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在炼魁鬼?!”林星河瞳孔一震。
“是。”司马祈举杯痛饮,干了一杯才道,“为了能让他‘活过来’。”
炼魁鬼乃是禁术,相比修习咒术而言,成为炼鬼师是人们一步登天的捷径,但强大的代价是用炼鬼师自己的灵魂献祭。
他们用灵魂与恶鬼结契,生时以灵魂供养恶鬼,每日都要承受挫骨扬灰般的剧痛,死后灵魂永堕无间地狱,不入六道轮回。
正因如此,尽管一步登天的捷径就在眼前,这世上也几乎没有几个人愿意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去做炼鬼师。
林星河心想而这个司马祈,竟然为了“复活”父亲去炼魁鬼,这足以说明人不可能是他杀的。
这八年来,她竟然都……恨错了?
这让林星河有些措手不及,试图理清已经乱做一团的思绪:“可……究竟是谁害死了父亲?”
司马祈步伐蹒跚向前,行至林星河面前,忽然伸出双手捏住了她的肩,一脸严肃的低头看着她:“他没死,根本就没死。”
林星河错愕的望着司马祈的双眼:“你喝糊涂了。”
谁知司马祈闻言仰天长啸:“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众人皆醉,我独醒!星儿,你是信我的,对不对?”
对,她信。不知为何,她就是信。可她已经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力,怕万一又错,父亲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于是她看着司马祈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还想试图攻破他的“谎言”:“只因你无法将父亲炼作魁鬼,便断言他还活着,这个理由未免有些站不住脚。”
“的确,”司马祈说着双手松开林星河的肩膀,顺势一垂,耷拉着脑袋道,“我知道他还活着,可是没有证据……”说着说着,司马祈忽然双手掩面,抽泣起来,“……如果他还活着,为何不来找我?我一直都在这棵华盖木之下等他。八年了……他是不是……把我忘了?”
皓月之下,二人面对面的立着,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林星河没想到这次竟无意间触及了司马祈内心最柔软的部分,揭开了一直处在迷雾中的真相。
她瞧着眼前破碎的司马祈,还有他那张没有留下任何岁月痕迹的脸,脑海中不禁浮现了父亲与之共舞一剑的画面。
林穆阳第一次见到司马祈时,不过二十四岁。那时他作为一个天才被刚登基不久的吴帝破格封官,官居一品——悬镜司大司仪。而那时,作为两朝元老的司马祈已经三百零一岁了。
世人都只称林穆阳为仙,却不知他司马祈早在吴国创立之前,就已得道超脱,不老不灭。他得道时三十二岁,便永远停留在了三十二岁时的模样。对外只谎称自己年近古稀,容颜不改只是障眼之法,只有林穆阳知道真相。
如今,在这月下,司马祈将自己与林穆阳所有的过往告诉了林星河,包括他不老不灭的秘密。
得知一切真相的林星河周身一软,瘫坐在地上,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多少次……我差点就亲手杀了你……你早该告诉我一切……”
司马祈俯身蹲在林星河面前,伸出右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就和当年林穆的动作一模一样:“我不会死的,我还要好好活着,守护好他留给我的这颗星星。”
林星河闻言瞬间破了防,泣不成声。
这夜静悄悄的,除了林星河的抽泣声什么也听不到。司马祈就这样一直蹲在她身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像一个父亲般宠溺的哄着自己受了委屈的掌上明珠:“不哭……不哭……有伯伯在……”
与此同时,江陵太守府。
苏沐魂不守舍的先行回到太子妃屋内,却见辛问之和苏齐安已经烂醉如泥,东倒西歪的躺在椅子上。
只有宁兰君还醒着,手里端着酒杯,见了苏沐笑眯眯的道:“苏大人回来了?太子殿下呢?没和您在一块儿吗?”
苏沐目光扫视了一圈,又瞧着宁兰君的小脸,面无表情的道:“没有。”说罢上前去抗辛问之和苏齐安。
使劲一抬,发现这两人沉的跟尸体似的,根本抬不动。他打算用咒力,但仔细一想还是算了,毕竟这个宁兰君还不知是敌是友,在他面前不能暴露太多,于是只好再次尝试靠蛮力去抗。
可他用了吃奶的力气都扛不动这两头死猪,累的两眼发黑。
宁兰君见状赶紧上前去帮忙道:“苏大人,我看今夜你们就在我这住下吧。回家路远,抬来抬去的怪累的,也不是个办法。等他们酒醒了再走不迟。”
苏沐斜眼瞥着宁兰君,又皱眉瞧了瞧两头死猪,心想刚好有借口在这多待一会儿,找找晋王下落,于是也不推辞了,双手一放往胸前一抱道:“行吧,那有劳宁大人了,等他们酒一醒我们就走。”
宁兰君闻言灿烂的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白的牙,显得无比天真烂漫:“多谢苏大人赏脸。”
说罢,二人被宁兰君招呼人抬进了客房,整整齐齐的并排码在一张榻上,呼呼大睡,而苏沐则被安排在了另一间客房。
为了避开太子和太子妃,苏沐特意挑了一间偏僻的房间。夜深人静,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闭上双眼,脑子里就全都是太子的脸,万箭穿心般的痛。
不行,这么下去不死也废了。他赶紧从床上爬起来,穿了衣裳就往外走,心想出来走走看看就不会那么痛苦。
太子与太子妃一同回到屋内,见宴席已散,屋子空荡荡的只剩下一张桌子和婴儿的啼哭之声。他心痛欲裂的看向奶娘怀中的孩子,幼年丧母的伤疤被血粼粼的揭开。
“怀郎你看,他长得跟你一模一样呢。”太子妃结果孩子,抱在怀中哄,“快叫爹爹,叫爹爹。”
这一次,太子才算是认真的看了看这孩子的小脸,恍惚间看见了儿时的自己,心里揪着疼。
他终于主动伸出双手从太子妃怀里要过孩子抱在怀中,额头轻轻贴在孩子的额头之上,闭上双眼,心中默默道:“无论如何,我绝对不会让你经历那种痛苦的,绝对不会。”
太子妃见太子此举忍不住落泪,她想,也许苏易安这次是真的把太子拱手让给她了。
苏沐绕着后院的小树林踱来踱去,心烦意乱。忽然听见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响动,一下意识的凝神戒备。
那草丛动了一小会儿,忽然静了下来,苏沐心想可能是个小猫小狗之类的玩意儿,于是猫着腰凑上前去看。
忽然,一只手从他面前的草丛里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口,并且发出令人毛骨丛然的嘶哑之声。
苏沐被吓出一身冷汗,反手一掌将这只手从他衣领上打落,连退三步,心想这太守府风水不好,竟然有鬼。
不等苏沐转身跑走,那鬼被打落的手扣着地面便要往外爬,嘶哑的声音不断地喊道:“救我……救我……”
见了这么多次鬼,苏沐已然无法适应,浑身汗毛倒竖,拔腿便要跑。
这时忽然听得那鬼竟在呼喊他的名字:“易安……是易安吗?”
苏沐这才意识到不对,不是鬼,应该是个活人。于是眯起眼睛来仔细朝草丛里瞧:“你是谁?”
那人双手艰难的拼命扣着地面想要爬出草丛,苏沐见状赶紧上前抓住他的手:“来,上来。”
使劲一拉,那人骨碌碌带着苏沐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压在苏沐身上。苏沐疼的龇牙咧嘴,定睛一看:“王爷?!?!”
晋王灰头土脸浑身是伤,衣衫褴褛的趴在苏沐身上,见了苏沐的脸哇的一声便哭了起来:“哇哇哇……易安……哇哇哇……”
苏沐愣了片刻,赶紧伸手去拭他脸上的泪:“我们到处寻你,你怎么会在这?”
说着,晋王扭头看了看身后草丛中那个洞,抹了抹眼泪道:“我也不知到……我悄悄溜进来找朔方石,突然被人打晕了。再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全是土,快要窒息了,于是我就拼命挣扎着爬出来了。”
苏沐闻言瞳孔一震:“怪不得我们找不到你。”
晋王竟然被人活埋了!好个宁兰君,手段竟然如此残忍。
不过朔方石竟然在太守府,也进一步验证了宁兰君与越国人串通一气的猜测。
苏沐赶紧起身,把晋王搀起来,拍拍他身上的土:“不过你要偷朔方石作甚?”
虽然苏沐也计划去偷朔方石,但凭他对晋王了解,晋王偷朔方石的动机肯定不是为了顾全大局。
晋王毫不掩饰的道:“朔方石能完成我的愿望。”
苏沐闻言皱眉道:“许愿反噬自身,后果不堪设想,你难道不知?!”
晋王不以为然的苦笑道:“能有何后果是我不能承担的?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苏沐闻言心里咯噔一下,看着他右眼上盖着的眼罩,心里揪着疼:“抱歉……是我来晚了。我如果早些来,你就不会……就不会……”
苏沐说不出口,一时哽咽。
“不会什么?”晋王一脸麻木的看着苏沐,“不会失去右眼吗?”
苏沐闻言怔然。
晋王忽然笑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眼罩:“我失去的何止右眼?我失去了我可怜又无辜的母妃,失去了储位,失去了你,失去了允殊,失去了周子煜!!!我的一切一切,全都没有了!!!”
他说着说着歇斯底里起来,苏沐有些错愕的望着他,根本没办法开口安慰,因为他已经完全崩坏了。
“王爷……你先冷静下来。”苏沐左顾右盼一翻,生怕被太守府的人撞见就糟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再谈。”
说着他上前拉住晋王的手腕便往自己屋子里走。
晋王却不依不饶,甩开他的手道:“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要不是因为你,周子煜根本不会死!!!要不是因为你,我的易安也不会离我而去,去找夏侯顾怀投怀送抱!!!你究竟是谁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谁也救不了!!!”
谁也救不了……
“是……你说的对,”苏沐闻言,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呼吸颤抖了,“我谁也救不了……”
“让开!”晋王撞开苏沐便要走。
苏沐虽然心痛,却还没有失去理智,他连忙一把拽住晋王:“你要去哪儿?这里可是太守府,一旦被他们发现你没死就完了!”
“你别管我!”晋王奋力挣扎想要甩开苏沐,“让他发现又怎样?我已经知道朔方石在什么地方,若不是被人从背后偷袭,朔方石早就到手了!等我拿到朔方石,一切就都结束了!没有宁兰君,没有越国的探子,一切都会重新开始!还怕他宁兰君作甚?!”
“重新开始?”苏沐觉得不妙,“你拿朔方石究竟要做什么?”
苏沐原以为,他只是想向朔方石许愿变强,然后复仇,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简单。
晋王看着苏沐略显不安的双眼,忽然疯了一样狂笑:“哈哈哈哈哈……呵哈哈哈哈……我要让时光倒回,回到我母妃还活着的时候!”
苏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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