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样一说，李纯耷拉的耳朵也支棱起来。杀人可怕，但若是师出有名，肩上的负罪枷锁便能轻快些。
“如此…拿钱就可以解决的事，并不是难事。”林红绾沉吟。
李纯没精打采来了一句：“错，要拿钱解决的事，就是天大的事。阿娘这次必然要打死我的…”
“放心，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钱的事我来解决。”
“我不要。”他眼睛现出倔强的神采，一口回绝。
这是犯的什么病，没钱还拒绝别人的好意。林红绾被噎的难受。
“为什么？我有的是钱。”她脱口道。
李纯脸色一红，来了精神，薄怒道：“那我也不需要！”
眼看着两人从互相安慰变成相互瞪眼，范林章忙出来调和：“绾绾，助人固然是好事，但也要看人意愿。”
林红绾被他那温柔的声线一抚，人便冷静了下来，闭目调整：“赎刑便没什么大碍。”
“只是…”她担心，“李信一，你在衙门里没得罪过什么人吧？”
刑事审讯，最怕有人背后做文章。若只是明面上那点事，人间清正也不难了。
“这…还真有。”范林章沉吟。
“我得罪谁了？”李纯语气里都是不屑。
“那多了。为首的就是那杨建。”范林章直言不讳看他一眼，转而跟林红绾说：“他父亲是本县县丞，还是李县尉的顶头上司。”。
“那哪叫得罪！是他犯事在先，我不过主持公道！”李纯争辩。
林红绾瞥李纯一眼，嫌弃起来，愧疚都淡了三分：怎么有人这么虎？
不过杨建，确实很贱。
“谁是李县尉？”她转而问。
“…”范李二人同时无语。
“我阿耶！”
“信一父亲。”两人又同时出声。
“噢，我记性不好了嘛！”林红绾解释。
事情惊动了杨县令，他着深青官服早早在县衙等候。身边跟着两位着浅青官服的中年男子。一位高鼻深目，正气凛然，一位窄脸高面，复杂阴郁。
一武一文，应是杨县令的左膀右臂，县尉与县丞。
与杨繁冷面不同，杨县令一出现便温和带笑。他竟同林红绾寒暄，寒暄过后便叮嘱注意安全，保重身体云云，然后唤来林家人接她回家。只字不提案情与嫌疑，倒像一位关怀备至的老父亲。
杨繁挺拔清冷，立在他父亲身侧。眉头紧皱，敢怒却不敢言。因为父亲自刚才起，看他的目光严峻，似在指责他办事不利。
林红绾本想在现场了解案件走向，如今见杨县令态度，便知道自己可置身事外。但李纯…她有些担心，转念一想，毕竟是县尉的儿子，总不能屈打成招吧，必然也是要关照的。她再着人以父亲名义送些钱财…死两个行凶的山匪，算什么？
她安心告退，回身一刹那，没忍住，朝杨繁挑了挑眉，激的他桃花眸里一簇怒火跳跃起来。他上前一步，横眉冷对：“父亲，她不能走，两条人命，她嫌疑甚重…”
“闭嘴，退下！”杨县令呵斥，满脸恨铁不成钢。
他不敢再辩，深吸一口气眼睁睁看她在仆人搀扶下离开。
林夫人见她脖子里的伤，不免心疼忧惧。但见她疲累，也没有强问，紧着让她休息了。
夜里，她久违地做了个梦。她梦见十五岁的林红绾，去给金部司员外郎家的小公子送生辰礼。整整两箱珍宝并两名擅舞的胡姬。临行前，林朝廷派人慎重嘱咐，金部司主管市场交易，此举可为独揽皇家生意铺垫道路。她雄心勃勃又彬彬有礼，却被那醉酒的小公子薅着头发摁倒在酒池里。他骂她不过是个低贱的商女，允许她进来送礼已是莫大的恩赐。她苦苦哀求也逃不过硬灌进喉咙的烈酒，奋力挣扎也躲不过被扔进湖水的戏弄。她惊恐狼狈的哭喊，只换来岸边人的狂笑…
梦里她一开始只是旁观者，突然就像附了别人的身，成了湖中哀求挣扎的濒死者…当她反应过来，自己如今足可自救，想跳上岸报复那始作俑者时，场景忽地一转，厚重华丽的房间里，她躺在锦被铺就的塌席上。身边围满了陌生的面孔，榻边坐着个美丽妇人，正因担忧而拭泪：“郎君，这可怎么办，绾儿像是有些痴傻了，连我都不认识了！”林朝廷冷着脸不发一言。他一转身离开，塌边的妇人立刻变了脸：“想在这个家待下去，便要听我的。你只是长的像，并非林红绾。她已经沉了湖，当了落水鬼，你只是我的傀儡…”
“我不是！”
妇人的容貌立刻开始扭曲，五官渐渐塌陷成模糊的黑洞，她嚼动着残缺的下颚骨威胁：“那就去教坊司，遭千人践踏万人凌辱。或者跟你的族人一样凌迟三千刀，死无全尸…”
“不！不！”林红绾冒着冷汗挣开了眼，一抹天光打在了纱罗帐上。她征愣了一会，才明白自己身处何方。
她伸手抚了抚散开的长发，有些恍如隔世，有些疑惑不解。那个女人自小就跟她说，她并非林红绾，而是被夷灭九族的罪臣之女。只是因为相像，才被她找来顶替。可她常常觉得，这多少有点离谱。世上真有人如此相像，连亲爹亲妈都认不出？今晚更离谱，她竟在梦里看见了十五岁的林小娘子被戏耍坠湖的场面。
她到底是谁啊？那个女人不告诉她。后来她就去查，林红绾落水那年，有当朝宰相杜如晦一派被连根拔起，诛灭九族。就算如此，他羽翼下的大小官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统统跟着他倒台，不是斩杀就是流放…
她到底是谁的儿女，她真的无从确认。更何况，非要确认，若留下蛛丝马迹，与赶着去“送死”无异。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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