也是情有可原,怎会料到他竟然疯魔至此?究竟为何?他为何要这么做?”

和尚两眼空空,看着地面:“他心有怨恨,是我的错,我没能渡他。”

就算如此,男子汉大丈夫,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样报复这会,拿无辜的人泄愤,也太过分了。

苏沐眼中久违的泛起厉色:“这些无辜的人没有做错任何事,你也没有做错任何事,错的是他,且一错再错,不肯悔改。我得找他谈一谈。”

和尚闻言缓缓抬眼看向苏沐:“他数月前出门了一趟,就再也没有回来。”

苏沐将手中玉佩往和尚手里一递:“他没有故意弃你于不顾,只是不幸被越国的探子捉了。”

听了这话,和尚眼中再次有了光:“带我一同前去!”

辛问之摇头泼冷水道:“你已是被他画地为牢,想要走出这里,必须要得到他的指令。别想了,老老实实在这待着。”

“可是……”和尚不甘心,看着手中相叠的两块玉佩。

不等他说完,苏沐打断他道:“放心,我答应你,一定会带他来见你。”说着,将和尚的掌心一合,“不过,我们现在也不清楚越国那帮探子现在藏身何处。可能……还需要些时日。”

“啧……”话音刚落,辛问之插嘴道,“你现在已经八门洞开,阅人心境这种小事自然不在话下。再说了……”说着,他用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傀鬼元神与儡师想连,你只要顺着傀鬼的元神摸过去,便能连接儡师元神。到时候再窥其心境,自然知晓他身在何处。”

别说,这个辛问之平日里是贱了些,可是关键时刻却可靠得令人发指。

苏沐不仅对其刮目相看,更是对其身份越发怀疑。他故意挑着眉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辛问之咧嘴嘿嘿一笑:“百晓生嘛!”

苏沐目光一斜:“你真当我傻?”

辛问之赶紧打岔,一挥手道:“你不傻,只是天真得有些可怕。啧……别磨叽了,还要不要去找晋王?”

苏沐知道,只要辛问之不想坦白,楞问也是得不到答案的。只等再多做观察,方能推测出其真实身份。

于是他也闭口不提了,走到和尚身边盘腿而坐,静下心来,伸手轻触和尚眉心。

霎时,湛蓝的瞳仁一闪,苏沐便潜入了和尚心境。顺着元神,意识通往了晋王心境之中。

透过晋王此刻的双眼,苏沐只能看到眼前漆黑一片,耳边回荡着滴答滴答的水声,潮湿的霉臭味钻进鼻腔,加之晋王微弱的喘息声,这一切综合在一起只代表了一件事——大事不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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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大事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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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悬镜
连载中殊不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